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舟戴着耳机看完视频,摘下来时却听见wac在外放,正播到那句“新概念不熟”的电子音。
  “不是……”扭头看见wac和pupu欲语还休的神情,宣景舟失笑,无奈只能毫无说服力地否认。
  “队长。”wac犹豫地开口,“我上次就想问了……你真和小关不认识?”
  宣景舟在他怀疑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些许心虚,他笑叹了口气:“是真的,只不过比较投缘……”
  “和小关之前真的是陌生人。”
  “诶绒绒!”身后,胡开心的手机里传来许枫色的声音,他刚接通视频没多久,许枫色本来是抱着黑脸小猫,打算让它和宣景舟交流一下感情,谁知那边宣景舟话音刚落,猫就挣脱了许枫色的桎梏,转身跑的不见身影。
  宣景舟回头,看见许枫色两手空空神情茫然,也不好耽误小情侣的时间,便拦下了许枫色起身找猫的动作。
  “没事,它不愿意过来就算了。”他略一思考,就猜到绒绒大概是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陌生人,闹脾气了。身在异国他乡,又没有时间温柔耐心地哄,宣景舟也只得作罢,起身走到后排坐下,给小情侣留一点私人空间。
  那厢,许枫色和胡开心煲完电话粥后,挂了电话便喊了声关圣白的名字。
  关圣白在书房遥遥应了一声。
  “你怎么突然跑了啊?”许枫色疑惑,“打电话之前你不还挺期待的?”
  关圣白又在打游戏,心里憋着莫名的情绪,把对面adc从河道追到二塔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勉强拿了个人头。
  他知道自己这情绪来的不占理。是他自己用两个身份接触tenet的,而“关圣白”的身份对于宣景舟来说,确实是陌生人无疑,从理智上讲,他没有任何不爽的理由。
  可他方才,突然就希望宣景舟能等同地对待他的两个身份。
  明明都是自己,为什么有一个就要变成他嘴里的陌生人。
  “你的事,和胡开心说过吗?”关圣白不答反问。
  许枫色摇头:“没必要,反正我说不定还会先他一步死掉。”
  关圣白哦了一声。两只猫妖一时间都没了声响。
  在大部分人类的认知中,传说里的妖,必定都是与天地同寿、能移山倒海的存在,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以往的人类修仙者也不能永生,猫妖族亦是如此,比起寻常同族,他们不过是多了百年寿命罢了。
  沉睡前的十多岁,加上沉睡的这么多年,许枫色比他还虚长几岁,按猫妖的寿命,运气好还能再活个三四十年,如果运气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毫无预兆地死掉。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沉默许久,许枫色突然开口,“他的上一世……便与我无缘。”
  “爱人先一步离去的滋味,他最好不要尝了。”她往懒人沙发上一摊,挤出一个笑来:“我再享受一阵谈恋爱的感觉,然后就狠狠甩掉他。”
  “到时候我也变猫去sy,还能让你给我送个终。”
  关圣白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只得呸呸呸了三下:“别瞎说。”
  许枫色整个人陷在懒人沙发里,胳膊盖在眼睛上没再搭话。
  -
  屏幕上显示出铁灰色的“失败”时,关圣白才回过神来。许枫色倒是说完就去呼呼大睡,留关圣白一个人,整局游戏打得像在梦游。
  他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脑,拿了条毯子兜头把许枫色连着沙发一起罩住,轻手轻脚离开,进了客房。
  关上门,他变回猫的样子跳上床,从袖里乾坤掏出一件衣服钻了进去。
  那是宣景舟的队服。
  早上他偷偷钻进行李箱,试图被偷渡出境的时候,这件衣服便放在箱子里,为了给自己腾出一点藏匿的地方,关圣白便把衣服收进了袖里乾坤,被拎出来后,却也没找到机会放回去。
  毛茸茸的小猫整个身子埋在衣服下面,只留了棕灰色的尾巴在外面烦躁地摇晃。
  衣服上是宣景舟常用洗衣粉的清爽味道,关圣白闻着,只觉得心里更乱,没多久还是变成了人的模样,只是把外套披在肩头,从气息的困囿中解脱。
  在今晚许枫色说这些话之前,他是有动过心思,以人类的身份接近宣景舟的。上一刻还对你百般宠溺的人,转身便是一副疏离的样子,换谁都接受不了。
  只是现在看来,可能……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吧。
  他闭着眼,强迫自己不要乱想,翻来覆去许久,才浅浅睡着。
  -
  念恩自然公园。
  公园正中那棵矗立了或许已有几百年的古树被围栏围了起来,几个园艺工人搭着高空作业车在巨大的树冠内修剪,不时有枝干从高空坠落,行人却慢慢聚集到了周围。
  “这树不是从来没剪过吗?怎么突然要修了?”一个操着浓重本地口音的中年男子问。
  “以前好像说是,这块地的捐赠人不让动这树。”控制高空作业车的工人应道,“今年请了专家来看,说必须得检查一下了。”
  “捐赠人就松口了?”有年轻人好奇。
  “哈哈哈,哪儿能啊。小伙子外地人吧。”工人笑,“这公园儿都七十多年了,建国前后捐的地划的园。捐赠人前些年去世啦!他子孙也没有插手的意向。反正都是为了树好,就修修呗!”
  中年人听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啊。要是这古树有灵,那也开心咱们给它疏通疏通筋骨嘛!哈哈。”
  那工人也是个闲不住嘴的,当即要探出头和围观的人聊天:“诶不过我听说啊,念恩自然公园好像是有帮过那位捐赠人的妖怪……”
  “嘿!下面的!”捆着安全绳的工友突然探头朝下喊,“把我送下去一下。”
  “咋了?啥情况?”工人连忙缩回脑袋按了控制台的几个键。
  “掉下来个猫。”他工友像是被砸懵了,手里拎着猫的后颈甩了两下。
  “活的死的啊?咋不动弹?”
  “死的吧。”高空作业的工人下了车,拎着猫走到垃圾桶旁丢掉,“我这不寻思万一扔地下,血肉模糊的不好看……”
  “行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下来偷懒。”控制车的工人大笑。
  两人搭着肩膀走远了,围观众人听见是死猫,也没那个心思去看。没有人发现,垃圾桶里的猫抽搐似的动了动前爪……
  关圣白旁观这一切,视角像是飘在半空中,他却早已见怪不怪。
  他清楚自己在做梦,刚刚苏醒的那段时间,他每晚都睡不安稳,各种幼年时的回忆在梦境中杳然而至,而他总是像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
  苏醒后的事,他还是第一次梦到。
  他飘在垃圾桶旁边,探头去看里面微微发抖的小猫,下意识要伸手去抱,却径直穿过垃圾桶,抓了个空。
  是了,梦境里怎么碰得到东西呢。关圣白自嘲地摇了摇头,就地往垃圾桶边一蹲。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猫会被一帮嬉闹的小孩发现,拎出来拨弄,发现它没有反应后,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
  之后小猫会用仅剩的法术苟延残喘地逃跑,藏起来……
  关圣白什么都清楚,因为那只一身惊惶、躲进灌木丛里,被树枝划得遍体鳞伤的小猫,就是他自己。
  他饿了整整四天,梦境中时间流逝极快,饶是如此,关圣白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连四日粒米未进的感觉,他这辈子就尝过那么一次,但也足以让他想到就心里发慌。
  小猫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他昏昏沉沉睡过九十年,苏醒后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了。明明闭眼前还是只未成年的小妖,再一睁眼忽然就要开始给生命数倒计时……关圣白那时只觉得荒唐。
  攒够化形的灵气后,小猫还是顶着一头凌乱的白加黑发色,逃难似的从灌木丛钻出来,抱着死之前看看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心态上街游荡。
  路过网吧,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关圣白倚在玻璃门外看去,网吧中央的悬挂电视传来解说的呐喊。
  “本局的mvp选手给到的是——sy.tenet!!!”
  “tenet,首先恭喜你率队以这么好的成绩晋级季后赛!请问你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呢?”主持说完,向身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电视被窗框挡住了上半截,关圣白看不见正在说话的人的面容,却清楚地听见了那人温和而坚定的声音。
  ……
  “绒绒——”
  关圣白惊醒,许枫色高喊着,拿着ipad推门而入,屏幕朝着他的方向,屏幕里,一盏暖黄的灯勾勒出宣景舟不算凌厉的下颌线,满含笑意的眼眸中像是落了星光。
  他鼻头一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怎……怎么了?”宣景舟那边有些延迟,过了两秒才有些慌神地问,一时间也没惊诧为什么看到的是关圣白的人类样貌。
  “tenet……”关圣白胡乱抹了一下脸,声音哽咽,“你能,再说一次,你常规赛结束后说的那句话吗……”
  宣景舟一顿,没问原因,只是纵容又安抚地笑了笑,略微回忆了一下便温和地开口,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像是接上了关圣白的梦境。
  “人生苦短,但热爱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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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这章的时候,不免有想到现实……去年很难过的一段时间,我当时在日记写了一段话,大意是“现在看来,人生就像是一条迷雾重重的路,我们偶尔能低头掠过一片艳红的零落的花瓣,但放眼望去,还是一片单调乏味的灰。”后来也在很多朋友的倾诉里见到了类似的感觉。
  如果一个人没有想要执着追寻的东西,或许身体会得到休息,但心里大概只会更加疲惫吧。
  不管是什么,喜欢就尽力去做吧!
  想到周杰伦那句歌词,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
  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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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明天真的不加更了(入v的一万字我还没攒出来呢呃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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