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赵星柠摸摸她的脸,软软地安慰:“妈妈,别难过。”
  冯初萍拥紧她:“柠柠啊,你以后要好好努力,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这些恶臭的人就不敢靠近你了。”
  赵星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再也不想来这里了,环境脏臭不说,大舅大舅妈、姥姥姥爷,都像会吃人的妖怪,跟余弈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有着云泥之别。
  她问:“妈妈,为什么余弈的爷爷奶奶一点都不可怕?”他的爷爷奶奶都很慈祥,住的房子宽敞干净,家电齐全,宽阔的院子时常弥漫好闻的麦香味,早饭的灶烟是浓郁的粥香,完全不会呛到她。
  冯初萍擦掉眼泪,无奈又有些心酸地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我们跟人家,没法比。”
  余家永远不可能为了彩礼钱卖孩子……不,或许,多数人家都不会,哪怕是家底平平的普通人,只是她命不好罢了。
  赵星柠垂下头,依偎进妈妈怀里,其实,她好像能明白一些了,她跟余弈不一样,余弈就像真正的小王子,拥有一切,而她除了妈妈,什么都没有。
  回到市区,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赵星柠饿着肚子坐车,小脸难受得发白,冯初萍向车站旁边的报亭借了电话,打给秦桦,询问家里是否有人。
  真心和假意果然一听便知,比起大嫂的虚情假意,秦桦欢喜的声音更让她熨帖。
  冯初萍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秦桦的高兴,她执意要来车站接人,冯初萍再三拒绝,依然没能拗过她的执着。
  某些方面,余弈的性子是随了秦桦的。
  半小时后,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车站出口处,秦桦素面朝天,裹着羊毛外套坐在驾驶位,后排的余弈飞速推开车门,招呼赵星柠进来。
  她们坐上车,余弈发现赵星柠没精打采的,嘴唇泛白,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有模有样地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
  赵星柠缩着脖子,整个脑袋蜷在棉袄的领子下,轻轻说了两个字,声音有气无力。
  余弈没听清,又问一遍。
  她痛苦地拉长声音:“我,好,饿——啊!”
  余弈翻遍全身,没找到一样可以吃的东西,颇有些懊恼:“出门拿着背包就好了。”
  冯初萍在副驾驶瞄着后视镜,心虚地说:“妈妈在车站给你买了小面包和火腿肠啊。”
  “我想吃热热的冒气的方便面,红烧牛肉味的那种。”
  “那个不健康,马上吃晚饭了,忍一忍,啊,回去妈妈给你和余弈炸小排骨。”
  这才四点,还不到饿的时候,秦桦疑惑:“星柠中午没吃饱?”
  “只吃了饼干和酸奶,这两天光坐车了,没好好吃饭。”
  “说起来,你们怎么没在老家多待几天?”
  冯初萍脸色一变,没有回答,偏头看向窗外,嗓子一阵发苦。
  秦桦知道她心里有事,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比如即将到来的新年,家里有两个孩子,肯定要过得热闹些。
  赵星柠听到过年,一扫刚才体虚气弱的样子,兴冲冲地提议:“贴对联吧,幼儿园的课本里说,过年要贴对联,我还没贴过呐。”
  “没问题,小弈呢,想做什么?”
  “都行。”
  “我想想啊,对联等初一早上贴,大年三十就让冯阿姨和些肉馅,咱们一块包饺子,晚上吃年夜饭看春晚,守岁,看看你们俩谁能坚持一晚上。”
  “好耶!”
  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冯初萍也加入讨论,说起年夜饭的菜色,车外冷风瑟瑟,车内开了暖风,洋溢着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大年初一这天,赵星柠早早起床,让妈妈给她绑了两个小揪揪,别上红色的蝴蝶结发卡,蝴蝶结中间垂下两颗毛绒绒的白色球球,一边一个,雪团子一样,让人十分想捏两下。
  余弈一早上捏了六次,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收压岁钱的环节,秦桦包了两个大红包,与冯初萍一番激烈推拉,成功将其中一个送到了赵星柠手上。余弈也收到了星柠妈妈给的红包,厚度跟秦桦的差了大截,但他异常珍惜,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小箱子。
  中午,余贤来接余弈,想带星柠一起,冯初萍说什么都不肯放人,现在正是给小辈钱的时候,万不能让星柠厚着脸皮去收钱。
  少了赵星柠陪同,余弈极不情愿地被爸爸拽上车,送去爷爷家。
  大院里,爷爷奶奶左盼右盼,没成想只盼来了一个,直嘀咕余贤怎么不把小丫头领来,奶奶新做了一罐蜜枣,又大又甜,柠柠肯定喜欢吃。
  老两口把责任归结到不会办事的四儿子身上,碎碎叨叨地念他,余弈默默点头,怨念的小眼神小刀子似的剜着亲爸。
  余贤无故遭遇三个白眼,大呼冤枉,可惜没人理他。
  第21章 “逃婚”
  今年春节来得晚,正月十五之后,春天也到了。
  天气转暖,幼儿园的寒假随之结束,大班的小朋友重新聚到一起,久别重逢的新鲜劲头让他们像一窝炸了锅的小蜜蜂,交头接耳说个没完。
  汪小东背着新买的奥特曼小书包,颠颠地跑进教室,绕开他的桌子,直奔余弈。
  “老大过年好。”
  “过年好。”
  余弈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平静地回复:“过年好。”
  汪小东开心地坐回座位。
  一旁的张月月双手叉腰,对同桌的区别对待相当不满:“汪小东,你没跟我问好。”
  “你又不是我老大……哎呀你别掐我,好嘛,月月早上好。”
  小姑娘心满意足,而后搬着椅子略过余弈,来到赵星柠座位旁。
  “星柠你知道吗……”
  说完开场白,张月月俯身,神秘兮兮地凑近赵星柠的耳朵,小声透露从老师那里得来的一手消息。
  “老师说今天要去户外春游野餐,只有我们班去,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赵星柠眼含迷茫,效仿张月月的动作,靠近她耳边问:“月月,野餐是什么东西?”
  过年期间,冯初萍准备的伙食极为丰盛,赵星柠吃的多,脸蛋圆润了一些,尖尖的小下巴多了一点肉肉,看着更可爱了。
  张月月忍不住伸手,轻轻揉捏她粉扑扑的小脸,然后低声解释:“就是在外面吃午饭,老师是这么说的。”
  她们窃窃私语,完全忽视了另一个人。
  余弈最烦她俩悄咪咪说小话,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双手拖着赵星柠的椅子往后拉,塑钢椅子腿磨得地面滋滋作响,直至赵星柠跟张月月扯开距离,他才罢手。
  “小气鬼!”
  谈话被迫中止,张月月愤怒地朝他吐舌头,接着做了个鬼脸。
  余弈视若无睹,从背后环住赵星柠,仿佛在宣告主权。
  张月月不跟他一般计较,拉起椅子回去了,接着找汪小东说悄悄话。
  汪小东对老大忠心耿耿,张月月刚透露完秘密,没等交代他不要告诉别人,汪小东就扯着嗓子把话传给了余弈。
  于是,全班都知道了。
  小朋友快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春游的细节,张月月险些气死,捏紧小拳头,暗暗发誓,再跟汪小东说话她就是猪!!!
  余弈坐享其成,满意地向手下比了下拇指,以示鼓励,而后认认真真叮嘱小跟班:“春游的时候,你好好跟紧我,我们牵着手,不要走丢。”
  赵星柠乖巧地答应。
  事实上,他的担心完全多余,幼儿园根本不敢带一群娇生惯养的小祖宗去太远的地方,春游地点其实就在儿童乐园的空地,蔚水小区的小孩儿闭着眼都能跑回家,绝对不存在走丢的问题。
  春游活动分批次进行,大班的小朋友排在第一批,安全起见,园长派了三个老师带孩子。
  日头正好,儿童乐园的空地铺上了柔软的海绵垫,红红绿绿连成一片,组成春日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带午餐的老师骑着摩托车送来两个大保温桶,孩子们端着碗,排队去老师那里打饭,然后脱鞋坐到海绵垫上,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吃。
  失去课桌的束缚,人气超高的余弈身边聚集了一圈人,他吃饭慢,其他小朋友也学他细嚼慢咽,导致午餐时间比以往延迟了半个小时,老师还以为饭带多了,孩子们吃不下呢。
  午餐结束后,老师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小朋友各自散开,去不同的地方玩游戏。
  张月月来找赵星柠:“星柠我们接着玩公主游戏吧,耿晓雅她们也在玩,我今天带了头纱出来,我们戴上肯定比她们好看。”
  她从随身的小跨包里掏出两块粉红色的纱布,边缘呈锯齿状,显然头纱并不是这两块纱布最初的用途,恐怕是家里哪件倒霉的罩布遭了殃。
  赵星柠没应声,低头抠起手指,她已经不想假扮公主了。
  张月月没领会赵星柠的无声拒绝,默认她同意了,转头风风火火地跑向汪小东。
  “快来,我们缺个扶公主上马的仆人。”
  汪小东在排队滑滑梯,被她强行拽出队伍,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地噘起嘴巴:“还有别的角色吗,我想当英雄。”
  张月月:“英雄退休就去扶公主上马啦。”
  退休这个词是张月月从姥姥那里听来的,这是她最近的用词新宠,常常挂在嘴边。
  汪小东不受她忽悠,明显要打退堂鼓,张月月歪嘴思索一阵,向他抛出其他选项:“不然还有后妈和灰姑娘的恶毒姐姐,你选一个。”
  “我不选,哎你又掐我……好吧好吧,我觉得刚刚那个仆人挺好的,不用换了。”
  汪小东和张月月都同意玩公主游戏,赵星柠不好意思说不想玩,她加入,余弈自然也加入,四人小剧组就此集结完毕。
  所有人听张月月指挥,分配角色,赵星柠当白雪公主,她当灰姑娘,汪小东是扶公主上马的仆人兼马夫,余弈提出要跟赵星柠分配到一个故事体系,不然罢演,尽管张月月跟他有私怨,但她还是给余弈安排了王子的角色,毕竟他那张脸扮小角色实在浪费。
  分散在别处玩耍的小朋友看见余弈玩游戏,也想加入,渐渐地,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月月指挥的四人小剧组很快发展成十五人的大剧组。
  除了耿晓雅的小团队,班上的人几乎都在她这里了。
  小导演背着手,在一群人中间煞有介事地踱步徘徊,一一分配后妈、姐姐、国王、王后、小矮人……
  有人分到的角色不讨喜,不高兴地提出抗议。
  “班长偏心,你跟赵星柠关系好就让她当公主,不公平。”
  张月月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一向公私分明,是老师夸奖的模范小班长,不能忍受有人质疑她。
  小姑娘激动地高声反驳:“你们没有赵星柠好看,所以不能当公主。”
  小朋友不服气:“还有耿晓雅呢,我觉得今天耿晓雅比较漂亮。”
  “耿晓雅又不来,而且她根本没有星柠漂亮。”
  处在风波中心的赵星柠将目光投向滑梯边的耿晓雅,她今天穿了粉红色的蕾丝连衣裙,下面套了白布裙撑,小裙子撑得蓬蓬的,不仅如此,耿晓雅头发上还别着王冠形状的水钻发卡,光照下布灵布灵的,如同真正的皇冠。
  张月月的头纱在小皇冠面前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