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
  “妈,我下次再来看您。”
  乔娅指关节泛白,看似慌张无措的低头之余,眼底淬满了恼怒。
  下次?
  那有什么下次。
  做了几十年的首长夫人,她还能不清楚,军人的假期有多么可贵吗?
  就像她家老粟,一年到头能有几天在家?
  就是大年三十,千家万户都团圆,她家老粟还要视察站岗慰问,365天能有几天抽出来好好陪过她。
  尽管她的成儿,身份还没达到粟和平那么尊贵,可他在熊县有个家啊!就算他有假期,也要先顾着那个家,顾着那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女人。
  活生生把她成儿的假期,全部瓜分,这怎么能不可恨?
  就像这次,她的成儿死里逃生遭了大罪,好不容易有一两个月的病假,可全部都给了那个女人。
  她千呼万唤,日思夜想,总算是把人给盼来了,却在她这里,呆不到一天,连说话都不到十句,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故意发来电报。
  这不是成心是什么?
  分明就是成心跟她抢儿子!
  越想越悲愤的乔娅,身体都开始颤抖。
  “成儿,搞不好这电报就是发错了。”
  李琛眉头越拧越深,只以为乔娅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会拿死亡来胡闹。
  “但愿是发错了,丫头的爹娘向来身体康健,不可能忽然暴毙,只怕这里面还出了什么大事。”
  “熊县能出什么大事,离咱们亰城又不远,天子脚下的,要我说你明后天再走也不急,让你爸爸先摇个电话过去问问,万一要是发错了,岂不是虚惊一场?”
  其实乔娅是想说,这就是那个女人故意的,故意找借口把他骗回家,成了心不让他回自己家,什么失踪,什么身亡,那都是溅人的手段。
  再说了,打从心底她就没承认过江丫头,那么江丫头的父母,算什么亲家,他们出了事,又与她何干,再恶毒的说一句,那就是死的好。
  而李琛听完,却惊奇的看了眼乔娅,只见乔娅半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慌张,这话就不像是安慰他了。
  到像是阻止。
  阻止两个字一跳出来,李琛就忍不住心头一悸,将不好的念头强行压下道:“妈,不管是不是发错,我也要赶紧回去看看。”
  乔娅抬头,就察觉到儿子的不悦,紧绷下她只能压住滔天的恼怒,表情讪讪的道:“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又是咱们的亲家,你是该马上过去,可妈才看到你,妈舍不得你,要不妈也陪你过去看看?”
  “再说了,小江父母突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妈过去安慰安慰她也好。”
  乔娅的真实想法,李琛没有细思,只是按常规思路的转换了一下,以为乔娅是想借这件事情,缓和她和丫头之间的矛盾,顺便也想和他多相处几天。
  微微迟疑下,他刚想答应,已经安排好车的粟和平,就在楼下沉声道。
  “成儿,你岳父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担搁,车已经安排好了,你自己先走,我和你妈尽量在明后天赶到。”
  原本,粟和平是想着,等李琛认了门后,再抽出时间,和亲家正式的见个面,却不想,亲家突遭横祸,也是世事无常了。
  其二,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枕边人,乔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及时打断并快速做了决定,也是想给老妻留个台阶,保存颜面,省得刚缓和的关系,再一次陷进泥潭。
  既然这样,李琛也就不再多言,人死事大,电报又说的不清不楚,让丫头一个人在家承受悲痛,身为人夫,他情何以堪?
  所以,粟和平说的对,他确实不能再担搁时间,转身便下了楼,直奔外头的吉普车。
  乔娅情急,尾随着想追上去,粟和平就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你刚从疗养院回来,还是先休息一晚,等我明天把工作上的事交待清楚,你我再一起去熊县。”
  乔娅站在楼梯口,着急的看着儿子上了车,想到自己却不能跟着去,就急的胸口闷痛闷痛。
  “你有工作要交待,可我没有啊,为什么我现在不能跟着成儿去?”
  粟和平正色的拧了拧眉:“那里是成儿长大的地方,他熟悉我们不熟悉,乔娅啊,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成儿,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可人死事大担搁不得,做为父母,我们要理智一点。”
  “更何况,家里出了白事,那那都需要人手,每个地方的丧葬风格又不一样,我们做为亲家,还是需要考虑周全些比较好。”
  粟和平这番话,已经说的很婉转了,也符合亲家身份的追悼流程,可乔娅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想抢她的儿子,想尽了千方百计,也不准他儿子在自己家多呆一会,所以自然而然,就听不懂粟和平的劝阻。
  “我那里不理智,那里不周全了?亲家出了事,我马上和成儿一起赶到,这么重视小江,难道还不对了?”
  对当然对,可问题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乔娅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稳定,否则就不会在人家家里死了人,还想着挽留儿子,试图让儿子多呆几天再走。
  这样的人情寡淡,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冷血无情的。
  “乔娅,你我是夫妻也是长辈,亲家出了事,我们是很震惊和悲痛,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要稳重,先让成儿回去处理,那是因为成儿比我们更熟悉当地的风俗,也不容易出岔子,可咱们对当地的风俗并不了解,若是冒冒然然跟着去,就是给成儿添乱,你懂吗?”
  第一句话,粟和平是含蓄的告诉乔娅,夫妻本为一体,最好是同时出现在追悼会上,第二句话,他是想点醒乔娅,不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添乱。
  可话到了乔娅耳里,就完全变了,她只知道,同床共枕了数十年的老粟,现在就是拦着她,不让她和儿子多呆一会,还变着法埋汰她不懂为人处世,只会添乱。
  说白了,就是嫌弃她有精神病,所以生怕她去丢人现眼。
  越想越气愤的乔娅,全身都颤了起来,口不择言的便对粟和平嘶吼:“什么添乱,什么风俗不一样,这都是放屁,你以前那些战友的葬礼,我那一个没去帮忙?又有那一个不是我亲自主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