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莎
  1978年七月底。
  “不可能,你不可能嫁给麦克米兰。”卡斯帕克劳奇颤颤巍巍地说道。在库尔莎小的时候,除过奶奶和哥哥以外爷爷便是对她最不好的人;如今爷爷也老了,骂不动库尔莎了,她心里头居然还生出了些怜悯来,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些。库尔莎本想狠狠羞辱她的家人一通,但是为了阿尔尼,她愿意容忍。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回来告知你们,以免你们怪我不把家里人当人的。”库尔莎抱着手臂站在门边,随时准备离开。在这个折磨了她十几年的地方,她还是有些抗拒。
  “你要是还当我们存在,就不该说这种话,库尔莎。”贝德格林格拉斯,也就是库尔莎的姑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才18岁,阅历太浅,还看不透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一副高风亮节正人君子的模样,倒显得抱着手臂倚着墙的库尔莎不正经了。
  库尔莎只从喉咙深处发出冷笑,“那么,您就看得透了,贝德姑父?”
  “那是自然。我的年龄比你大,人生阅历比你多……”
  “那您怎么会让西尔玛伯斯德嫁进你们格林格拉斯家族?是谁说西尔玛伯斯德一副心机深重之相、心中怕有大沟壑?是谁在波拉里斯结婚前忧虑万分?既然格林格拉斯家族这么宽容,您又何必置喙克劳奇家族的家事?戈梅莎姑姑已经去世了,现在唯一还和克劳奇有关系的格林格拉斯是波拉里斯,不是你。”
  “你——你——”贝德一时语塞,瞪着库尔莎,脸色涨得通红。
  老巴蒂克劳奇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库尔莎,别这么说话,你姑父说的是对的,我的意见也是一样。那个麦克米兰成日里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家里人干的也是最危险的勾当。爸爸这是在为你着想,你听听建议总行吧?”
  库尔莎冷笑得更响,“危险?我哥哥天天出去杀人放火您怎么不觉得危险?当初卡丽丝克劳奇不同意您娶妈妈的时候说的也是为您着想,您怎么不去听她的呢?”她还是没忍住一句句反驳,咄咄逼人的感觉真是太舒适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库尔莎!”老巴蒂又摆出那副严厉却毫无用处的样子,“我和你妈妈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不要拿这副态度来跟我说话!”
  “转移话题有什么意思,爸爸?”库尔莎讽刺道,“你们一个个都没遵从过父母之命,有什么资格来拿父母之命压我?偏偏都在我身上玩双重标准,有本事去管管你们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啊!呵呵,巴蒂说是退学,可那又和开除有什么分别?波拉里斯才是最优秀的,想毒死别人都不敢自己承担责任!你们都心安理得,都把这些破事抛在脑后,可尼古拉斯萨默斯那只瞎掉的眼睛谁来负责?我亲爱的爸爸,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职责可不是包庇呀!我才是第一目击证人,却没有任何人来找我,这是为什么?爸爸,你能回答吗?到底是那些人瞎了,还是你瞎了?”
  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又很快消失了。
  库尔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吐为快真是太好了。不过她还有很多话要说,索性今天就把帐算清楚。
  老巴蒂克劳奇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怒瞪着女儿,双手气得发抖。
  “你可别不识相!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养我?!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所谓的养育,库尔莎就控制不住想笑,“如果给吃给喝就算养我的话,那我和一条狗还有什么区别?难道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就是一条狗吗?!”库尔莎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把血淋淋的伤疤揭开给他们看,可他们只会选择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了,你们到底搞清楚没有?我不是哑炮!我是个有施展魔法的能力的女巫!我连newts都考过了,你们为什么还在相信那个可笑的哑炮测试的结果?!”
  “没有人说你是哑炮,是你自己妄自菲薄——”
  “难道你们要我感激你们吗?!”库尔莎的眼泪流了满脸,她几乎是在大吼,“仅仅因为你们不再把我当成一条狗吗?!你们以为这是你们施舍给我的恩惠吗?!你们毁掉了我的童年,毁掉了我的一生,还想要我对你们死心塌地感恩戴德?!我想要的只是一句道歉,你们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肯施舍给我?!”
  突然间,房间的门嘭地打开,小巴蒂冲了出来,而迪芙达在他身后死死拉着他。可迪芙达怎拗得过年轻力壮的小巴蒂,后者冲到妹妹面前,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直打得库尔莎身体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你有种就不要和我们翻旧账!一天到晚胡扯些以前的事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胡思乱想吗?!”小巴蒂一边辱骂一边对库尔莎拳打脚踢,“我做的事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事,轮不到你多嘴多舌!哑炮配不上我的魔咒!”
  库尔莎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拳头和踢踏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她却始终睁着眼睛。没有人来制止小巴蒂,就连刚才死死拽着他的迪芙达也没有。克劳奇家从来不用打骂来教育孩子——这条规则只对除了库尔莎以外的人适用。所有的那些虐待与侮辱在他们口中就是适当的教育或者善意的玩笑。
  毕竟打一条狗,狗还会回来呢。
  迪芙达捂着脸嚎啕大哭,库尔莎在拳脚相加的间隙中看着母亲,却只想笑。迪芙达等着别人去心疼她,却不会去心疼一下她的女儿。库尔莎早就对这个家不再抱有幻想了,她只是他们表达圣母般的善意的工具罢了。
  终于,小巴蒂泄完了愤,转身对父亲说道:
  “烧掉她的名字。”
  库尔莎瘫在地上,听见小巴蒂说的话时只是扬起了嘴角。她是在笑他们愚钝,也是在自嘲自己的不甘。她很难受,但她的心已经不再痛了。
  “不用了……”库尔莎喃喃道。
  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人记得了。早在十八年前库尔莎被认定为哑炮的时候,她的名字就被奶奶从家谱上烧掉了。
  然后库尔莎就过上了寻常而幸福的生活。他们没有办婚礼,只是和麦克米兰家的人吃了一顿饭罢了。唯一遗憾的是阿尔尼的弟弟希兹不在场,文迪米娅也是匆匆吃了饭就走了。但是库尔莎很满足;她逃离了那个困了她十几年的地狱,嫁给了她爱的男人,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呀。在这种没有明天的时候,库尔莎已经很幸运了。
  婚后的生活很甜蜜。库尔莎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样,却感到无比幸福。阿尔尼似乎是想要弥补什么,库尔莎能感觉到他在很努力地对她好。库尔莎知道自己从未为阿尔尼做过什么,因此她不敢白白接受他的好,于是也对他掏心掏肺。
  他是她最亲爱的阿尔尼呀,她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
  然而幸福的日子还没有过多久,噩耗便纷至沓来。文迪米娅在圣诞节当晚被食死徒逼得跳崖自杀,死后还被食死徒带走,尸骨无存。
  在得知当晚出现在文迪米娅的小木屋的两个食死徒分别是斐克达罗齐尔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时,库尔莎没有感到惊讶,失望反倒是最强烈的情感。但最让库尔莎震惊的是,背叛文迪米娅把她的具体位置告诉食死徒的人是米拉克史密斯。
  米拉克是永远不会背叛文迪米娅的。阿尔尼这么说过,他的父母这么说过,就连文迪米娅也这么说。
  而米拉克做出了这种事,居然还给阿尔尼寄了一封信,说明了一切的原委。
  阿尔尼冷静得不正常。收到信的那天夜里,他在炉火边坐了一夜。库尔莎一直在他身边。
  “文迪米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阿尔尼微弱而沙哑地说道,“她教我心中要有光明,要做个能照亮别人的人。”
  “你没有辜负她。”库尔莎说。她坐在椅子扶手上拥住阿尔尼的肩膀,他把头靠进她怀里。能给他温暖,真是太好了。
  “以前文迪米娅总骂我,我总是不愿意听。如今我们甚至很少说话……现在她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库尔莎,我姐姐死了。”阿尔尼的声音闷闷的,隐隐有着哭腔。
  “想哭就哭出来吧。”库尔莎轻轻地拍着阿尔尼的背。
  “我不能哭。文迪米娅让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哭。”
  话虽这么说,阿尔尼却已抽泣起来。
  “我姐姐死了,库尔莎,我姐姐死了……”
  库尔莎不由得鼻子一酸。这样深的亲情,她为什么就没有呢?
  “不,不。”阿尔尼忽然抬起头来,“我要给文迪米娅报仇。如果现在不行,我就等到以后,我一定要把那些食死徒都碾碎,碾碎!”
  阿尔尼脸上犹有泪痕,眼神却已无比坚定。哭泣的男孩已成长为男人。
  “好,我们一起。”库尔莎说。
  可是天不遂人意。几天后,希兹也被食死徒杀死了。米拉克竟然还去了霍格沃茨把一切告诉了希兹。希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怒之下不顾自身安危回了家。阿尔尼心急如焚地去找了弟弟,没想到真的碰上了食死徒。食死徒还是那两个人,只是这次斐克达罗齐尔动手杀人了。阿尔尼能做的只有断了她的腿。
  阿尔尼回家的时候,眼神是空洞的,连一丝感情都没有了。是啊,一周之内失去了姐姐和弟弟,这样的痛苦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阿尔尼失魂落魄地看着库尔莎,然后慢慢张开嘴,吐出一句话。
  “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天晚上阿尔尼把库尔莎抱得很紧很紧,就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同一句梦话:
  “不要让我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库尔莎轻轻地回答,“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
  新生命的到来为这个因为成日担惊受怕而濒临垮塌的家庭增添了一分生机。1979年下半年,自从库尔莎怀孕以后,阿尔尼便渐渐走出了悲痛与愤恨,开始步入生活的正轨。
  阿尔尼的父亲因为常年累月的奔波而身体不适,索性提早退休,也好安享晚年(在这种时候还不如说是躲避骚乱)了。阿尔尼继承了父亲的工作,如此一来他就不会整日沉浸于悲伤中了。实验咒语委员会是个需要满世界跑的组织,阿尔尼却因为担心妻子而选择了留守的工作。
  库尔莎很高兴,真的很高兴。阿尔尼虽然越来越忙,对她确实加倍的好,只是他实在太劳累,常常说不上几句话便睡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库尔莎的肚子越来越大,阿尔尼渐渐地也越来越勤快了。起初库尔莎还有些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的感觉,后来她便觉得不太对劲了。也许是库尔莎在孕中太敏感,但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阿尔尼是在刻意讨好她。
  为什么呢?
  库尔莎不喜欢刻意的讨好,因为这让她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不过库尔莎不会告诉阿尔尼,她怕他难过。库尔莎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地回报阿尔尼,让他也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温暖。
  他们似乎是在较劲,似乎又不是。
  库尔莎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不愿意让自己堵心,也就故意不去想了。她总是觉得阿尔尼是想尽快忙完后去做别的事,他是在应付她。
  库尔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份感情会在一年之内消失殆尽。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不能让阿尔尼感到高兴。
  她努力改变,可阿尔尼却丝毫没有改变;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的改变。现在阿尔尼连微笑的弧度都像是早早测量好的了。
  或许他只是想好好补偿她吧。库尔莎有时候也这么想。那么她的确做错了,她不该改变。
  库尔莎不愿听取别人的开导,也不愿开导自己。她怕真相太伤人,会害了她的孩子。现在库尔莎感觉自己更在乎孩子一些(这让她更多添了几分罪恶感)了,毕竟血肉相连九个月,还有谁比她的孩子跟她更亲呢?
  这个孩子对库尔莎这样好。怀孕以来库尔莎没受过什么苦,孕妇要经历的妊娠反应她一个都没有经历过。这孩子从不乱踢库尔莎,只在她叫他的时候用“咚咚”的声音作为回应。
  就连这孩子决定降临人间的时刻,都是他父亲下班回家的时间。
  可是那一天阿尔尼没有按时回家来。五月的春日还有丝丝凉意,库尔莎却觉得自己的身体疼得像是在燃烧。她此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哥哥多年的拳打脚踢,却经受不住宫缩的阵痛。在库尔莎在治疗师安慰的声音里痛苦挣扎的时候,阿尔尼却不知所踪了。
  在最绝望的时候,库尔莎竟然开始想念起阿尔尼那刻意的好来。不管刻意不刻意真心不真心,哪怕阿尔尼现在就回来告诉她最坏的消息,她也心甘情愿。库尔莎只要阿尔尼在她身边。
  这个孩子乖巧温顺了九个月,在准备呱呱坠地的时候却把母亲折磨得不成人样,似乎在释放压制了许久的能量。
  库尔莎真想拿魔杖来用切割咒把肚子切开,然后把孩子拿出来。她连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都没有了。还好治疗师眼疾手快把库尔莎的魔杖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库尔莎疼得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一口气如游丝般飘来荡去。止痛药剂不知为何对库尔莎不起作用,她只能忍着钻心剧痛,一遍又一遍地用力生孩子。
  库尔莎很清楚地知道这也是哑炮测试的后遗症。恨意瞬间灌满了她的胸腔,让她狠狠地咒骂起来。说来奇怪,咒骂似乎让她感觉不那么痛了。库尔莎拼命地骂,骂到口干舌燥也不停歇。她骂哑炮测试,骂魔法部的不作为,骂得最多的还是她的家人。库尔莎一边疼得流泪一边用最肮脏的词汇臭骂她那些早就没了关系的家人,治疗师没用多久就了解了她以前的一切。
  可是还是没有用。这个孩子胎位不正,横在产道口怎么也出不来。用魔咒可以维持胎儿一天的氧气供应,但库尔莎能不能再撑一天就很难说了。
  库尔莎感觉自己真的处于濒死的时刻了。回忆如影片般在她眼前播放,她看着看着,愤怒却消失了,只觉得自己的气息正在不可阻止地慢慢变弱。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她真的要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吗?
  库尔莎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再也撑不住,任凭黑暗渐渐将她吞噬,连婴儿的啼哭她都没有听见。
  “厄尼,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你要强大,要强大……”
  “昏昏倒地!昏昏倒地!昏昏倒地!”
  跑起来果然没有精准度,雷古勒斯一连施了三个昏击咒都打到了墙上。小巴蒂克劳奇倒是一个魔咒都没施,他紧紧盯着那封闭的房门,仿佛着了魔一般。
  雷古勒斯对着门把手施了一个爆炸咒,这下他的手没抖,房门应声炸开。
  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抱着儿子从窗户逃走了。雷古勒斯立刻去追,克劳奇却停了下来。
  库尔莎麦克米兰靠着墙坐着,面带恬静的微笑。她从头到脚都是凌乱的,眼神里头的坚定却莫名其妙地令人心安。在雷古勒斯对她有限的认识里,她似乎永远都不会这样笑。而在雷古勒斯在对被他杀死的人们的有限的认识里,没有人会在将死的时刻露出如此平和而从容的笑容。
  库尔莎就这么笑着,眼角却挂着泪珠。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雷古勒斯和克劳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大概有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克劳奇对库尔莎举起了魔杖。就在这个时刻,雷古勒斯才想起来他们是亲兄妹。同室操戈,一个冷血无情,另一个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克劳奇举着魔杖的时间意外的久。他杀的人远比雷古勒斯多,本不该如此犹豫,况且克劳奇恨自己的妹妹远远甚于恨麻瓜。
  于是雷古勒斯也举起了魔杖。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和儿子已经跑了,能杀一个就杀一个,至少能回去交差。
  克劳奇还是没有动手,库尔莎也没有反抗。雷古勒斯握着魔杖,一瞬间竟有些心软。
  不,他不能心软。雷古勒斯曾对自己立下了誓言,要尽可能多地杀人,这样就能为斐克达替下会烦扰她的不必要的痛苦。雷古勒斯很清楚自己是无法释怀了,索性便永远不放手了。他不会再去打扰斐克达,所以他要在她身后为她做能做的一切。若是上了天堂,他便可以带她同去;若是下了地狱,他便可以为她担下所有的罪恶。
  斐克达是他活着的意义呀,他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于是雷古勒斯狠下了心,口齿清晰地念出了那道他早已念了多次的咒语:
  “阿瓦达索命。”
  绿光亮起,库尔莎的头慢慢垂下来,脸上却依旧挂着恬淡的笑容。
  房间像从前无数个死过人的地方那样复归于寂静。小巴蒂克劳奇死死瞪着妹妹的尸体,说出的话却极为平静。
  “谢谢你了。”
  “不必。”
  雷古勒斯忽然想起来,他和斐克达的所有第一次,都是在他人的生死之间。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时,尼古拉斯萨默斯被人下了毒;他第一次拥抱她时,恰逢她父亲去世、失去依诂之际;他第一次亲吻她时,她亲手杀死了希兹麦克米兰;而当她彻底抛弃了他的几日之后,卡佩拉诺特便死于非命。
  或美好或悲伤的回忆如影片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雷古勒斯眼前播放,还有那梦一般的六个月,他曾拥有过她的那半年。那些都是他拼命珍惜却不敢回想的东西。如果回想太多,他恐怕会重拾希望的。
  斐克达不再需要他了,那他怀揣希望还有什么用。雷古勒斯每一次见她,便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她瞧见一点点端倪。他假装过了这道坎,假装真的与斐克达渐行渐远,只有这样他才能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在以后看着她拥抱梦想或者和别人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能够好受一点。
  可是思念何曾断绝过?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雷古勒斯才敢令压抑了一整天的情感决堤。有时想她想得疯狂了,他甚至会铺开纸笔给她写信求她回来,不过那些字迹凌乱潦草的信都早在寄出前被扔进壁炉里烧成灰烬了。
  雷古勒斯能做的只有为斐克达默默付出,她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雷古勒斯才明白“永远”这个词的份量。或许从今往后,他就再也参与不了斐克达的人生了。他只愿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就好,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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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me on skinny love just last a year
  pour a little salt we were never here
  my my my my my my my my
  staring at the sink of blood and crushed veneer
  i tell my love to wreck it all
  cut out all the ropes and let me fall
  my my my my my my my my
  right in the moment this order's tall
  i told you to be patient
  i told you to be fine
  i told you to be balanced
  i told you to be kind
  ——skinny love by bir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