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马全
  赵三两真不是开玩笑。
  他底薪两千八,一天跑单十块八块,加起来一个月工资仅在三千左右浮动。
  偶尔出了三千大关,就好像逢年过节般欢喜的不得了,按照他以往的消费水平,这点工资正好满足基本消费,奢侈不了但总归饿不死,可只从买了车,日子艰难程度每况愈下,基本车险要交,每月车贷要还。
  既然买了车总不能不开,油费又在所难免。
  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看着数额不大,但确实已经让他弹尽粮绝,就差割肾改善生活了。
  关键花呗额度已经到上线,再也预支不了,借呗更不要提,以他的月收入,马老板拒绝与他深度合作,至今都没机会。
  反倒腾讯的小马,愿意帮他度过难关,微粒贷允许他套现一万块。
  这笔钱赵三两已经用在车饰上面。
  按照赵三两预想,还有一个星期他就要发工资,所以眼前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发了工资还掉一些,至少还有三四百块剩余。
  但现在老板娘居然嚷着要扣他一百块。
  这事坚决不允许。
  “有这么惨吗?”
  小口嚼着米饭,老板娘抬起头问道“平时也没见你有多大消费啊?”
  “说的好像你给我月薪上万一样”
  赵三两没好气的道“我一个月香烟三百五,油费五百,早晚饭差点也要五百左右,车贷一千八”
  细细一算,赵三两整个人懵了。
  他工资多少来着,好像是两千八。
  这些加起来是多少!?
  三千四。
  原来他一直处在超前消费当中,偏偏自己还没发现。
  随即赵三两掏出手机,查看了花呗和微粒贷,欠的额度都预期之内,并没有一笔超出他的预想,然后电光火石间打开京东小白条,那双本来平静眼眸瞬间瞪大,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难以置信神色。
  一万三。
  数字清晰明了。
  就像一把捯饬扎在他的胸口,让赵三两心脏都跟着疼起来。
  “欠了这么多”
  老板娘伸着颈白脖子,朝赵三两手机上猫了一眼。
  “逾期了,利益两百了”
  赵三两心疼的无法自拔,不过内心深处感到一丝莫名的骄傲,他居然与中国福布斯排行榜上三位靠前的富豪都有合作关系。
  只是这个牛他没法吹。
  因为现代社会太多的年轻人,与他们都有生意往来。
  转身与老板娘对视一眼,在老板娘微微敦促间,赵三两讨好道“要不你借点给我把账还了,再稍微给我涨点工资,当然了,涨的这部分工资就当我还你的,你看如何?”
  “你觉得呢?”
  老板娘嘴角勾芡起淡淡的弧线。
  拼命忍着笑,但微眯的弧光,打破她面部的宁静。
  这就是她喜欢的生活状态,平静中带着如窗外婆娑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生活需要态度,也需要仪式感。
  三菜一汤,就是她的仪式。
  饭桌上的儿子,还有植物店这个整天招她烦的员工,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觉得这注意挺好”
  赵三两捧着饭碗继续吃饭。
  大概习惯一个人做的饭菜后,哪怕做的再好吃,也总能挑出各种毛病。
  例如汤淡了。
  红烧肉缺了上色的酱油,色泽有些微淡,黄瓜炒鸡蛋这道菜鸡蛋放多了,盐放少了,等等一系列问题。
  但中午这顿饭终归属于免费供应餐,要求确实不能太多了点。
  不然惹老板娘不高兴,中午补贴十块钱让他滚出去吃。
  现代物价这么高,十块钱连碗带肉的面条都不够,更何况三菜一汤,米饭随意吃的福利,所以两者一比较,赵三两吃的还是蛮香的,连榨菜蛋汤都喝了两大碗,放下筷子,赵三两坐在沙发上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道“因为你打算扣我工资,以致我心情不好,所以下午旷工半天”
  “行啊,那就扣两百”
  “扣呗,债多不压身,我无所谓”
  赵三两双手一摊,很大气道。
  两人相处四年,赵三两对老板娘性格了解的很通透,典型刀子嘴豆腐心,扣工资说说而已。
  何况植物这行业属于看天吃饭,今天雨这么大,街道上往来行人都少的可怜,更别说小众类植物生意。
  刷好碗筷。
  赵三两从楼梯下的储物间里翻出去年用剩下的窝料,与新买的腥饵搅拌均匀。
  准备好一切,赵三两端着塑料饵盆走到植物店西边马路对面的河边,这条河叫蓉河,发源与中国西部桐柏上西北部的河谷,干流流经周围好几个城市,全长八百多公里,而靠近植物店这条属于整个主流的小分流,水流缓慢,河槽比较宽深,沿途有堤。
  这也预示没有电鱼人,和撒网这类现象出现。
  加上没有船只的缘故,鱼身上沾染不到柴油味,所以每年春夏秋三季河边汇聚了大量的钓鱼人。
  抛完窝料。
  赵三两打着伞,在河边看了一下来自于蓉城各个县城的钓鱼爱好者的垂钓情况。
  与他预想一样。
  鱼获不错,有两个人钓了三七八斤,但都是早上五六点赶过来,一直钓到现在的收获。
  下午三点。
  赵三两提着渔具包,走到他中午抛洒窝料的钓点,屁股后面跟着死活要跟过来玩的大鹅小朋友。
  “不许靠近河堤边,如果让我发现一次,非把你踹河里淹死”
  “知道,知道”
  大鹅圆圆的大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赵三两固定好位置,准备了两根鱼竿,一根专门钓大鱼的远抛,一根钓小鱼的五米六近杆。
  “哟,来钓鱼啊!”
  这时身后走来一个穿灰色外套的老头,赵三两转头嗯了一声,然后掏出香烟给他点上。
  老头姓马,名全。
  长得其貌不扬,但儿子是蓉城第一医院的主治医师,割肝的。
  女儿毕业与卫校,同样进入第一医院工作,听说现在已经是护士长了,而他自己在植物店马路对面开了一家手工拉面馆,生意不温不火,但总归让老两口有点事做,不至于闲的发慌,赚钱倒是其次。
  爱好比较广泛。
  钓鱼。
  喝酒。
  搓麻将。
  还有抽烟。
  属于那种不服老,但已经步入年迈的老头。
  “差不多了”
  赵三两苦笑一声,道“别老逮我一个人撸羊毛,去找段小楼撸几下”
  “你还行,小楼不行”
  伸手接过赵三两递来的第四根香烟,马全那张欲壑难平的脸上总算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抽烟。
  但从来不买,只抽别人香烟。
  如果没人给,他可以几天不抽,但只要一有人掏烟,他可以将几天的空档期,一瞬间回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