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秀(下上)
  时间回拨到下午两点多。
  唐宝娜正在剑州市机场,等着接今天抵达的小苹果。
  因为杨老三去彭城市了,老夏也有事情要忙,向坤就拜托她来接小苹果——其实不用拜托,她也肯定会来的。
  但她还是有些迷惑,老夏因为这段时间要去那个研究基地验收设备安装,所以比较忙可以理解,向坤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天天往山里跑,问他去干什么,还总是嘻嘻哈哈顾左右言他,今天甚至直接胡言乱语说去山里是要“保卫地球、守护世界”,神经兮兮的。
  唐宝娜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那情绪感知旋律化的能力之中,因为和向坤挨得越近,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敏感度越高,所以她最开始时是天天想办法拉向坤、老夏、杨老三一起去镇上吃饭。
  因为待在崇云村的话,在他们那小院子里吃饭生活,基本上她能感受到就是杨老三的情绪编译成的旋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她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而若是到了镇上,人多的地方,唐宝娜就可以感受到非常丰富多彩的情绪形成的特殊旋律,然后根据这些旋律去反过来推演相关的故事,再进行编曲和填词,非常地有意思。
  唐宝娜完全地沉浸其中,乐在其中,所以好多公司的事情她都有些顾不上了,即便在做,也是有些心思不属,下意识地就会走神。
  不过她也知道,她顾不上的时候,杨老三肯定会自觉地顶上,帮她查缺补漏、掌舵护航。
  别看杨老三平时咋咋呼呼、傻萌傻萌的,本身其实能力是有的,是可以信任的,就是单纯偷懒而已。反正从她开始跟向坤合伙,操持“乾坤科技”的事情后,不论做什么,杨老三都是跟在旁边的,所有的事情都熟着的,和张倩那边也都熟悉,又是股东之一,接手没有一点问题。
  唐宝娜也是想着干脆全神贯注地琢磨她最近的这种特殊感应,彻底搞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再去做其他事,免得老是记挂着。
  而且她也发现,不仅是她,杨老三最近也有些特别,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叨叨咕咕、自言自语,好像真的是在模仿她和“小精灵”说话一般。察觉到杨老三也发现了些什么,她便干脆半真半假地透露了一些情况,因为她觉得,杨老三以前一些很不靠谱的想法,貌似还真有一些要变成现实了。
  她也跟向坤、老夏进行过一些试探,从他们俩的反应来看,他们很明显在一定程度上是知道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她的一些特殊感受,甚至还会有意地对她进行配合,比如跟她一起去人多的地方停留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宝娜对他人情绪旋律的感知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娴熟,她已经积攒了100多首编完曲、填完词的歌,各种情绪心境、各种故事内容的都有,其中有15首也已经通过网络发布了出去,不出所料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让她有一丢丢的窃喜。
  除此外,她还有几百首只是有了旋律和感觉,大概地记录下的曲子,甚至有许多,她觉得旋律一般,就没有记录的。
  不知不觉间,唐宝娜发现,不单单人的情绪能让她感知到,从而转化成特定的旋律,甚至某些物品,她都能产生特殊感觉,然后有断断续续的旋律出现在脑海中。
  这些物品旋律不像人类的情绪旋律一样确定和连贯,但也是明确和真实存在的。
  这种感觉的敏感度越来越高,能够产生旋律的物品越来越多。
  从汽车,到手机,到电视,到桌子,到椅子,到树,到草,到脚下的路面,到旁边的路灯,到面前的垃圾箱,只要靠近后,她都能在脑中“演奏”出一段对应的旋律。
  刚开始时,她对此还感到挺兴奋,挺好奇。但没多久,就有些烦了,因为脑子里几乎时刻都处在各种旋律的奏鸣之中,有时候还会同时有好几种旋律响起,吵闹得不行。
  唐宝娜对这种感知的控制,还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特别是对那些物体的感知,很是头大。
  于是唐宝娜一下子便从天天粘着向坤,变成了和向坤保持距离,除了晚上回崇云村外,全都借口到铜石镇处理公司相关的事务、亲自把关人事,一个人待在铜石镇。
  她其实还挺担心向坤误解自己,以为自己在躲着他,不过那时候向坤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故意配合,就在那段时间开始频繁地在白天入山,好像要进行什么研究和调查,每次都到半夜才回来,倒是省去了她为自己刻意保持距离、躲着向坤编理由。
  反倒是时间久了后,她开始好奇起来向坤到底一个人去山里搞什么研究了。
  在机场等小苹果的时候,唐宝娜望着机场的各种物件,从座椅,到栏杆,到玻璃,到旅客的包,旅客的手表,旅客的手机……都是望一眼,脑中就有对应的旋律响起——倒不是现在远离了向坤依然能够有那种情绪、物体感知化为旋律的能力,而是之前实在是感知太多了,形成条件反射了,现在一看到类似的物品,脑子里就能响起对应的旋律,习惯了。
  唐宝娜现在也在思考,这种旋律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意。其他人的情绪所编译成的旋律,她能够理解其中蕴含的思想活动,甚至补完一出详细的思维过程、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后面的故事等等,并依此写出歌词来。
  但物品的旋律就有点玄乎了,她根本搞不明白为什么物品也能产生对应的旋律,更没法像人类情绪的旋律一样还原出相应故事,根本是一头雾水。
  她隐约察觉到,如果她能想明白物品的旋律所表达的根源,就能够找到她进行这些特殊感知的根源。
  她有个“不成熟的猜测”,各种各样物品,之所以能够和人类情绪一样让她感知到各种旋律,是因为它们上面其实都有类似“小精灵”一样的存在,它们都是有“灵”的。
  这个想法听起来超级幼稚,好在她也没有跟人讲过,只是一个人偷偷地跟各种物品“对话”,尝试唤出“小精灵”的回应,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小精灵”的明确反馈。
  不过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反馈,那些物品在让她感受到旋律后,再做接触或使用,都会有些比较特别的体验。
  比如这辆一般都是向坤、老夏在开的gl8,她在感受到这辆车作为一个整体的旋律后,再驾驶这辆车,就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她本身开车很少,特别是毕业后一直跟杨老三同居,都是杨老三开车,她的驾驶技术更是稀疏,虽然开是还会开,但难免会有点点虚。可是现在开这辆gl8,却是非常地有把握,不论是窄道会车、转弯调头、侧方停车、高速超车,她都相当娴熟,对距离把控十分精准,得心应手,仿佛这辆车被她开了十几年一般。
  这种感觉,更加坚定了她的“幼稚猜测”。
  ……
  因为航班晚点,所以小苹果直到快三点才抵达机场。
  一位漂亮的机场地勤小姐姐引导着小苹果走了过来,确认了唐宝娜的身份后,便让小苹果跟她去接“托运”金闪闪的航空箱。
  这次过来崇云村住,小苹果是独自一人来的,李教授送她上飞机,请乘务人员帮忙照顾,飞机抵达后,机场和航空公司都会有针对残疾人的服务、引导,帮她更快速、方便地下飞机,把她交给来接机的人,整个过程都有人陪伴,所以李教授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答应了小苹果一个人来崇云村的请求,因为他在学校的工作暂时走不开,又很清楚女儿在家里和在崇云村截然不同的状态。
  牵着小苹果,拿到了金闪闪的航空箱,检查那只又略胖了一圈的小肥鸟情绪稳定、状态安逸后,唐宝娜便给李教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其实小苹果在飞机降落后,就已经给她老爹打电话通报过了,现在再打一次,也是为了能让老李更放心一些。
  提着金闪闪上车后,唐宝娜笑道:“小苹果,这一路还顺利吧?”
  “嗯,挺顺利的,空乘姐姐、地勤姐姐,都对我很好,其他的旅客也都会让着我。”小苹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事实上,即便没有任何人的照顾,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完成旅程。
  如果她不说,直接伪装成一个正常视力的人,周围的人90%以上都不会发现她眼睛看不见。
  毕竟她本身现在通过“寄物感知”的训练和影响,听觉就有了非常大的提升,特别是听声辩位的方式,嗅觉上也有了极大的加强,可以帮助他进行更复杂的环境判断。
  还有开挂般的金闪闪和爱丽丝,给予她的辅助甚至能让她比普通人看得更远、知道得更多。
  飞机上她虽然和金闪闪分开了,但有爱丽丝给她的信息反馈,整个飞机的情况她却是了如指掌。如今的爱丽丝,在各处都有大量“超联物”的情况下,哪怕没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也能给小苹果足够的环境信息反馈。这些信息,恰恰是小苹果能够理解的。
  所以现在的小苹果,明明比所有眼睛正常的人都要看得清,却还是得装着看不到的样子,当真是有些无奈啊。
  就像之前下飞机的时候,地勤小姐姐光顾着帮她看前方障碍,却没注意自己脚下,差点被旁边的行李车绊到,小苹果在爱丽丝传递给她的环境信息中提前预见到了这一点,只能是假装自己要绊倒,让小姐姐本能过来扶她,移动脚的位置,避免了被绊到。
  唯一能让小苹果真正做自己的地方,暂时来说,还是只有崇云村——连在家里都不好太过放飞,免得让给老爸惊疑。
  “对了,你向叔叔和冰姐在忙,所以没办法过来接你,我们先去镇上吃晚饭,吃完晚饭再回村里。唉,我知道你今天过来,肯定挺期待向坤做的菜,可惜得明天才能吃到了。”唐宝娜替向坤和老夏解释道。
  小苹果却是笑道:“没事的娜娜姐,向叔叔跟我说了,他这几天都要进山里有事要忙,今天晚上会准备一场‘大戏’给咱们看。不对,应该说,主要是给你看的!”
  “哎?向坤也跟你吹皮牛了?”唐宝娜奇怪道。
  向坤今天要进山前,拜托她去接小苹果的时候,确实有说让她晚上到天台去,有一场提前为她庆生准备的“大秀”。只不过这话是和“保卫地球、守护世界”的话一起说的,特别神经,所以她根本没有当回事,觉得向坤只是在开玩笑,就像老是跟杨老三说的“秘密组织”、“欢迎加入异能家族”之类的话,所以她也没有当回事。倒是向坤记得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让她心里挺高兴的。
  但现在看来,向坤居然把那话也提前告诉了小苹果?难道真有什么“大秀”?
  不会是烟花什么的吧?
  在山里放烟花?这犯法的吧?
  而且这操作也有点烂俗啊,向坤不会这么干吧?
  再说了,放烟话在村里放不就行了。
  可除了放烟花,她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符合“大秀”描述的事情了。
  不过小苹果知道的也不多,向坤同样没有跟她说细节,唐宝娜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暂时放下。
  “娜娜姐,你最近发的那几首歌都好好听,太厉害了。这些歌,全都是你自己写的吗?”小苹果赞叹道。
  “糖豆公主”是唐宝娜的事,网络上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信息在爱丽丝的管控下,基本上不可能流传出来。但身边的人,小苹果、小胖妞她们几个,却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现在也都会时刻关注着最新的“糖豆流行曲”。
  “算是吧,嘿嘿,小苹果你最喜欢哪一首?回头我也给你写几首歌。”唐宝娜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道。
  “我最喜欢那首《偷着乐》,我一听就知道是在唱真儿姐,就好像看到她又得意又不好意思显摆地偷捂嘴笑,特别特别有意思,一听就想笑,就想跟着唱。对了,小铃铛也喜欢这一首,哈哈。”小苹果笑着说道。
  “咦?小苹果你听得出我这歌是写的杨老三?是杨老三告诉你的吗?”唐宝娜奇怪道,她这歌里可没有杨老三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和杨老三相契合的描述,只是单纯地在表达杨老三那次自以为知道些什么、偷着乐的情绪。
  小苹果说道:“没有,真儿姐没有跟我说过,但我听这歌第一遍,就知道是写真儿姐了,因为这节奏……这旋律……总之就是很有‘既视感’。嗯……我知道我说既视感会有点怪怪的,但确实是这样,娜娜姐这歌,我一听就很确定写的是真儿姐在‘偷着乐’。”
  唐宝娜心中一动,说道:“小苹果,我哼几段旋律你听下哈。”
  说着,她便用“嘟嘟嘟”、“呜呜呜”的声音轻哼起了一段旋律,只哼了半分多钟便停了下来,问道:“小苹果,如果我哼的这段旋律代表一个物品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随便猜,说什么都行。”
  小苹果却是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是汽车,是在飞快跑着的汽车,嗯,而且是黑色的,也挺大的。对了,娜娜姐你开的这辆车就是,你哼的那段旋律,我觉得是代表这辆车在跑!”
  唐宝娜惊了,小苹果能听出《偷着乐》是写杨真儿,还能够说是猜到的,但现在居然能听懂她的“物品旋律”,猜中是这辆gl8给她带来的感知旋律,这就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