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而且,容惊鸿讨厌现在这个假的莫如九,更甚过了那个蛮狠阴毒的司徒鸳。
  就算般若说现在这个莫如九是无辜的,但是容惊鸿也不会认为她无辜,她怎么可能无辜呢?
  她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人,凭什么她可以重生?而他的如九不可以?
  这天道都在偏袒这个赝品,他偏偏就要和天道做对,逆天而为,他不会听信般若的话,停止对莫如九下手的。
  在他的心里,就算杀了这个莫如九,他的如九也回来不了。
  但是,她也不应该活着。
  她凭什么就要和楚天息成双成对?
  他妒忌,他不甘,他要报复。
  “惊鸿!”容太师加重了声音,因为容惊鸿一副失去神智的模样,像是入魔了一样。
  他这么盯着莫如九,从来就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这让容太师很是担心,脸上不由得也有些沉重。
  “父亲。”他回神,身上的冰冷煞气消失,温顺谦恭的看向容太师。
  容太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秦王妃来了,你一定得要牢记自己是谁,你是今天的主角,你是万万不能有任何意外的,更不能失礼的。知道吗?”容太师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语气。
  容惊鸿明白容太师在怕什么,即便是他早就决定要和容太师反着来,但依旧他顺从地回应,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父亲,您不必担忧,儿子一切都明白的。”
  容惊鸿的眼神收回来,他压低声音,“儿子知道父亲您在担心什么,儿子保证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我会好好的完成这一场婚礼的。”
  他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石雕,今天这婚礼,万众瞩目的婚礼,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这么,麻木的进行下去。
  容太师脸色稍微有所缓和,他点头。
  “惊鸿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只要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好。”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必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惊鸿,你得记住啊,有些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管你在做什么之前,你都一定要仔细的考虑清楚。”
  “儿子明白。”他长眉一拧,顺着容太师的话说下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容惊鸿说了这句话,容太师浑浊犀利的眼睛一亮,他赞赏地道:“是,你知道就好。”
  看来他的傻儿子还没有被莫如九冲昏了头,就算被这女人迷了眼睛,但他还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只要他知道这一点,不会和莫如九纠缠不休,不会导致整个容家陷入险境,容太师就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婚礼的鼓乐还在继续,容惊鸿盯着莫如九看了那么久,莫如九就是想不发觉都难。
  她尝试着鼓起勇气走过去,但才走一步,就泄气了。
  算了。
  她还是躲清净去吧,这种情况就不要去触霉头了。
  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司徒鸳如今是以郡主的尊贵之身出嫁的,楚天息身为娘家的兄长,要带着司徒鸳游皇城一圈。
  不这么隆重铺张,怎么彰显出宣皇帝厚待司徒鸳呢?
  时间还早,前院来的人太多,莫如九基本上都不怎么认得,她觉得这里太过吵闹,悄悄摸摸的躲到了清净的后院去。
  前院喧嚣热闹,鼓声冲天。
  后院,冷清又萧索。
  容太师的后花园太大了,她走着走着,居然不小心就迷路了。
  她绕过流水,经过一处开得正艳的花丛前。
  她正要穿过假山,找个婢女问路去前厅。
  就这么绕下去,这也不是办法啊。
  她等会要是找不到路,那才是傻眼了。
  倏地,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假山后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恨声。
  “娘,我不服气!”
  “我也不甘心,为什么容惊鸿那个野种,他一直都被我踩在脚下,他是所有人都看不上的野种,他为什么现在可以……拥有一场这样盛大的婚礼?就算司徒鸳不是他想娶的女人,就算……娘你故意去求皇上赐婚是为了膈应他,但是我……”
  那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就低了下去。
  这声音,莫如九很熟悉,甚至说,已经熟到了骨子里。
  每一次听到,她都会起来一身的冷汗和鸡皮疙瘩。
  容惊影。
  假山后面的凉亭里,那男人不是容惊影还能是谁?
  容惊影之前要找乞丐来羞辱她,她死里逃生,容惊影自己却被花蟒咬断了一条手臂。
  现在,容惊影居然还活着。
  而且,容惊影之前本来就是阴鸷狠戾的人,现在断臂之后,他更是性情大变,就是站在这明媚灿烂的阳光里,依旧带着满身的戾气,怎么都洗不干净。
  容惊影面前的那贵妇人,莫如九没见过。
  不过容惊影叫她娘。
  她就知道这人是容夫人了。
  容夫人不在前厅招待宾客,居然在后院里。
  今天容夫人也穿得很是华丽喜庆,上好的暗红色锦缎加身,胸前绣着一团百子千孙的图案,只是容夫人的神色肃然而阴冷。
  她不笑,就给人一种很威严刻板的感觉。
  莫如九知道容夫人以前是郡主,想来,郡主也该是容夫人这样的气度,哪怕是老了,也还是郡主。
  “惊影,你放心,娘不会让你白白受到委屈的。”容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她刚才还是一个严厉刻板的人,现在在容惊影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容夫人痛心的目光游移在容惊影的脸庞上。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心疼的抚着儿子空荡荡的断袖。
  “娘,我知道你不会放过那个贱种,但是我还是好不甘心啊!”
  容惊影的情绪拨动得利害,脸上的肌肉都因为仇恨而颤抖。
  仿佛,他陷入了多么深大的仇恨里。
  “我妒忌他啊,我已经失去了作为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我连女人都不能再有了,他还能拥有女人,这对我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娘……我不要容惊鸿死,我要容惊鸿也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假男人!即便是有了女人,也永远都不能碰!”
  “娘,你说好不好?你帮帮我啊,我要容惊鸿也和我一样做不成男人!我在什么样的地狱,我受了什么样的苦,我就要他和我一样。”
  “他不能比我好过一点!绝对不可以!”
  容惊影心里的理智被仇恨所占据,他激动的抓着容夫人的袖子,神色癫狂的说话。
  今天前院这么热闹,每一声喜乐,每一声恭喜,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断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去。
  容惊影烦躁,暴怒,疯狂。
  他现在算什么男人,就是一个太监而已。
  不。
  他就是一个太监,但是还不能说出去。
  否则,他的存在会给容家抹黑的。
  什么时候,他连自身的残疾都不能宣之于口了?
  容惊鸿佳人在怀,洞房花烛夜。
  他却要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在最肮脏最黑暗的地方苟延残喘。
  容惊影晦暗的眼睛里,尽是病态阴鸷的寒光,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容夫人却扬着眸子,充满恨意地道:“儿子,你放心。娘答应过你,不会让他好过,就绝对会做到的。”
  “就算你不说,娘也知道应该怎么报复他。”
  容夫人看着颓废不已的儿子,声音裹挟着怒火和憎恨。
  “你放心。”
  “那野种一直防备着我们母子对他下手,这段时间警惕得好。我隐忍到他的大喜之日,就是为了给我儿出一口恶气,就算不能让他也断手,但也要他做不成男人。”
  “我要他也变成一个笑话。”
  “司徒鸳嫁给他,也不过是守活寡!”
  容惊影有些兴奋了,“娘,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容夫人看了四周,确认并无下人。
  她压抑着怒火,淡冷道:“他不要我送过去的任何东西,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他一直这么防着我,今晚是他和司徒鸳的新婚之夜,我就要他……做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娘的意思是……”容惊影不禁摩拳擦掌,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容夫人微微颔首,眉梢眼角绽着杀意。
  “他就算是再聪明,也决计料不到,宫里送来的交杯酒有问题!所以,我儿你就放心,今晚之后,容惊鸿也会付出代价的。”
  这声音传到了假山后的莫如九耳边。
  她心头如被雷电劈过,七零八碎的。
  震惊之余,又是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
  害怕和惊恐,和着这空气一样,密密麻麻的侵袭而来,让她的毛孔都在发颤。
  容夫人说得没错。
  因为这是宣皇帝赐婚,宫里的人会亲眼看到他们夫妻喝了交杯酒,等他们就寝了,他们才会离开太师府。
  宫里的人监视着,容惊鸿没办法不喝交杯酒。
  而且,这交杯酒还是宣皇帝为表对他们的器重,从宫里的酒窖里特意让人挖起来的。
  容夫人的算计果然利害。
  谁会想到新婚之夜,会变成一桩桩的阴谋呢?
  因为是皇帝赐婚的,所以容惊鸿也不会怀疑那么多。
  这就给了容夫人可趁之机啊!
  心头太过震惊害怕,莫如九的腿一软,身体在一个趔趄间,就撞上了一边的假山。
  四周本就寂静无声,只有容夫人和容惊影两个人。
  此时莫如九这不轻不重的一撞,倒如同巨石落大海,要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谁在那里!”容惊影蓦地扭头,眸光如电的扫过假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