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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里传来一阵急碎的脚步声,沈凌原本就没睡安稳,被这脚步声一扰,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微微起身,借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宽敞的卧室内。她身下的大床上还躺着一个四岁的男孩,大床的对面,立着一个米白色的组合柜,那种式样,沈凌小时候曾经在姥姥家见过。她心里正在猜测自己现在所处的年代时,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系统25:“宿主已完成第一次任务,一共获得90积分。空间升级到一级需要一百积分,还望宿主继续努力。”
  系统25:“是否接受第二个任务,任务内容是照顾陈芸的外孙郑浩,任务时间为五年。”
  沈凌:“我能问一下这个世界的年代吗?”
  系统25:“宿主现在所在的年代为七零年代。再次询问宿主,是否接受第二个任务。”
  沈凌:“接受。”
  系统25:“五年以后郑浩的健康值达到八十以上,此次任务便为成功,可获得一百积分。”
  沈凌:“现在郑浩的健康值为多少?”
  系统25:“现在郑浩的健康值是20。”
  这句话落下以后,有关陈芸的记忆便纷至沓来。
  陈芸今年五十来岁,老伴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几年前因为某场斗争抑郁离世。他们夫妻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两年后与一个男同事结婚。因为陈芸老伴的关系,女儿和女婿双双被划为□□,下放到了外省的一个农场。
  当时两人的儿子郑浩才满周岁,小夫妻两个只好将儿子交给陈芸抚养。
  陈芸祖上是书香世家出身,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结婚以后,老伴温存体贴,女儿乖巧聪明,几乎可以说是没受过什么磨难。若是没有生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她的晚年可以过得安稳富足。
  可惜,命运如此。
  沈凌看一眼躺在身畔的男孩。陈芸的老伴走后,家里顿时失去了收入来源,仅靠原来的存款度日,有时还要接济远在外省的女儿女婿,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郑浩本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因为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看上去瘦小得很,比当时大丫和二丫的脸色还要差一些。
  沈凌轻轻抚了抚郑浩的脸颊,为今之计是先让郑浩吃饱肚子,才能再谈健康。
  有了之前的第一次经历,沈凌这次很快就融入了角色。
  陈芸每天早上七点起床,简单的洗漱后就开始烧水做饭。
  这个时候正是冬季,虽然窗户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客厅的座钟不到一会儿就响了七下。
  沈凌反正也是睡不着,不知是刚换了新环境还是这具身体已步入晚年的缘故。她将身上的被子推到一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到梢间洗漱好就到厨房准备早饭。
  厨房的隔壁就是储藏室,墙角堆放着十几颗有些干瘪的圆白菜和一小堆胡萝卜,旁边是一个装芥菜疙瘩的青瓷罐。除此外,只有小半袋玉米面和两捧白面。
  沈凌忍不住叹口气,这些存货还不如宋家的多呢!好在她当时多了个心眼,不仅往空间里面存了些粮食,还存了些新鲜的蔬菜和鸡蛋。
  她用意识沟通空间,从里面取出两个韭菜鸡蛋馅的馅饼和两个鸡蛋,然后打开蜂窝煤炉子烧水做饭。
  半个小时后饭就做好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沈凌回到卧室去叫郑浩起床。
  郑浩虽已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但是陈芸心疼他身子瘦弱,怕他到幼儿园以后受人欺负,所以迟迟不往里面送。只是陈芸又怕他将来上学的时候不适应早起,因此每到七点半就把他叫起来,不让他养成睡懒觉的习惯。
  沈凌叫醒郑浩后,后者先在她的怀里撒了会儿娇,才慢吞吞的去穿衣服。
  沈凌叠被褥的时候还在想,有了当娘的经历,轮到当姥姥时也不是接受不了,慢慢就适应了。
  所以等郑浩坐在饭桌前问她:“姥姥,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沈凌很自然的答道:“今天我们吃蛋羹和馅饼。”她将那碗金黄的蛋羹放在郑浩面前,又递给他一个馅饼。
  郑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那碗蛋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姥姥,你哪来这么多好吃的呀?”
  沈凌道:“鸡蛋和馅饼都是你姥爷的一个学生偷偷送来的。只要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姥姥保证以后每一天都能让你吃上这些好东西,怎么样?”陈芸的老伴曾经在成名后当过几年大学教授,所以沈凌有此一说。
  大点的孩子不好糊弄,但四岁的小孩子还是很好糊弄的。
  郑浩忙点头:“我能保守,我肯定谁都不告诉。”
  沈凌笑了,“好,小浩真乖,吃饭吧!”
  吃完饭,沈凌把郑浩带到了书房。书房比两人睡觉的卧室还要宽敞,靠墙放置的三个书架曾经放满了书籍,后来都被红卫兵抄家抄走了,变得空空荡荡。
  往常陈芸看到这一幕总会忍不住伤心落泪,但是换了沈凌,她就觉得只要人在就好。
  她牵着郑浩的手来到靠窗的书桌前,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后把郑浩抱在怀里,开始了认字的课程。
  郑浩学完字以后,沈凌就将那些写字的纸拿到厨房烧了。陈芸的老伴死后,那些红卫兵虽然来的次数少了,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
  看着那些写字的纸彻底烧为灰烬,沈凌才从炉子前离开。
  她正准备从空间拿一些绿豆泡发一些绿豆芽,就见郑浩从外面跑进来,“姥姥,那些戴红袖章的人来了。”
  沈凌想起陈芸以往的经历,脸上不由变色,竭力稳住心神道:“别怕,你姥爷的书都被他们抄完了,最多就是问上几句。”
  郑浩小声道:“不是朝我们家来的,是冲着隔壁去的。”
  阿弥托佛,沈凌忍不住学陈芸念了句佛,提起的心不由放了下来。
  不到一会儿,隔壁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还夹杂着吆喝声,似乎有人在搬东西。
  过了好长时间,隔壁终于安静了下来。郑浩偎依着沈凌,小声的问:“姥姥,那些人应该走了吧?”
  沈凌道:“应该走了吧!”她慢慢的抚了抚心口,上了年纪的人心脏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刚才被那些人一吓,心口还有些微微的疼。
  郑浩眨了眨眼,“姥姥我出去看看。”
  沈凌也想知道那些人走没走,就没阻拦。
  郑浩回来的很快,“姥姥,那些人走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还听见隔壁有哭声,许是安蕊又被他们吓哭了。”
  隔壁是一栋带花园的高大洋房,主人许茂山是本市有名的资本家,某场斗争开始后,他家首当其冲,那些红卫兵来的比陈芸家还要勤。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来往原本很少的两家在这几年走得近了一些。
  他们家的孙女许安蕊比郑浩大上两岁,因为彼此都没有什么玩伴,所以两个孩子自发的玩到了一起。
  许安蕊虽是比郑浩大两岁,但身子比郑浩还要弱一些。每逢那些人来家里抄东西,许安蕊都要被吓哭,然后接着发烧生病。
  果不其然,吃过中饭以后,许太太便来敲门,一脸的憔悴,“阿芸,能不能借我十块钱,安蕊又病了。”
  沈凌记得陈芸还有两百多块钱的积蓄,以前也曾借钱给许太太,许太太没钱还她,有时会拿一些家里的东西抵债,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便去拿钱。
  陈芸的积蓄分别放在三个信封里,棉被里藏一个,枕头芯里藏一个,咸菜缸里藏一个。
  沈凌从里面取出十块钱,想到陈芸记忆里那个娇娇弱弱的安蕊,从空间里取出十个鸡蛋包在手帕里,一起交给许太太。
  坐在客厅里的许太太看见鸡蛋时死活不肯接,“如今这鸡蛋紧俏的很,留着给小浩吃吧!”
  沈凌压低声音道:“这鸡蛋是老林的一个学生送的,他这个学生路子宽得很,什么人都结交,弄一些鸡蛋粮食不是问题。”她这话也是为以后埋伏笔,若是安蕊以后无意间看见郑浩吃些好东西,只要推到那个子虚乌有的学生头上就是了。
  哪知许太太听了眼睛忽然一亮,心里旋即有了一个想法,但又暗暗掐灭了,自己刚刚从人家这里借到钱,又怎好再求人帮忙呢!
  沈凌却不知许太太转的这个念头,她把许太太送走后,便将家中一些用不到的衣物收拾出来,准备卖给寄售商店换些钱用。
  许太太之前为筹安蕊的医药费时便用过这个办法,也曾告诉过陈芸,但是陈芸羞于颜面,一直觉得这和旧社会的典当差不多,心里一直接受不了。
  换了沈凌,什么颜面不颜面,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要颜面何用。
  她将收拾好的衣物放入一个蓝底碎花的包袱中,叮嘱了郑浩几句,就出了门朝着记忆中的一家商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