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云娆心头一紧,却碍于人太多,不能明目张胆的跟上。
  只能以要更衣为由,让春梅扶着自己回到马车上,再想办法脱身去找容珺。
  没想到容珺就在前往马车的小径上等着她。
  小径人烟稀少,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手持铁笛,负手而立的模样极为显眼。
  春梅与梅兰见状,不禁对看一眼,双双低头,掩嘴窃笑。
  两人不由得心中暗忖:这容将军可真了解她们姑娘,临走前姑娘分明未曾提过要更衣,他却像是与姑娘心有灵犀一般,早一步猜到她要做什么,在这儿等着。
  云娆稍怔,一股暖流淌过心口,心坎泛起丝丝甜意,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她刚才还担心他又会为了阻止自己失控,又躲起来伤害自己。
  太好了,他没有,他有乖乖听她的话。
  容珺来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的眼睛。
  他那双漂亮的双凤眼里,翻涌着某种强烈并且难以压抑的情绪,不带任何侵略,却带着浓浓的紧迫。
  他似乎在思考措辞,直到云娆再次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才缓缓开口:“我想娶你。”
  男人的话没头没尾,不止云娆怔住,就连跟在她身后的春兰与春梅都傻了。
  容将军在说什么?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娶姑娘?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荒谬与难以置信,接着分头而行,一前一后,守在小径两头,仔细察看有无人接近。
  云娆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自己缓慢的心跳声。
  心跳声逐渐加快,再加快,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般。
  这一世,容珺不是第一次说想娶自己,很久之前,他就说他想和她成亲,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也要娶她。
  当时她并不相信,只以为他在哄自己,只以为他是想补偿自己。
  她这几日都在挣扎着,不敢告诉他自己有孕的事,也是怕了他只是为了孩子,才不得不负起责任。
  但现在,她清楚的知道,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所担心的那些都不存在。
  他是真心的,单纯的,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想娶她。
  云娆怔怔的看着他,不说话。
  容珺安静地,垂眼看她,双眸漆黑,继续问:“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他的声音有点紧,还有点哑。
  之前,陆君平打算到明帝面前求赐婚时,也曾经写了封信,问温澜清愿不愿意和他成亲。
  当时云娆和温释月都觉得陆君平多此一举,现在,她却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她深深的感受到那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的情意。
  云娆记得当时温释月曾好笑地说:“难不成你不答应他就不求赐婚了吗?”
  她眼眶热了起来,心中充满疯狂的喜悦,却好笑地问他:“难道我不愿意,你就不娶了?”
  容珺心脏像被小针密密麻麻扎着,眼中有痛苦划过,却微微笑起来,低声说:“嗯,我会等到你愿意为止。”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眶泛红的模样,轻声说:“可是这件事,不是我想或我愿意便能成。”
  云娆相信,依容珺之前的疯狂举动,他肯定也试过想要向皇上求娶她。
  但她才刚回到温家,才刚受封为五公主,于情于理,明帝都不可能答应他。
  舅舅显然也清楚,否则也不会在得知她有孕想生下孩子之后,说她必需离京最少一年,而非与容珺成亲。
  在容珺再次开口前,她忍不住问:“你明明就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容珺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到中途就又收了回去,不敢轻易靠近。
  他轻笑了下:“臣只是怕。”
  “什么?”
  “公主太好太优秀,臣怕您被人抢走。”
  容珺相信,即便大凌一旦尚公主就不能参政,一旦做了驸马便什么都是过眼烟云,也依旧有人会为她倾倒,甚至放弃前程。
  云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不成你是在吃那个江──”
  容珺倏地伸手,略显粗粝的指腹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捏住她的嘴唇。
  云娆瞬间噤声,水润润的美人眸飞快地眨了眨,瓷白小脸缓缓染上漂亮的浅粉色。
  心脏跳得快要炸裂开。
  容珺飞快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清隽的眉眼间流露些许懊恼,似是在自责自己的失态。
  云娆知道,他是真的吃醋,也是真的怕。
  容珺对她的占有欲本来就异于常人的病态,之前甚至得靠自残的方式才能阻止自己将她藏起来,在寻常人眼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却让他如此不安,可说再正常不过。
  他不是正常人。
  这句话,钟钰不止说过一次,就连钟院判也委婉地说过。
  舅舅虽然说不会阻止她和容珺,但在得知容珺的疯狂行径之后,也明显不赞同她与容珺在一块。
  她对他的心境,却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云娆突然想起一件事,朝他走进一步,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附到他耳边,轻声问:“前世阿娆没了之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春梅小心翼翼地四处巡视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云娆主动朝容珺走去,并起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姑娘、姑娘这是在亲容将军吗?!
  春梅眼瞳骤缩,震惊不已,羞得不敢再看。
  容珺静默了下,不答反问:“你愿意吗?”
  “……”怎么还在问这个?云娆好不容易退下热度的脸,再度热了起来。
  容珺越是回避前世的问题,云娆越觉得可疑,却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此时此地也非合适的谈话地点,遂不再追问。
  只是……
  云娆垂眸,眸色微沉,柔荑下意识地摸上小腹。
  容珺如果能与她成亲,那自然是最好的,否则为了孩子,她只能不告而别。
  若是她突然消失,他会如何呢?
  云娆不敢想象。
  春兰忽然跑了过来,低声道:“公主,三公主朝这里过来了,应该是见您久久未回,出来寻您了,您与容将军长话短说,咱们得走了。”
  春梅和春兰都回来了,云娆不好意思明说,只跺了跺脚,低声道:“子玉哥哥真笨,刚才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话落,红着脸扭头便走,留下怔在原地的容珺。
  春梅小声问:“公主刚才可答应容将军了?”
  都直接叫容将军子玉哥哥了,应该是答应了吧?
  春兰忍不住笑:“就算公主答应了,相爷和皇上也不一定答应。”
  云娆听见两人的对话,耳根脸颊红彤彤的,细声嗔道:“说得好像我一定会答应一样。”
  春兰春梅相视一笑,很给主子面子,不再多问。
  -
  今年的中秋宴就定在晋阳行宫,从京城到那最少需要三、四天的路程,是以中秋未到,明帝便带着众妃嫔及大批的随行官员启程。
  一路上,官兵侍卫众多,仪仗马车更是繁多,此次中秋宴,温澜清未免成亲前再生事端,亦是称病未前往。
  云娆原本也不想去,可是她毕竟贵为公主,若是明帝知道她病了,定会派太医过来为她搭脉,到时有孕一事便瞒不住,最后只能作罢。
  庆幸的是,她虽然有了身孕,除了偶尔觉得头晕以外,倒是没有其他害喜症状。
  为了节省路程,除了皇上及众皇子公主及女眷可搭乘马车以外,其余随行官员皆需骑马。
  云娆可说一上路没多久,便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
  容珺肩上有伤的事,外人并不知晓,明帝见他一醒就有力气进宫折腾,马球赛上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底瞬间来了气,立刻让他回到云娆身边继续担任侍卫长一职。
  是以此次行宫路上,他始终跟在五公主的马车旁。
  每次见到云娆撩开窗帘,一脸担心的扫过自己左肩,心里便似打破蜜罐般,整个人都甜滋滋飘飘然的。
  那日云娆的确说得非常清楚了。
  她说,不是她想或愿意便能成,意思是只要皇上同意,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就是皇上那一关,真的不好过,尤其是温贵妃明显有意凑合云娆和那位叫江慎的探花郎。
  按理说,那个探花郎如今只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小官,是无法参与中秋这种大型宴席,可偏偏,明帝特地将他叫上,并且还将他安排在岑煊手底下,明显是有意让他与岑煊交好。
  至于为何要让他和岑煊交好?那肯定又是温贵妃的意思。
  云娆是岑太傅的亲生女儿,她的婚事与夫君定然要岑家人都喜欢才行,只要江慎过得了岑煊那一关,那么岑太傅夫妻俩那关便简单许多。
  容珺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忽甜忽苦,百般滋味绕心头。
  行宫路上人多眼杂,未免生事,无论容珺心底再如何愉悦或不爽,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向,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
  容珺这时还不知道,温贵妃替云娆物色的驸马,何又止江慎一人,此次中秋行宫之旅,她不知做了多少安排,就等着宝贝的小侄女随便相中其中一个。
  温释月悄然瞥了眼车窗外,骑在高大黑马上,身姿如竹的男人,明知故问地笑道:“知知这是在看什么?”
  云娆放下帘子,有些心虚的说:“没什么,只是我鲜少出城,所以有些好奇。”
  温释月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笑容逐渐意味深长起来:“是吗?难道知知不是在看容将军吗?”
  云娆脸上泛起淡淡的嫣红。
  温释月忍俊不禁:“知知若是对容将军还有情意,不妨直接跟爹爹说,爹爹会想办法成全你们的。”
  云娆怔了下。
  她还未认祖归宗前,温释月可是亲眼见过她曾经有多想逃离容珺。云娆完全没想到,温释月居然毫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