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
  顾遥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只是春生却磨磨蹭蹭的,显然是在想心事。
  便试探道:“你要做什么?”
  春生当即道:“不做什么!”
  顾遥想了想,笑得慈眉善目,眼底冰雪也难得地消融了,便是暖玉一般的人物。
  就算春生精,可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还真的能骗过她不成?
  遂拍拍春生的脑袋,低眉笑道:“一早你便去叫我起来,做什么都心神不宁的模样,更是急急燥燥的,快些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想顾遥一早就觉得不对,不由有些脸红,越发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磨蹭着,等顾遥不去问。
  谁知顾遥今日兴致勃勃,仍道:“让我来猜猜……”
  她今日是真的心情好。
  顾遥总觉得,自己选的这条路太过漫长,要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爬到足够高的地位才能真正做事,真正干预朝政。
  太长的路,总怕会迷失,会没了走下去的意愿。
  可如今又觉得,她原本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守护天下万民,那必然要好好地积累经验。
  这样一步一步来,也再好不过。
  她重生回来,骨子里再也不是杜家的血,再怎么遗憾前世的事情,也只能做一个臣子。
  没了杜家人的血脉,她就只能如平民一样,通过科举才能跻身朝堂。
  似乎就是这样,可顾遥迷茫了一瞬,随即愈发坚定。
  壳子是顾遥,可内瓤还是祁阳长公主。
  世人不知,可天知地知,她自己亦知!
  顾遥收了思绪,不去想那些,笑着对春生道:“外头有不少人赌我和刘从嘉谁能夺的魁首,莫不是你也去凑了热闹?”
  如今她赢了,可真是扬眉吐气。
  纵然,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春生的脸腾地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可随即便镇定下来,稳当当地看着顾遥,一派小大人的模样。
  “对啊,那些人都没听说过兄长的名号,都不肯给兄长下注。可我却知道兄长奇货可居,自然要给兄长撑着面子,免得兄长半点面子都没有……”
  好啊,她倒是把他教养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又是为了给她撑面子又是奉承她,光是口才,便十分的了得。
  “你用来下注的银钱是从哪得来的?”除了紫筠楼,两人没什么太多的银钱进账,又不能高调,春生那边顾遥几乎不怎么给多余花销。
  自然,要用的东西都是赶好的给,面上不显而已。
  春生拧着眉,半天不肯说。
  顾遥当即冷了脸,道:“既然做了,岂有说不得的道理,做人便应该坦坦荡荡。”
  这话就是教训春生了,自然躲不得,春生就把事情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原来是顾遥交代过两人的处境,务必做出不大殷实的模样来,他想着两人确实过得紧巴巴的,于是便代给同学写文章,以此挣钱。
  虽然不多,但是竟然攒着也不少。
  听完了,顾遥便沉默下来了。
  纵然精明,这样却不好。
  只是教育小孩子,顾遥自认为她不大懂,重话既然已经说了一回,便不好说第二回――今日还是个要庆祝的日子。
  路过茶楼,顾遥勒令春生不许进去,却也能听见里面阵阵大呼小叫,说什么刘从嘉竟然败了。
  一面也在急声骂顾遥走了狗屎运,语气凶狠言语肮脏,叫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顾遥。
  他幼年乞讨过,可顾遥一看就出身高贵。
  顾遥只当没听见,再敲击春生一番,令他再不许投机取巧,语气却是温和的。
  两人这才回了家,杏花村偏僻,两人又是新搬过来的,与民众的交集不多。
  消息未曾传来,自然也没什么祝贺的,倒是也平静。
  顾遥吩咐了五月,叫她多做几个好菜,自己则一头扎进书房里去了。
  紫筠楼要的亲笔,纵然对她这个正主来说不难,可要伪造得旧些,就得花些功夫。
  若是有闲暇,顾遥必定是要上手的。
  直到五月都收拾好了,顾遥才和春生亲自去请了几个邻居过来,这才开始围坐了一桌,打算喝酒吃菜。
  一阵带着炎热的风吹过去,落叶沙沙作响,老门咯吱一声,大片的日光从来客身边泄落进来,成了一片雪白。
  里面静了会,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顾遥眸子一紧,脊背瞬间崩得笔直。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可却看不清。
  直到那人出声:“顾七有恩于我,今日竟然又在上蔡见你得了沧浪书院的魁首,便想着过来祝贺……”
  有理有据,似乎没什么不对。
  顾遥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这个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
  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农家小院里。
  可脸上还是带出欢欣的笑来了,当即站起来,极为恭谨地道:“不想郎君竟然得知了,确实是好事……不妨吃一杯酒?”
  这样的人,必然看不上她的酒席,虽然孟辞吃饭并不怎么挑。
  “好。”
  竟然放下手里准备的木盒,就朝着酒席走过来了。
  春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辞,也不说话。一旁的邻居见了孟辞,一时间极为局促,更是不说话。
  一时之间,酒席上氛围很是不好。
  顾遥想了想,便问道:“大人是如何晓得的,您这样的忙人,竟然也过来吃酒。”
  沧浪书院的院考罢了,对孟辞这样的人来说,算什么呢?可他偏生到这里来了。
  孟辞漆黑而冰寒的眸子一动,目光落到顾遥的身上来了,唇角些微一挑,连笑都是冷冷的。
  “在街上恰巧看到了。”
  淡淡的一句,也像是解释。
  顾遥是无所谓他冷不冷淡的,心里也想起前世和孟辞相处的那么一小段,并不觉得孟辞多难相处,故而也不大留意他的神情。
  与其余人说说笑笑,倒是自得其乐。
  席间因为孟辞在场,和邻居也不怎么熟,于是气氛算不得多好。
  等酒席吃得差不多了,邻居也都走了,孟辞还是一派沉稳地坐在小院里,没有就走的意思。
  顾遥早就注意到了,外面都是孟辞随身带的侍从,身上穿得虽然是便服,可也是玄色金线银线绣的瑞兽麒麟纹的曳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