chapter088
尉赤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傻气。
当然，程娆没觉得尉赤是个没脑子的人，要是没脑子，他也不可能混到今天的位置。
但是，在她面前的时候，尉赤总是表现得很傻。
程娆每次都能被他的反应逗笑，那感觉就像是养了一条小宠物似的。
不对，不是小宠物，是大型犬。
想到这里，程娆冷不丁地开口问尉赤：“你养过狗吗？”
尉赤：“我没养过，之前部队里有，怎么了？”
程娆：“和你很像。”
尉赤：“你怎么老说我是狗？”
之前她就说他像泰迪，他还记着呢。
程娆抬起手来捏了一下尉赤的脸，“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吃饭。”
尉赤怔了一下：“你要回家？”
难得听她主动提出来这种要求，尉赤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程娆：“嗯，她刚来电话了。”
尉赤知道程娆口中这个“她”，指的是黄萍。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程娆：“她喊你回去，我跟着是不是太唐突了？”
程娆再次被尉赤逗笑，“她让我带你回去。”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她应该很喜欢你。”
听到程娆这么说，尉赤马上就被逗笑了。
然后，他很顺口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程娆：“……”
她想，这个问题，他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
程娆不回答，尉赤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扯起嘴角来笑了笑，然后把程娆抱起来，“走，换衣服去，别让你妈等太久。”
他能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接着，程娆被尉赤抱着回到了卧室，两个人一块儿换衣服。
这会儿洛城已经进入深秋，虽说洛城是港口城市，但深秋气温还是不算高。
程娆穿了一件白色的粗线毛衣，下面是一条卡其色的半身裙，毛衣很宽，她本身瘦小这么穿着特别好看。
她换好衣服之后，尉赤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
程娆抬眼看他：“怎么了？”
“你真好看。”尉赤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移不开。
程娆扯了扯嘴角，“你没见过好看的女人吧。”
这倒不是谦虚。
她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个子不高，身材也不突出，顶多就是白点儿。
可能一白遮百丑这话是有道理的。
再加上尉赤这种常年待在部队的人，估计也没怎么见过女人，所以才会觉得她好看。
尉赤：“我见过，你不就是好看的女人？”
程娆：“……”
她当然不会相信尉赤这是有意的甜言蜜语。
不过，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
程娆走到尉赤面前，拽了一下他运动服帽子上的抽绳，“行了，走吧。”
**
前后磨蹭了有半个多小时，他们两个人才算是出门。
回到程娆家里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尉赤跟在程娆身后进了院子，然后再进客厅。
他们进来的时候，黄萍正在沙发上坐着回复邮件，听到开门的动静以后，黄萍放下了手里的电脑，起身看向了他们。
“回来了，外面有点儿冷吧？”黄萍看向尉赤，“你穿得有点儿少。”
尉赤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没事，我不冷。”
“你乔叔在做饭，应该快好了，你们先坐会儿吧，或者上楼去程娆房间呆着也行。”
看得出来黄萍特别喜欢尉赤，跟他说话的时候，态度都特别热情。
“没事儿，我们客厅里坐会儿就成。”尉赤笑着回黄萍。
黄萍看向了程娆，对程娆说：“去给尉赤倒杯水。”
程娆：“哦，知道了。”
黄萍对尉赤和对萧野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初萧野来的时候，她连多跟萧野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但是对尉赤，却这么热情。
程娆没给尉赤倒水，直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出来递给了尉赤。
黄萍看到之后，问程娆：“这天气怎么给他喝冰水？”
程娆扫了一眼尉赤，说：“他爱喝。”
尉赤当即就点头，“是的，我不喝热水。”
黄萍：“……”
看这样子，尉赤对程娆应该是言听计从了。
这样一想，她倒是放心了不少。
程娆这脾气，她这个当妈的再清楚不过了。她能找到像尉赤这样的，真的是不容易。
家里有些热，尉赤坐了一会儿就把运动服外套脱了，脱掉之后，里面就是短袖T恤。
这样一来，黄萍马上就瞧见了肩膀上的绷带。
看到这里，黄萍脸上隐隐露出了担忧：“你这是受伤了？”
尉赤：“嗯，没事，小伤。”
他虽这么说，但黄萍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是小伤？
再仔细瞧瞧，尉赤的胳膊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一看就是经常受伤的人。
黄萍早就知道他们的动作危险，但是真正看到他伤口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
程娆和尉赤回来没多久，乔如章已经做好了晚饭。
于是，一行人去餐厅坐了下来。
程娆家里的餐厅很大，是一个方形的桌子，四个人坐在这么大的桌子上，着实有些空旷。
程娆和尉赤坐在一边，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在对面。
乔如章做的菜式很丰盛，程娆瞧着这一桌子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阿姨不过来做饭了。
乔如章的手艺，应该比阿姨都要好。
“娆娆，尉赤，尝尝这个，我的拿手菜。”乔如章指了指旁边的那道红烧肉。
程娆“哦”了一声，然后夹了一块儿送到了嘴里。
尝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
“嗯，挺好吃的。”她对乔如章说。
………
这顿饭气氛还算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黄萍突然对尉赤说：“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吧，让程娆也在家住一晚。”
尉赤没想到黄萍会对他这么热情，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发，“昂，其实我回去也行。”
“不用，家里有客房，里面洗漱用品都有准备，你要是回去，程娆估计又得跟着你回去了。”说到最后，黄萍脸上满是笑。
这笑容，弄得尉赤都不太好意思了。
这事儿当然不是黄萍说了算的，要不要留下来，主要还是得问程娆的意见。
于是，尉赤转过头看向了程娆：“我能留下来过夜吗？”
程娆：“随便你。”
程娆一这么说，基本上就等于同意了，尉赤听得眼睛一亮：“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黄萍和乔如章就在对面看着。
尉赤对程娆的在乎程度，他们完全能够看在眼底。
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于是，晚上尉赤就这么留下来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高调到直接跟程娆睡一个房间，不过，临睡前，还是可以在她房间里呆一会儿的。
程娆去洗澡的时候，尉赤就在外面等着，听着里头的水声，他脑袋里就浮现起了程娆赤身裸体的样子。
尉赤抓了抓头发，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还好，反应不至于太夸张。
………
程娆在里头洗澡，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带要换的睡衣。
于是，她打开浴室的门儿，探出一个头。
“尉赤。”她喊了他一声。
尉赤原本站在窗户边儿，听到程娆的声音之后，马上转头：“怎么了？”
程娆：“你给我拿一下睡衣，衣柜里挂着，随便拿一套就行。”
尉赤：“好。”
答应下来之后，他走到了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头拿了一套睡衣递给了她。
走近之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再仔细看，程娆现在头发是湿的，脸上也是湿的。
她虽然习惯性地用手捂住了胸，但胸前还是有一片儿露出来了，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尉赤看得吞了吞口水。他这个反应，全被程娆看去了。
程娆笑了一声，接过睡衣之后，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
尉赤再次走到窗户边儿上，冷静了一会儿。
今天晚上他肯定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万一被黄萍发现了，黄萍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就冲这一点，他也得忍着。
尉赤在窗户边儿上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没关衣柜，于是，他再次走到了衣柜前。
尉赤本来准备关上衣柜就算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在里头发现了几件男人的衣服。
他当即就沉了脸，动手将衣架摘了下来。
呵，也是白色的毛衣，跟她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件颜色差不多。
看到这里，尉赤又动手拿下了第二件，第二件是深灰色的T恤，很宽大，纯色的T恤，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
程娆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尉赤手里拿着萧野的衣服，她当场就变了脸。
这几件衣服，是她当初专程从萧野家里拿出来的，就是为了留纪念。
那件灰色的T恤，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衣服；
白色的毛衣是他生日的时候她送他的礼物，后来他总穿着；
除了这些之外，她衣柜里还有几件萧野的衣服，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她从来没想过处理掉这些衣服，这是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她不想忘，也不能忘。
听到程娆的声音之后，尉赤终于回过神来。
他现在很生气，但是却没有胆子和程娆发泄。
他很清楚程娆不喜欢他，不在乎他。
发脾气的结果，大概就是她一句冷漠的“分手”。
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解释。
“没什么。”尉赤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质问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他把衣服挂回柜子里，然后转身看向了程娆。
正要开口和她说话，就被她打断了。
程娆的声音冷硬：“我困了，你回客房吧。”
困了？
尉赤自嘲地笑，她是真困还是在责怪他，他分得清楚。
尉赤没接话，沉默着走到她身边，抬起手来抱住她，低头去寻她的嘴唇。
然而，还没碰到，就被程娆“啪”地一下拍开了。
“你别碰我，没心情。”她的声音依然很冷。
尉赤捏紧了一只拳头，“就因为我刚动了他的衣服？”
程娆：“我不想和你吵架。”
她现在还有一点儿理智，如果尉赤再问下去，她就不一定有这样的理智了。
“程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终究还是没忍住。
尉赤之前没认真谈过恋爱，也没有真正像喜欢她一样喜欢过谁。
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程娆的这个态度——尽管他已经不断地做过多次心理建设。
“不明白。”程娆转过头看了一眼衣柜里的衣服，“我不喜欢你参与我的过去，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
她话还没说完，尉赤直接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唇。
他用的力气很大，颇有气急败坏之势。
“别说了，我能接受，你做什么我都接受。”
程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心头被尉赤的话刺得生疼。
他太卑微了，卑微到让她开始自我反思——她是不是太狠了，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思来想去，她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合适。
她不爱尉赤，这一点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擅长迂回的人，关于她的态度，这段关系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得很明确了。
程娆掐了掐手心，对尉赤说：“你回客房吧，我困了。”
“程娆。”尉赤张开手臂把她抱到怀里，“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不奢求别的，你能一直当我女朋友我就开心了。”
“……”
程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这么傻。
说完这句话，尉赤揉了揉程娆的头发，“那你休息，我先回客房了。”
和程娆打完招呼，尉赤就从她房间退出来了。
程娆趴到床上，大脑有些混乱。
尉赤的卑微和迁就，就像一根刺。
她很想给他回应，奈何她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不爱尉赤。
她不否认自己对他有欲望，曾经她经常听别人说，女人是没办法分开性和爱的，可是到她这里，却分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体太寂寞了吧。
有时候程娆也会自我谴责，但转念一想，感情的事情本身就无法勉强，她就算再勉强自己，现在也爱不上尉赤。
程娆在床上趴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到了衣柜前。
她将衣柜里头放着的那几件萧野的衣服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萧野的身高其实和尉赤差不多，但他没有尉赤那么壮，所以他的衣服也没尉赤的宽。
程娆的衣柜里一共挂着五件萧野的衣服，每一件，都有特殊的意义。
程娆盯着床上的衣服看，过往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席卷、吞没。
她被吸入了回忆的漩涡内，任凭她怎么挣扎，都跳脱不出来。
………
那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曾经被萧野拿来蒙着头接吻。
那次是他们在一起过圣诞节。
刚在一起的那一年，圣诞节刚好撞上了周末。
他们两个人一块儿去了市中心过初圣诞，当时中央广场有个放烟花的活动。
那天晚上十二点钟，他们还在外面。
广场上人很多，程娆在前面走着，突然就被萧野用衣服蒙住了脑袋，她吓了一跳，正要说话的时候，萧野突然堵住了她的嘴唇。
他经常会有这样的行为，惊吓之余，又夹杂着几分浪漫。
他是个调情高手，程娆完全算不上脸皮薄的那种人，但是在他面前还是经常会败下阵来。
之前程娆问过萧野，究竟拿了多少女人练手，才有了这样的段位。
当时萧野吻着她的耳朵，笑着说：“我这是天赋异禀。”
程娆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梢滴落。
她抓起衣服来，蒙住头，整个人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她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
另外一边的客房。
尉赤进来之后，坐到了床上，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
他现在有种深切的无力感，这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他调查尉帜牺牲内幕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无力感，但是跟面对程娆时的那种无力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尉赤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过后，他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许久没用过的微信。
尉赤很少用微信，前些年注册了一个账号，基本上也没登录过。
他刚点开微信，就收到了上千条消息，基本都是那个群里的。
他和江铭城、陈荆、荣光还有尉帜五个人有一个微信群。
现在微信的群组里还是有五个人，但尉帜永远都回不来了。
尉赤也没翻聊天记录，他点进去，正好瞧见他们三个人在闲聊。
尉赤发了一串省略号进去。
荣光：我瞎了吗？大哥竟然上微信了？
尉赤：有事情想问你们。
江铭城：什么事情？
陈荆：你说。
尉赤捏着手机，删删改改，好不容易才打出来一段话：怎么才能让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喜欢上你？
荣光：噗！大哥你竟然开始烦恼这个了？难道是小娆娆不喜欢你？不应当啊，她都能替你挡枪了……
江铭城：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荆：这个问题有点难，因为我一般烦恼的是怎么让倒贴我的女人不喜欢我。
尉赤：你们三个有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他明明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三个人竟然还在跟他开玩笑。
荣光：没有什么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炮。发挥你的特长，把她干到腿软。
尉赤看到荣光这话，马上咬牙发了一条消息：滚你个蛋。
荣光：我明明很认真地给你出主意，你竟然骂我！【大哭】
尉赤：你们俩呢，有建议吗？
荣光：我觉得你问他俩更没用，你看看三个自己还搞不定小袁呢，四哥跟他老婆关系也不好，还不如问我……
尉赤盯着荣光发来的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江铭城和陈荆这俩人的感情生活，好像也没比他顺利到哪里去，只是他平时比较少关注他们。
但是，荣光给的这个意见，对尉赤来说完全没用。
他跟程娆从认识到现在，上床的次数都数不清了，程娆在床上是会对他热情一点儿，但基本上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
结束之后，还是老样子。
所以，尉赤觉得荣光这话基本上没什么参考性。
于是，尉赤给荣光回复：没用。
荣光：那是不是你活儿不好啊？
尉赤：你他妈欠打了吧？
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接受被质疑这方面的能力，要是荣光现在在他面前，尉赤肯定得抡起拳头教训他了。
荣光：好好好，当我没说，那你让三哥和四哥给你想想办法。
荣光这消息发出去三四分钟了，江铭城和陈荆都没回复。
尉赤：算了，他们估计在忙，改天见面再说吧。
荣光：emmmm，最近他俩确实是焦头烂额。
尉赤：怎么了？
荣光：你还不知道吧，小袁好像跟江枫擦出火花了，三哥最近是行走的炸药包。
袁潇和江枫？
这搭配……尉赤想都不敢想。
尉赤还没回消息，荣光又发来了一条：陈荆么……岳栗好像在外面找了个小白脸，还被人看到了，现在他头上绿油油的。
尉赤：……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心情烦躁，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没有再回复消息。
**
程娆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思来想去，决定明天去一趟寺庙。
算一算，她有好久没去过了。
程娆将衣服挂回到衣柜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里，又在梦里见到了萧野。
他还是在她面前一闪而过，但是这一次却是被她抓住了。
她抓着他的手腕问他为什么要躲，他冷眼看着她，问她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
她动动嘴唇想要解释，可是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看到萧野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紧接着，他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程娆在梦中惊醒，窗外天还没有亮。
她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后背上都是汗，心口憋闷，喘气都有些困难。
已经睡不着了，她索性就起来去冲澡。
冲完澡，换好衣服，程娆从抽屉里拿出了车钥匙，准备开车去寺庙。
她刚刚从卧室出来，就碰上了尉赤。
尉赤看到程娆这么早就穿戴整齐，手里还拿了车钥匙，有些疑惑：“你去哪里？”
当然，程娆没觉得尉赤是个没脑子的人，要是没脑子，他也不可能混到今天的位置。
但是，在她面前的时候，尉赤总是表现得很傻。
程娆每次都能被他的反应逗笑，那感觉就像是养了一条小宠物似的。
不对，不是小宠物，是大型犬。
想到这里，程娆冷不丁地开口问尉赤：“你养过狗吗？”
尉赤：“我没养过，之前部队里有，怎么了？”
程娆：“和你很像。”
尉赤：“你怎么老说我是狗？”
之前她就说他像泰迪，他还记着呢。
程娆抬起手来捏了一下尉赤的脸，“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吃饭。”
尉赤怔了一下：“你要回家？”
难得听她主动提出来这种要求，尉赤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程娆：“嗯，她刚来电话了。”
尉赤知道程娆口中这个“她”，指的是黄萍。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程娆：“她喊你回去，我跟着是不是太唐突了？”
程娆再次被尉赤逗笑，“她让我带你回去。”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她应该很喜欢你。”
听到程娆这么说，尉赤马上就被逗笑了。
然后，他很顺口地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程娆：“……”
她想，这个问题，他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
程娆不回答，尉赤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扯起嘴角来笑了笑，然后把程娆抱起来，“走，换衣服去，别让你妈等太久。”
他能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接着，程娆被尉赤抱着回到了卧室，两个人一块儿换衣服。
这会儿洛城已经进入深秋，虽说洛城是港口城市，但深秋气温还是不算高。
程娆穿了一件白色的粗线毛衣，下面是一条卡其色的半身裙，毛衣很宽，她本身瘦小这么穿着特别好看。
她换好衣服之后，尉赤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
程娆抬眼看他：“怎么了？”
“你真好看。”尉赤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移不开。
程娆扯了扯嘴角，“你没见过好看的女人吧。”
这倒不是谦虚。
她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个子不高，身材也不突出，顶多就是白点儿。
可能一白遮百丑这话是有道理的。
再加上尉赤这种常年待在部队的人，估计也没怎么见过女人，所以才会觉得她好看。
尉赤：“我见过，你不就是好看的女人？”
程娆：“……”
她当然不会相信尉赤这是有意的甜言蜜语。
不过，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
程娆走到尉赤面前，拽了一下他运动服帽子上的抽绳，“行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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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磨蹭了有半个多小时，他们两个人才算是出门。
回到程娆家里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尉赤跟在程娆身后进了院子，然后再进客厅。
他们进来的时候，黄萍正在沙发上坐着回复邮件，听到开门的动静以后，黄萍放下了手里的电脑，起身看向了他们。
“回来了，外面有点儿冷吧？”黄萍看向尉赤，“你穿得有点儿少。”
尉赤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没事，我不冷。”
“你乔叔在做饭，应该快好了，你们先坐会儿吧，或者上楼去程娆房间呆着也行。”
看得出来黄萍特别喜欢尉赤，跟他说话的时候，态度都特别热情。
“没事儿，我们客厅里坐会儿就成。”尉赤笑着回黄萍。
黄萍看向了程娆，对程娆说：“去给尉赤倒杯水。”
程娆：“哦，知道了。”
黄萍对尉赤和对萧野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初萧野来的时候，她连多跟萧野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但是对尉赤，却这么热情。
程娆没给尉赤倒水，直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出来递给了尉赤。
黄萍看到之后，问程娆：“这天气怎么给他喝冰水？”
程娆扫了一眼尉赤，说：“他爱喝。”
尉赤当即就点头，“是的，我不喝热水。”
黄萍：“……”
看这样子，尉赤对程娆应该是言听计从了。
这样一想，她倒是放心了不少。
程娆这脾气，她这个当妈的再清楚不过了。她能找到像尉赤这样的，真的是不容易。
家里有些热，尉赤坐了一会儿就把运动服外套脱了，脱掉之后，里面就是短袖T恤。
这样一来，黄萍马上就瞧见了肩膀上的绷带。
看到这里，黄萍脸上隐隐露出了担忧：“你这是受伤了？”
尉赤：“嗯，没事，小伤。”
他虽这么说，但黄萍也有自己的判断——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是小伤？
再仔细瞧瞧，尉赤的胳膊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一看就是经常受伤的人。
黄萍早就知道他们的动作危险，但是真正看到他伤口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
程娆和尉赤回来没多久，乔如章已经做好了晚饭。
于是，一行人去餐厅坐了下来。
程娆家里的餐厅很大，是一个方形的桌子，四个人坐在这么大的桌子上，着实有些空旷。
程娆和尉赤坐在一边，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在对面。
乔如章做的菜式很丰盛，程娆瞧着这一桌子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阿姨不过来做饭了。
乔如章的手艺，应该比阿姨都要好。
“娆娆，尉赤，尝尝这个，我的拿手菜。”乔如章指了指旁边的那道红烧肉。
程娆“哦”了一声，然后夹了一块儿送到了嘴里。
尝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
“嗯，挺好吃的。”她对乔如章说。
………
这顿饭气氛还算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黄萍突然对尉赤说：“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吧，让程娆也在家住一晚。”
尉赤没想到黄萍会对他这么热情，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发，“昂，其实我回去也行。”
“不用，家里有客房，里面洗漱用品都有准备，你要是回去，程娆估计又得跟着你回去了。”说到最后，黄萍脸上满是笑。
这笑容，弄得尉赤都不太好意思了。
这事儿当然不是黄萍说了算的，要不要留下来，主要还是得问程娆的意见。
于是，尉赤转过头看向了程娆：“我能留下来过夜吗？”
程娆：“随便你。”
程娆一这么说，基本上就等于同意了，尉赤听得眼睛一亮：“好，那就这么定了。”
他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黄萍和乔如章就在对面看着。
尉赤对程娆的在乎程度，他们完全能够看在眼底。
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于是，晚上尉赤就这么留下来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高调到直接跟程娆睡一个房间，不过，临睡前，还是可以在她房间里呆一会儿的。
程娆去洗澡的时候，尉赤就在外面等着，听着里头的水声，他脑袋里就浮现起了程娆赤身裸体的样子。
尉赤抓了抓头发，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还好，反应不至于太夸张。
………
程娆在里头洗澡，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带要换的睡衣。
于是，她打开浴室的门儿，探出一个头。
“尉赤。”她喊了他一声。
尉赤原本站在窗户边儿，听到程娆的声音之后，马上转头：“怎么了？”
程娆：“你给我拿一下睡衣，衣柜里挂着，随便拿一套就行。”
尉赤：“好。”
答应下来之后，他走到了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头拿了一套睡衣递给了她。
走近之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再仔细看，程娆现在头发是湿的，脸上也是湿的。
她虽然习惯性地用手捂住了胸，但胸前还是有一片儿露出来了，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尉赤看得吞了吞口水。他这个反应，全被程娆看去了。
程娆笑了一声，接过睡衣之后，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
尉赤再次走到窗户边儿上，冷静了一会儿。
今天晚上他肯定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万一被黄萍发现了，黄萍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就冲这一点，他也得忍着。
尉赤在窗户边儿上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没关衣柜，于是，他再次走到了衣柜前。
尉赤本来准备关上衣柜就算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在里头发现了几件男人的衣服。
他当即就沉了脸，动手将衣架摘了下来。
呵，也是白色的毛衣，跟她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件颜色差不多。
看到这里，尉赤又动手拿下了第二件，第二件是深灰色的T恤，很宽大，纯色的T恤，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
程娆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尉赤手里拿着萧野的衣服，她当场就变了脸。
这几件衣服，是她当初专程从萧野家里拿出来的，就是为了留纪念。
那件灰色的T恤，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衣服；
白色的毛衣是他生日的时候她送他的礼物，后来他总穿着；
除了这些之外，她衣柜里还有几件萧野的衣服，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她从来没想过处理掉这些衣服，这是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她不想忘，也不能忘。
听到程娆的声音之后，尉赤终于回过神来。
他现在很生气，但是却没有胆子和程娆发泄。
他很清楚程娆不喜欢他，不在乎他。
发脾气的结果，大概就是她一句冷漠的“分手”。
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解释。
“没什么。”尉赤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质问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他把衣服挂回柜子里，然后转身看向了程娆。
正要开口和她说话，就被她打断了。
程娆的声音冷硬：“我困了，你回客房吧。”
困了？
尉赤自嘲地笑，她是真困还是在责怪他，他分得清楚。
尉赤没接话，沉默着走到她身边，抬起手来抱住她，低头去寻她的嘴唇。
然而，还没碰到，就被程娆“啪”地一下拍开了。
“你别碰我，没心情。”她的声音依然很冷。
尉赤捏紧了一只拳头，“就因为我刚动了他的衣服？”
程娆：“我不想和你吵架。”
她现在还有一点儿理智，如果尉赤再问下去，她就不一定有这样的理智了。
“程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吧？”
终究还是没忍住。
尉赤之前没认真谈过恋爱，也没有真正像喜欢她一样喜欢过谁。
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程娆的这个态度——尽管他已经不断地做过多次心理建设。
“不明白。”程娆转过头看了一眼衣柜里的衣服，“我不喜欢你参与我的过去，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
她话还没说完，尉赤直接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唇。
他用的力气很大，颇有气急败坏之势。
“别说了，我能接受，你做什么我都接受。”
程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心头被尉赤的话刺得生疼。
他太卑微了，卑微到让她开始自我反思——她是不是太狠了，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思来想去，她都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合适。
她不爱尉赤，这一点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擅长迂回的人，关于她的态度，这段关系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得很明确了。
程娆掐了掐手心，对尉赤说：“你回客房吧，我困了。”
“程娆。”尉赤张开手臂把她抱到怀里，“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不奢求别的，你能一直当我女朋友我就开心了。”
“……”
程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这么傻。
说完这句话，尉赤揉了揉程娆的头发，“那你休息，我先回客房了。”
和程娆打完招呼，尉赤就从她房间退出来了。
程娆趴到床上，大脑有些混乱。
尉赤的卑微和迁就，就像一根刺。
她很想给他回应，奈何她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不爱尉赤。
她不否认自己对他有欲望，曾经她经常听别人说，女人是没办法分开性和爱的，可是到她这里，却分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体太寂寞了吧。
有时候程娆也会自我谴责，但转念一想，感情的事情本身就无法勉强，她就算再勉强自己，现在也爱不上尉赤。
程娆在床上趴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到了衣柜前。
她将衣柜里头放着的那几件萧野的衣服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萧野的身高其实和尉赤差不多，但他没有尉赤那么壮，所以他的衣服也没尉赤的宽。
程娆的衣柜里一共挂着五件萧野的衣服，每一件，都有特殊的意义。
程娆盯着床上的衣服看，过往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将她席卷、吞没。
她被吸入了回忆的漩涡内，任凭她怎么挣扎，都跳脱不出来。
………
那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曾经被萧野拿来蒙着头接吻。
那次是他们在一起过圣诞节。
刚在一起的那一年，圣诞节刚好撞上了周末。
他们两个人一块儿去了市中心过初圣诞，当时中央广场有个放烟花的活动。
那天晚上十二点钟，他们还在外面。
广场上人很多，程娆在前面走着，突然就被萧野用衣服蒙住了脑袋，她吓了一跳，正要说话的时候，萧野突然堵住了她的嘴唇。
他经常会有这样的行为，惊吓之余，又夹杂着几分浪漫。
他是个调情高手，程娆完全算不上脸皮薄的那种人，但是在他面前还是经常会败下阵来。
之前程娆问过萧野，究竟拿了多少女人练手，才有了这样的段位。
当时萧野吻着她的耳朵，笑着说：“我这是天赋异禀。”
程娆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梢滴落。
她抓起衣服来，蒙住头，整个人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她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
另外一边的客房。
尉赤进来之后，坐到了床上，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
他现在有种深切的无力感，这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他调查尉帜牺牲内幕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无力感，但是跟面对程娆时的那种无力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尉赤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
过后，他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许久没用过的微信。
尉赤很少用微信，前些年注册了一个账号，基本上也没登录过。
他刚点开微信，就收到了上千条消息，基本都是那个群里的。
他和江铭城、陈荆、荣光还有尉帜五个人有一个微信群。
现在微信的群组里还是有五个人，但尉帜永远都回不来了。
尉赤也没翻聊天记录，他点进去，正好瞧见他们三个人在闲聊。
尉赤发了一串省略号进去。
荣光：我瞎了吗？大哥竟然上微信了？
尉赤：有事情想问你们。
江铭城：什么事情？
陈荆：你说。
尉赤捏着手机，删删改改，好不容易才打出来一段话：怎么才能让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喜欢上你？
荣光：噗！大哥你竟然开始烦恼这个了？难道是小娆娆不喜欢你？不应当啊，她都能替你挡枪了……
江铭城：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荆：这个问题有点难，因为我一般烦恼的是怎么让倒贴我的女人不喜欢我。
尉赤：你们三个有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他明明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三个人竟然还在跟他开玩笑。
荣光：没有什么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炮。发挥你的特长，把她干到腿软。
尉赤看到荣光这话，马上咬牙发了一条消息：滚你个蛋。
荣光：我明明很认真地给你出主意，你竟然骂我！【大哭】
尉赤：你们俩呢，有建议吗？
荣光：我觉得你问他俩更没用，你看看三个自己还搞不定小袁呢，四哥跟他老婆关系也不好，还不如问我……
尉赤盯着荣光发来的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江铭城和陈荆这俩人的感情生活，好像也没比他顺利到哪里去，只是他平时比较少关注他们。
但是，荣光给的这个意见，对尉赤来说完全没用。
他跟程娆从认识到现在，上床的次数都数不清了，程娆在床上是会对他热情一点儿，但基本上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
结束之后，还是老样子。
所以，尉赤觉得荣光这话基本上没什么参考性。
于是，尉赤给荣光回复：没用。
荣光：那是不是你活儿不好啊？
尉赤：你他妈欠打了吧？
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接受被质疑这方面的能力，要是荣光现在在他面前，尉赤肯定得抡起拳头教训他了。
荣光：好好好，当我没说，那你让三哥和四哥给你想想办法。
荣光这消息发出去三四分钟了，江铭城和陈荆都没回复。
尉赤：算了，他们估计在忙，改天见面再说吧。
荣光：emmmm，最近他俩确实是焦头烂额。
尉赤：怎么了？
荣光：你还不知道吧，小袁好像跟江枫擦出火花了，三哥最近是行走的炸药包。
袁潇和江枫？
这搭配……尉赤想都不敢想。
尉赤还没回消息，荣光又发来了一条：陈荆么……岳栗好像在外面找了个小白脸，还被人看到了，现在他头上绿油油的。
尉赤：……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心情烦躁，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没有再回复消息。
**
程娆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思来想去，决定明天去一趟寺庙。
算一算，她有好久没去过了。
程娆将衣服挂回到衣柜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里，又在梦里见到了萧野。
他还是在她面前一闪而过，但是这一次却是被她抓住了。
她抓着他的手腕问他为什么要躲，他冷眼看着她，问她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
她动动嘴唇想要解释，可是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看到萧野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紧接着，他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程娆在梦中惊醒，窗外天还没有亮。
她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后背上都是汗，心口憋闷，喘气都有些困难。
已经睡不着了，她索性就起来去冲澡。
冲完澡，换好衣服，程娆从抽屉里拿出了车钥匙，准备开车去寺庙。
她刚刚从卧室出来，就碰上了尉赤。
尉赤看到程娆这么早就穿戴整齐，手里还拿了车钥匙，有些疑惑：“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