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11点了,宁京雀睡不着,频频用家门的猫眼往外张望。
  平日这个时间她没休息的话,宁母会大刑伺候,今晚却很太平。
  自从萧小津说要搬走,宁母的存在感不知不觉弱了,她的说话音量与气场,和以前相比,体感降低和收敛了不少。
  宁京雀不喜欢母亲管教过多过严,但偃旗息鼓的母亲,她也没办法喜欢。
  11点了,墙上的挂钟敲响报时,门锁转动“咔嚓”,萧小津回来了。
  宁京雀松了口气,上前迎着:“小津姐,你吓死我了。”
  萧小津笑吟吟的,“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上学起不来了。”
  宁京雀挡住嘴角小声说:“我以为你找到新房子,直接不回来了。”
  萧小津:“傻瓜,我不得回来收拾行李啊?”
  宁母穿着睡衣坐在沙发,全神贯注看家庭伦理剧,面无表情。
  萧小津走过去,笑着招呼:“宁姨,我买了山竹。”
  她把一大袋山竹放到宁母跟前的茶几,挑了几个拳头大的,递着说:“新鲜上市,快尝尝。”
  宁京雀窃喜,小津姐向妈妈示好的信号不要太强,她俩若冰释前疑,那小津姐就不用搬了。
  宁京雀火速帮腔:“哇哇,山竹我也喜欢吃。”
  她挨着妈妈坐,掰开一个边吃边力赞:“唔,酸酸甜甜的好够滋味,妈,你快尝尝。”
  那天与萧小津吵架,宁母冷静后也自觉理亏,只是面子向来摆得高,不好下台。如今女儿的戏这么足,萧小津又主动求和,宁母看看她,把山竹接了过去,说:“刚上市是最贵的时候,你还买这么多,傻啊?”
  萧小津笑道:“我在果批市场买的,不算很贵。”
  宁母:“那就好。”
  宁京雀忍不住鼓掌,“太好了!小津姐,你是不是不搬了?”
  宁母拿眼直瞪女儿。这女儿笨,把敏感话题摊出来逼大家面谈,这得多尴尬?直接谁都别提,当作没一回事,坎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萧小津说:“不是,我要搬的。”
  宁母意外愣了愣,忙道:“小津,你是不是还怪宁姨?宁姨那天是太生气了才出言不逊,你知道我就小雀一个女儿,对她要求高所以骂得也狠,才不小心烧到你那边去……”
  “不是的宁姨,不关你事。”萧小津安慰她,“我想搬的原因之一,有跟小雀提过。”
  宁母转头看女儿,女儿如实相告。
  萧小津失恋的事,宁父宁母略知一二,余哲这个名字一扔出来,宁母就不带有好感的。
  她叉腰说:“不怕,他敢再堵你的话,我带上几位师奶拿扫把赶他!”
  “我也去!”宁京雀举手报名。
  萧小津叹道:“算了,多看他一眼都是鼓励。你们千万别为他费神。”
  “但你为了他搬家不值得,小津,你很难再找到像我们家这样的房子了。”宁母说。
  萧小津是年轻单身漂亮女性的代表,她独自在外租房,说会百分百安全是假的。相反留住宁家,大家熟悉,前后有照应,比重新和陌生人建立互任互信的室友关系要省时省力省心。
  萧小津说:“我搬家不是全因为他。”
  她既然要在果批市场开瑜伽课室,那住在课室附近显然比住在宁家要方便快捷。
  宁母与宁京雀面面相觑,问:“我们没听错吧?小津,你怎么跑去果批市场开瑜伽课室了?”
  萧小津挂在嘴边的瑜伽学校,不是在市区租了铺位,连装修都快搞好,下个月就要开班的吗?宁母还计划报班,实名支持她的事业发展的。
  萧小津没有跟周雪尘提及的真相,也不打算告诉宁母和宁京雀。她拿了些表面原因解释,诸如市区租金太贵,入不敷出等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些□□的成本问题将她从市区逼退至果批市场,听上去一点都不夸张。
  宁母叹了口气说:“做生意确实不容易,你独力支撑会很吃力,找个便宜点的位置未尝不是好事。”
  宁京雀想不过来,她出入果批市场很多次,那里一片片的果摊,哪有什么铺位适合做瑜伽课室的?别说适合不适合了,就连放租闲置的吉铺都没有好不好。
  萧小津说:“你要知道是在哪里的话,绝对惊呆。”
  “哪?”
  “周老师的琴行。”
  宁京雀:“……”
  在琴行,周雪尘把房产证摊开,放在萧小津眼皮底下检查时,萧小津也是同样的“……”。
  仔细将房产证上的名字地址和身份证核对了几遍,萧小津才确认眼前叼着手指饼,抖着人字拖的男人是琴行的房主。
  “萧老师,这下消气了吧。”周雪尘双手扶住后脑,靠在椅背上悠悠看她。
  前一刻,萧小津以为他乱给号码耍她,气得想拿山竹砸人。
  萧小津将房产证和身份证还回去,调整好表情说:“抱歉周老师,刚才误会你了。”
  周雪尘:“没事,我大人有大量,尤其对女士。”
  萧小津赔笑道:“那既然你是房东,我们谈一下租赁的问题?”
  周雪尘看了眼时间,“现在?”
  都快10点了,她不嫌晚,他倒想早点上床睡觉。
  萧小津却欣然点头,所谓打铁趁热,越早落实越少变数。
  周雪尘扬眉:“你不怕孤男寡女三更半夜会出意外?”
  萧小津:“不怕,怎么会,呵呵。”
  周雪尘:“我怕。”
  萧小津:“……”
  周雪尘说:“我对租赁的规矩不太懂,索性你来拟合同我再过目罢了。”
  萧小津的脸色瞬间提亮,效果赶超美图秀秀。
  她压住内心的小激动,问:“那租金……”
  “租金好说,你是小雀的姐,我是小雀的老师,我俩多多少少有点关系,肯定给你打折。”周雪尘说。
  萧小津由衷道:“那多谢周老师了,多谢。”
  “客气。”周雪尘放下手,手肘撑住膝盖往前倾身,看着她的眼睛问:“萧老师,以后我上你的瑜伽课,能优惠吗?”
  萧小津想都不想:“当然能,必须能的。”
  周雪尘笑:“那一言为定。”
  ……
  萧小津把周雪尘退的一千元学费还给宁京雀,第二天,她早早出门去果批市场联系中介,一来咨询这个片区的租金价位,二来寻找附近合适的住宅房源,三是叫中介帮忙拟定与周雪尘琴行的租赁合同。
  合同这种文件想要具有充足的法律效力,不能瞎写,得找专业人士处理。
  周雪尘把合同简单看了下,填上租凭信息与租价,金额没有超出萧小津的心理预期,俩人一拍即合,爽快签名盖手指模一条龙成交。
  萧小津抱着合同愉快离开,周雪尘走进那个租出去的一楼大房间,里面的钢琴安静默然地站着,与主人无声对视。
  周雪尘轻轻叹气:“你们,也要退位让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