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巷子里最东头的徐伯最近总是干咳个不停, 这不, 他正整理新近晒干的豆角时, 忽然觉得嗓子一阵干痒, 便又咳嗽了起来, 越咳越是厉害, 最后徐伯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咳破了。
  徐伯的老伴在屋里听见他咳嗽, 隔着帘子道:“老头子,你这么咳嗽也不是办法。听说林家医馆又开了起来,你何不去那里找大夫看看?”
  徐伯将豆角收起来, 哑着嗓子道:“你个老太婆知道什么,那林家医馆现在坐馆的大夫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这样的人如何懂得看病?”
  话是这么说, 不过徐伯咳了两三日后, 到底还是去了林家医馆。
  林家医馆从前有林老爷子坐镇的时候,医馆可以说是人来人往, 看病的人几乎络绎不绝。可惜林老爷子虽有一手好医术, 子嗣上却没什么缘分, 一直到四十来岁, 才得了一个女儿, 取名林珠。
  林珠被娇养到十六岁时,看上了附近一个叫王陵生的秀才。奈何那王陵生早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即便林珠三番五次示好,那王陵生对她也爱搭不理。
  直到后来, 王陵生的母亲得了急病, 王陵生上门求林老爷子治病,林珠一家以结亲为条件逼迫王陵生答应了两家的婚事。
  王陵生的母亲病好以后,没几个月,王陵生便将林珠娶进了门。婚后,两人也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不过没有多久,王陵生便上省城参加乡试去了。
  王陵生走后没多久,林珠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王陵生的母亲高兴得很,一心盼着林珠能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
  就在两人欢天喜地,准备王陵生回来以后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一同去省城参加乡试的几个秀才回来了,他们给两人带回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王陵生在参加完乡试以后,说是要到附近的书肆转一转。可是不成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其他几个秀才在客栈里等了他好几天,又出去将城里所有的书肆问过,都说没有看见过他。几个秀才无奈之下,也只好先一步回来了。
  这个消息对王陵生的母亲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辛苦养大的儿子竟然不见了,这怎么可好?
  于是没过几天,王陵生的母亲就病倒了。她本就有心疾的老毛病,虽然被林老爷子治好,但是受了这么一次刺激,病情越发严重。
  林珠虽然也难过万分,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硬是支撑了下来。
  没过多久,王陵生的母亲撒手人寰,死前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那失踪的儿子和林珠肚子里的孩子。
  林珠也知道自家婆婆的心愿,将婆婆安顿好后事后,就天天上香祈祷自己能得个儿子。毕竟丈夫已经失踪,他又是三代独苗,不生个儿子出来,王家就要绝后了。
  好在,菩萨保佑,她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可惜她在孕期的时候本就因为丈夫失踪一事心神过损,后来婆婆离世,料理丧事的时候又疲累过度。能支撑到这个孩子生下来,已算不易。
  所以孩子还未抱到她跟前,她就闭眼走了。
  于是这孩子便被带到了林家。
  可惜不等这取名为王元吉的孩子长到十六岁,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便双双离世。
  众人原本以为林家医馆自此便会倒闭,哪知过了两年,这医馆便又重新开了起来。而坐馆的大夫便是那王元吉,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因此徐伯走进医馆时,原来总是满满当当的医馆一个病人也无,徐伯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病的糊涂了,竟然能奢望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治好他的咳嗽。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看看那王元吉的医术如何,大不了自己不吃他开的药便是了。
  徐伯这样想着,便轻咳一声,放慢脚步走到了悬着帘子的一间静室。
  那静室就是原来林老爷子诊脉的地方,静室的对面就是抓药的地方,可惜那柜台前一个伙计也没有,想必林老爷子死后伙计们看医馆无望便都走光了。
  徐伯掀起静室前的帘子时,在里面闲坐的沈凌正在翻阅一本医书,看到有病人前来,还是附近的一位老邻居,她微微一笑:“徐伯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伯清了清嗓子:“最近总是干咳,喝再多的水也觉得渴。”
  沈凌将两根手指搭到他的右手上,细细诊了一番就道:“无碍,不过是伤了肺阴,我开一味药吃两天就好了。”
  徐伯就看着她亲自到药柜那边抓了一大把麦冬,然后分为三份包起来,递给徐伯。
  徐伯有些不太相信她,“就这么一味药就能治好我的咳嗽?”
  沈凌淡淡笑道:“若是对症的话,两服药下去就能见好。”又告诉他怎么熬,怎么喝。
  徐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沈凌便道:“徐伯若是不相信,那就等病好了再给诊金和药钱。”
  徐伯道:“这哪里使得。”不过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提着药走了。
  沈凌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自己的年纪还是太小,在医馆坐了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徐伯这一个病人。
  她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但就怕徐伯以为她是误打误撞。想到此,沈凌无端叹了口气,这次系统给她的仍是以事业为主的任务,让她成为当世第一大名医。
  若是放在现代,沈凌觉得这个任务虽然有些难度,但并不难完成。可偏偏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这就有些麻烦了。
  林老夫人当时为了安女儿的心,便买通稳婆说生的是个儿子。后来林老爷子知道此事以后,心里有了个考量,便将外孙女当男孩养大,指望她能继承自己的医馆。
  可惜,林老爷子没等到王元吉学成就离世了,好在没多久,沈凌就穿了过来,以她的医术支撑起医馆自然是没问题,可是要以女扮男装的身份成为一代名医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沈凌发愁了一会儿,就将任务暂时抛到了脑后,然后继续钻研起医书来。
  她的医术虽然比林老爷子这样医术较好的大夫要高明一些,但是想要成为当世第一大名医却是有些不够的。
  沈凌一边看医书,一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到处走一走,和民间的名医们交流一番,或者是拜几个师父。
  沈凌正想的出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寂静的医馆很快闯进来一伙人。
  “大夫,快来看看我兄弟的伤。”一个络腮胡子半扶半抱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走在最前面,那青年的右胸位置被射进去了一支羽箭,虽然暂时被上了伤药,但是却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
  络腮胡子话音落下,沈凌就走了出来。
  王元吉的长相清秀有余,秀丽不足,所以女扮男装了这么多年,也无人识破。
  以络腮胡子为首的众人都觉得眼前的少年太过年轻,不像是医馆的大夫,应该是抓药的伙计。
  络腮胡子不满道:“大夫呢,怎么只打发你一个伙计出来?”
  沈凌只扫了他们这伙人一眼,就知道这应该是常年在外的镖局中人,她看了那受了箭伤的青年一眼,冷声道:“我就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她知道眼前的众人估计对她的医术抱有很大的怀疑之色,但那青年受伤不轻,得尽快处理。
  她指挥络腮胡子将人放在医馆给病人针灸的一张旧床上,络腮胡子本待有几分犹疑,但是当沈凌娴熟的取出银针扎在青年右胸的几个穴位上,原来隐隐渗血的伤口顿时止住血后,络腮胡子方信了沈凌,专心看她如何处理那羽箭。
  他们在这县城转了好几家医馆,没一个大夫对取出那羽箭有把握,都让他们另请高明。
  络腮胡子秉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逢医馆必入,这才误打误撞来到了林家医馆。
  沈凌等伤口止住血后,便回房取来了一瓶林老爷子自制的药丸和一瓶紫色的古瓷瓶,她将两粒药丸喂进青年口中,方才处理那支深入右胸一寸有余的羽箭。
  络腮胡子在旁看的清清楚楚,沈凌左手按住伤处,右手微微一动,那支羽箭就被她拔了出来。络腮胡子就见她飞快的拿起那紫色的古瓷瓶往伤口处倒了半瓶白色的药粉,方才包扎伤口。
  就在她包扎伤口之时,那青年已缓缓醒转。
  沈凌轻声道:“羽箭虽然被取出,但是他失血过多,伤势较重,不宜挪动。”她不等众人回答,便开出一张方子,自去抓了几副药,然后到后院亲自熬药。
  等到她熬好药将药汤端来时,络腮胡子已和众人商量好,打算留青年在这里养伤,他们可以多付一些酬金。
  沈凌本意就是要卖他们镖局一个人情,将来好跟他们结伴上路,便淡淡点了点头,将药汤递给络腮胡子。
  青年在医馆足足待了半个多月,在此期间,徐伯来还过一次药钱。他觉得沈凌能治好他的咳嗽,应该是误打误撞,所以他并未大肆宣扬此事,林家医馆依旧寂静的很。
  倒是那些镖局之人三五天就来看青年一次,他们住在附近的一家客栈,来往方便的很。
  他们来的多了,话里有时候带出些信息来,沈凌就知道他们这趟押送的是一些比较值钱的金银珠宝,也不知那些劫道的匪徒是哪里得了消息,便在他们必经的路上设了埋伏。
  若不是与他们同路的那青年发现不对,喊叫了出来,只怕他们还蒙在鼓里。那些匪徒恨青年叫破了他们的行踪,当先朝他射了几支羽箭,其中一支便射在了他身上。
  后来络腮胡子带着众人拼力赶跑了那些匪徒,这才将青年带过来救治。
  眼下青年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络腮胡子便放下心来,打算继续启程。
  沈凌听了络腮胡子要离开的消息,沉吟道:“他的伤势虽已好了大半,但旅途劳顿,恐怕伤口有复发的可能。”
  络腮胡子就踌躇道:“可是我们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期限,若是迟上几天,只怕镖局就要遭到问责了。”
  沈凌趁机提议道:“我倒是有个提议,我有意要到四方走一走,和各地的名医交流一下,你们若是肯带我同去,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络腮胡子马上道:“那真是求之不得。”沈凌的医术有目共睹,青年经过她的救治,如今伤已好了大半。再说他们镖局中人走南闯北,路上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有大夫跟他们随行,那是最好不过。
  于是沈凌就跟他们敲定了事宜,两日后动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