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厌烦了?
  苏晚筝进屋换鞋,大包小包往桌上摞:“在附近办事嘛,刚结束,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时苒走过去一瞧,皱起细细的眉:“你真是,给我买这么多牛奶鸡蛋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给自己加餐,营养不够嘛。”苏晚筝眯眯眼,打开冰箱门。
  果然,就算帮苒苒要回了那笔工资,她冰箱里还是只有速冻饺子。
  苏晚筝太了解她了,她把东西一一归置进去,鱼虾肉蛋瞬间塞满。
  时苒又好气又感动,小声嘀咕:“我都不会做饭,你花这个钱干嘛。”
  “不会做饭就学嘛。”苏晚筝掀开酸菜鱼的保鲜膜,金黄汤底配上鲜嫩雪白的鱼肉,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她迫不及待掰开筷子,递给时苒。
  “我跟你讲,洛扬私下告诉过我,他特别想吃你亲手做的菜。他说他每次来,你要么就点外卖,要么煮速冻饺子。”
  洛扬是苒苒谈了三年的男朋友,现任时苒在教小学的校长。
  特勤恳努力一小伙子,从外省来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时苒低头咬筷子,假装没听见。
  “洛扬工作很辛苦的,回到家就想吃口热乎饭菜,我瞧着他最近朋友圈照片都瘦了不少。”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时苒笑嗔一句,大块鱼肉夹她碗里,“我看你最近才瘦了呢,席江燃没给你找气受吧?”
  苏晚筝吃得快活,辣得嘴唇红彤彤:“没有,昨天还给我洗了脚呢,不知道哪根神经通了,简直是奇迹。”
  她没告诉苒苒昨天跟江桃的冲突,额头上的伤被放下的刘海遮住了。
  “可以啊。”时苒一副惊讶的表情,“席总开窍了嘛。”
  苏晚筝眯眼笑笑,她扫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怎么,等下还要去学校开会?”
  “是啊,学校临时加的一场家长会。”时苒揉揉眉毛,戳着鱼肉叹气,“害得我早上觉都没怎么睡,爬起来赶ppt。”
  “那你下午补会觉吧,我开车送你……”
  苏晚筝话音刚落,忽然想起她的车已经报废了,叹了口气又笑:“瞧我这脑子,今天没开车。”
  “没事儿,我打车去就行。”
  “反正我下午也没事,陪你一起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帅气的小弟弟。”
  时苒笑调侃她:“色女,我教的是小学生好不好。”
  “无事,如果长得够帅的话,姐姐愿意等他十年。”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洗了碗收拾好东西,俩人手挽着手往学校去。
  新江东路小学是榕城稳居第二的小学,也是苏晚筝的母校。除了几年前陪苒苒来面试教师,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现在装潢又换新了,多了栋崭新的教学楼,花坛更换成艳丽的山茶花,一眼望去,红花绿叶灿烂无比。
  苏晚筝一边参观学校,一边感叹着变化之大:“你看那个操场,我记得我小学时只有一点点大,体育课都得排队上,现在扩得这么大了。”
  “洛扬上任后改的,他说,他就想给孩子们打造一个最好的读书环境,钱多少都无所谓。”时苒说起他时,脸上神采飞扬。
  “这些孩子有这么好的校长真幸福。”
  时苒心情极好,指着面前这栋大楼:“我得先去办公室准备材料了,你自己随便逛逛,我办公室在301,你累了就上来等我。”
  “去吧。”苏晚筝点头,会心一笑,继续逛校园。
  天渐渐没入黄昏,晚霞渲染着整片天空。
  学校有一片修剪干净的草坡,坐在上面,能看得到下方打篮球的孩子们。
  学校小卖部没有啤酒,她讲就买了罐汽水,屈膝坐在草坡上,看那些孩子们打球。
  一边小口抿着可乐,一边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个字蹿那么高。
  8号场是清一色的大高个,个个长得都很养眼,看样子是外校学生借用篮球场的。
  附近有这么大篮球场的,只有这所小学。
  苏晚筝津津有味看着比赛,没察觉身后有道目光在默默注视着她。
  男人忽然驻足,时博也跟着停了下来。
  微风轻抚头顶的银杏,金黄的叶片纷扬而落,空气里飘着温柔。
  “太太?”时博惊讶地看向席总,从他眼里探到一丝不寻常的柔软。
  他不由笑了,缘分还真是奇特,江总只是被陆少强行拉来学校,摆脱那个‘端庄’千金的,谁想到会在这遇到太太。
  苏晚筝正坐在草坪上,随手扎了个慵懒的马尾,细碎的阳光描摹着每根发丝。
  她侧脸弧度温柔漂亮,不知在瞌睡还在看球赛,眼睛微眯,像只缱绻的猫。
  席江燃在那伫立了许久,没去叫她,仿佛只是注视着她便已足够。
  时苒准备好资料,从办公室下来经过篮球场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她惊讶了下,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笃笃笃发消息给苏晚筝。
  【快看你身后,谁来了。】
  苏晚筝正昏昏欲睡的,突然口袋震动两下。
  她拿起一瞧,愣住,猛地回头望去。
  席江燃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怔了下,瞳中温柔没来得及收。
  然而苏晚筝近视,眯着眼睛才发现那是谁,自然没发现他偷偷藏起的温柔:“席江燃?”
  时苒微微一笑,收起手机。
  助攻完成后,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去。
  苏晚筝阔步走过去,看男人一袭烟灰色正装站在眼前,忽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你怎么在这?”
  “过来陪人谈点事。”
  他淡声说,瞧她头发上落了几片枯草,伸手捻走,“篮球好看?”
  “还行吧,几个人争一个球玩,就当乐子看了。”
  她狡黠一笑,唇红齿白,“主要是看看年轻活力的男孩子,平时也没有机会。”
  她刻意咬重“年轻活力”这四个字,并对他盈盈带笑。
  时博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掐指一算江总下个月就31了,跟这群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比起来,岁数……是大了些。
  席江燃眯眼,瞧她笑容明媚,也不恼,摸摸她的头发,“成天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觉得厌烦了?”
  “哪有。”苏晚筝巧笑嫣兮,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一来,谁都比不过你。”
  男人喉咙轻动,耳垂被她吹过的地方,像燃起一团火。
  先调戏他一番再给颗糖,这女人不知哪句是真话,哪句是讨他欢心。
  他低笑了下,大掌搂住女人的腰肢,将她揽进怀里:“嗯,论活力,他们确实不如我。”
  “……”
  苏晚筝抬头望进他微热的视线,立即明白那其中意思,羞红了脸,把他推开。
  男人反将一军,心情愉悦地牵住她,“时间还早,走走吧。”
  “啊?”苏晚筝低头看着两只十指交缠的手,“在这里不好吧。”
  虽然都老夫老妻了,但他们很少公开在外牵手。他们彼此都很忙,没有像这样慢慢散步的时间。
  男人不以为意,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往前走。
  学校很大,绿化以法国梧桐为主,绿荫片片,正值放学时间,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学生。
  偶尔有几个孩子从他们身后跑过去,指着他们牵着的手做鬼脸:“羞羞哦!”
  苏晚筝无奈,偷偷看男人一眼,到底脸皮薄,把手往里缩,“就正常走吧,不用牵……”
  席江燃却仿佛没听见,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以前在这里上的小学?”
  她“嗯”了声:“以前学校很小,教学楼很旧,操场也没有。”
  “苒苒说,洛扬上任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改造,才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点头,不知听进去没有,自顾自地淡淡问:“跟我说说,以前你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苏晚筝迷惑地看他,他今天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就……乖乖学习啊,老师都很喜欢我的。”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席江燃只是点头,声线温柔:“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苏晚筝不解地看他,是夕阳照映的错觉吗,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神怎么那么温暖。
  他还没回答,身侧忽然传来道年迈的声音:“呀,这是不是苏家那小女儿啊?”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苏晚筝瞧过去,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她身形微显佝偻,戴着对红框眼镜,面色红润,笑时露出几颗稀疏的牙。
  好眼熟的人……
  苏晚筝正辨认她是谁,那老人直盯着她笑:“你不认识了我啊,小光头。”
  一听到那昵称,苏晚筝眼睛登时睁大,一拍脑袋:“啊,徐老师!”
  徐老师是她小学数学老师,可苏晚筝印象里的她,还是满头乌黑的长发,脊背挺拔,讲起课来雷厉风行。
  时光过得真快啊,现在她长大了,徐老师老了,唯一没变的还是那道凌厉又精明的视线。
  徐老师背着手,上下打量她:“小光头都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咯,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上班。”她偷偷想把手撤走,席江燃却没给她机会。
  “女孩子上班好啊,稳定。”
  徐老师点点头,注意到她身侧高大英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哟,这位帅哥是?”
  苏晚筝刚要开口,男人清了清嗓子,态度认真地道:“您好,敝姓席,筝筝的丈夫。”
  徐老师眼睛一亮:“哎呀,小光头都结婚啦,还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
  苏晚筝看了男人一眼,没想到他倒一点不避讳地承认。
  徐老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口若悬河:“谁想得到,当初站在椅子上,当全班面说你这辈子不会嫁人的小光头,竟然是我们班上最早结婚的,你说戏不戏剧?”
  苏晚筝苦笑,心里默默哀求老师别说了,也别再喊她这个羞耻的名字了。
  “是吗?”席江燃淡淡提唇,听到让他感兴趣的话题,捏捏女人的手掌,“难怪总对我那么凶。”
  徐老师上下打量席江燃,颇为满意:“真好真好,小席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又英俊又高大,难怪能镇得住我们小光头。”
  从刚才开始,席江燃就想问了:“小光头是谁?”
  苏晚筝心里“咯噔”一下。
  她拉住男人的胳膊:“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老公你不是还有事吗?徐老师我们得先失陪了……”
  他却像大山一样岿然不动,徐老师噗嗤一声笑:“还不好意思呢。她没告诉你啊,她小学的时候在我课上,用剃须刀把头发全剃光了。”
  苏晚筝捂着脸,悔恨不已,公开处刑的感觉原来这么羞耻。
  席江燃露出意外的表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耳朵发红的女人,“你还剃过光头?”
  徐老师继续聊八卦:“我后来才知道,这丫头那时喜欢班上一个男生,鼓起勇气告白了,你猜那男生说啥?”
  “他说‘你把头发剃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结果,小光头这好强脾气,第二天上课把头发全剃了,。”
  苏晚筝咬唇闭眼,她承认,这是她一辈子最黑的黑历史了。
  她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只要不去见以前的同学,席江燃就永远不知道,可谁想到……
  男人听完,悠悠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他眼眸落向旁边别过脸,没脸见人的女人。
  徐老师还没说过瘾:“对了,还有啊,小光头以前……”
  苏晚筝眼看老师刹不住车,连忙抓住男人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好了!徐老师,我们真的赶时间了,下次再来看您!”
  她拉着男人一路跑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彼时天色暗了不少,他们不知怎的跑到一座小池子旁边,周遭的人很少。
  苏晚筝扶着柳树干气喘吁吁,差点老底都给掀没了。
  男人站在她身边,不急不喘,视线幽深:“不是说乖乖读书么?还早恋?”
  “哪来的恋,还没开始就幻灭了。”
  他摸摸她柔软的长发,“那男生真有那么好,你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剃头?”
  小小年纪,就这么用情,他忽然有种不平衡感。
  苏晚筝转过身去,闷闷地说:“有什么好,现在想想也就那样。”
  “长得帅,成绩好,总有一个理由吧。”
  “席江燃,你无不无聊,能不说这事了吗?”苏晚筝半捂着脸,天暗下大半,她脸上红晕依旧可见。
  “不能。”他往前一步,皮鞋尖顶在她脚尖,将她逼退到一棵树下。
  苏晚筝后背贴在树干上,几片叶子落在头顶。
  她愣了下,他幽幽的视线里,在一片漆黑里挺吓人的。
  男人轮廓清晰的脸,眼神低沉,唇瓣抿着气息。
  苏晚筝盯着他,然后眨眨眼睛:“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她刚说完就笑了出来,一点没在意男人愈来愈阴沉的脸:“有什么好笑?”
  苏晚筝满脸嫌弃:“你个大男人,怎么连一个小毛孩的醋都要吃啊。”
  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成天凶着张脸,怎么在她面前就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他没说话,俯身,强势的气息凑近,手臂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树木之间。
  气息狭窄,彼此的呼吸像加热的巧克力丝,绵绵缠缠。
  她脸颊雪白,眼睛潮湿看着别处。
  有缕发丝掉在唇边了,乌黑的发与雪白的皮肤完美交融。
  男人眯着眼俯身想拿掉,但莫名地,伸手拨头发的动作,变成了低头接吻。
  他把她抵在树干上吻了好久。
  苏晚筝怎么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这虽然是无人区,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但她没抵抗的意识,身体绵软地被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彼此气喘吁吁地睁开眼。
  模模糊糊地,苏晚筝感觉嘴唇被他咬了个印子。
  “你疯了。”她皱眉看向男人,声音娇娇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看着她小唇上的痕迹,男人心里某种奇怪的情绪得到满足,勾唇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天色暗下,苏晚筝的脸依旧滚烫,连带着手也变热。
  另一侧,家长会如期进行。
  时苒踩着点进班时,大多数家长都到了。
  她匆匆将头发别到耳后,跟各位家长鞠躬打了招呼,微笑一一望过去。
  嗯,全都到场了,都是些熟面孔。
  只是……
  她目光慢慢定格在格外显眼的一男一女上。
  女人容貌精致艳丽,毫不避讳地坐在男人大腿上,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在窃窃私语什么。
  那男人相貌精致,皮肤比女人还白,黑发下一颗漆黑的钻石耳钉尤为显眼。
  他眯着狭长的桃花眼,一脸嫌弃地把女人往下推。
  “讨厌,陆少你乱摸我。”女人像软骨头似的黏他怀里。
  如此不注意形象,其他家长都忍不住抛去不悦的目光。
  时苒皱了下眉,暗暗捏紧了拳。
  陆小北的父母打电话说,他们今天外地出差没空,让舅舅来参加家长会。
  小北那么乖一孩子,竟然有……这样风流的舅舅。
  她耳朵微红,轻咳了声,对话筒说:“陆小北家长,我们教室后排有两个椅子,你们不用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