沚姐姐?妻主?
  “只我一人,怎的如此多的饭菜?”
  乔昀不悦地蹙起眉头,他自小寄人篱下,虽说南府从未苛待过他,可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奢靡之人。
  尤其是在外过的这饥不果腹的几个月,更是让乔昀对粮食有了说不出的珍惜感。
  “殿下吩咐,奴等不敢不从。”
  小侍低眉顺眼,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乔昀无从反驳。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替主子做主?这定是南沚的要求啊!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是。”
  乔昀从来都不习惯有人服侍他用膳,以至于和他一起长大的南沚也养成了自己夹菜的习惯。
  为此,乔昀婚后的日子倒是比旁人家的新婚夫郎好过不少,就算南沚不喜于他,却也从未在饭桌上给他立过规矩。
  上官汐虽出身皇家,却也算得上是一个豪爽之人,南沚不要求,他便也不曾为难过乔昀。
  只是在南沚昏迷不醒这件事上,上官汐才赶走了乔昀。
  要说起来,乔昀心中对上官汐并无怨言,反倒还多了些感激。
  当年乔家获罪,上官汐念在乔昀爹爹的份儿上保了他一条性命,又接他进南府,一直待他如亲子。
  若不是京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加上南沚的昏迷不醒压得上官汐喘不上气来,上官汐又怎么会舍得送他离开?
  便是赶乔昀出门,上官汐也将孩子一并都送给了他,若是寻常公公,哪里有人舍得将长孙儿送人?
  包括高家姐妹对他的帮助,这些若是没有上官汐的纵容,就凭着平南王留给上官汐的暗卫,那高琳和高琅哪里还能好好地活着?
  乔昀不是个傻的,上官汐不忍他经受那些流言蜚语,又怕南沚就这样去了留下他孤儿鳏夫受人指责,将他赶出府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以,就算上官汐真的给南沚订下婚事,乔昀也只当是自己和南沚没有缘分,却是半点儿也敢怪罪于人的。
  如今他与她只一墙之隔,却是两个天地。
  乔昀不敢想象,那个自小便说会待他好一辈子的女子在与旁人成婚那日他会不会悲伤,他却知道,自己的归宿只剩下屋里那个孩子了。
  小侍乖巧地退下,乔昀拿起那双银筷,忽而就没了食欲。
  眼前忽然浮现出幼时爹爹等待娘亲回府时的情景,年幼的自己总是喊饿,爹爹却总是塞给他一块点心,然后固执地等着娘亲回府后才肯开饭。
  不得不说,或许娘亲不是一个好官,却绝对是一个好妻主。
  在这贵族女子三夫四侍的世代,乔昀的母亲只一个正君两个通房,绝对是京中除却平南王外唯一的好女人了。
  乔昀只喝了一小碗银耳百合粥,将自己面前的那盘菜用尽,便唤人撤了桌子。
  天色渐暗,小侍进来掌了灯,乔昀随意地翻起一本书来。
  许久不拿这些书本,此时闻到那墨香都觉得亲切。
  这一看书就忘记了时辰,以至于那人何时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乔昀都不知道。
  只是在他发现南沚时,南沚提了一小包蜜饯笑着搁在他面前。
  南沚不是一个会讨男孩子欢心的人,却还是努力学着对他好,只想助他早日忘记那些不堪,接受现在的自己。
  “天晚光暗,就不要看书了,免得伤了眼睛。”
  南沚顺手抽掉乔昀的书,将手中的蜜饯往前推了推。
  “殿下……怎么来了?”
  乔昀心里算计着时辰,却是从未奢望过她还会过来。
  看着那人,乔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只是还在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以免再被伤害一次。
  但是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欢喜南沚瞧在眼里,也喜在心头。
  “昀儿,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殿下。你若不愿叫我沚姐姐,便唤我妻主可好?”
  南沚厚着脸皮说道,好似没瞧见乔昀脸上的红晕似的,只等着他点头。
  乔昀终是拗不过南沚,却也再唤不出“妻主”这两个字来,南沚或许不知,自己确实清楚,他已然不是他的夫了,哪里还有资格唤他妻主?
  “沚姐姐……”
  这熟悉的名字刚一出口,乔昀便垂下了眸子,不愿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湿润。
  “乖……”
  南沚像是哄小孩儿般,满意得揉了揉乔昀毛茸茸的脑袋。
  “晚饭可用了?还合胃口吗?”
  人总是容易得寸进尺,南沚也不例外,得了乔昀的一声“沚姐姐”,她便又往人家跟前凑了凑。
  乔昀点了点头,正色道:“昀儿一人饭量有限,沚姐姐还是莫要让下人备那么些吃食了,没得都浪费了。”
  见乔昀愿意与自己说话,南沚的心情别提多好了,忙不迭地点头称好。
  “这些小事你说了算。只是你身子不好,要好好进补,每日里的参汤要按时喝下,每顿饭不能少于三个菜……”
  乔昀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啰里啰嗦像是爹爹一般的南沚,觉得十分陌生,却又很温暖。
  乔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南沚才笑着站起了身。
  “念云可是睡了吗?我去瞧瞧……”
  南沚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掀开帘子凑到南念云身边,先对着那张睡熟的小脸儿亲上一口,才又悄悄退了出来。
  “昀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念云她……被你照顾的很好。”
  黑夜总会给人莫名的勇气,就像现在,南沚的大猪蹄子又扣上了人家小男儿的手。
  乔昀抿着唇摇了摇头,若不是顾念着自己被休弃的事情,此时的他真想扑到南沚怀里大哭一场。
  他不怕吃苦,却是怕委屈了儿子。
  在西街的这几个月里,乔昀从来不敢睡实,生怕那扇小木门挡不住外面的恶人。
  就算南家不认他了,乔昀也从未想过再嫁二妻,若是清白的身子没了,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护着儿子长大。
  乔昀的枕下一直放着一把剪刀,那里压着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不管曾经的南沚有多浑,与她一起,乔昀也从不用担心旁的,总归她是他心底认定的妻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