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落网
  九方居灯火通明,书房的门半掩着,竹帘遮挡着夏虫。
  严宽刚盯着侍卫把礼仗搬运到库房,过了前院就见到了穆安,他退到一边:“王妃。”
  “萧辞回来了么”,明月小跑过来,递上帕子,穆安擦了擦掌心的汗,吃的有些撑,让马车停在了外面,她从巷子口走进来的,凉风吹着,还是出了汗,示意严宽跟上,半回眸道:“瞧瞧你身上的土,在哪蹭的?”
  严宽赶紧把衣襟的土拍了,笑道:“可能是回来时在马车上蹭的。”
  眼皮抬了抬,穆安便不再多口,径直往书房去,看了一眼里面的烛火,唤了明月一声,说:“忘了给沈行白说了,若是他不方便,就让纪川先留在府中几日,差两个人照看着就是。”
  “呀”,明月连忙道:“王妃说的迟了,沈公子半个时辰前刚把人带走了。”
  “是吗”,穆安摆了摆手,说:“那就算了。”
  萧辞从里面出来,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神情微眯,示意穆安进来。
  “去吃好的了?”萧辞唇角勾了勾,闻到了味道,自然的将人揽进去,还腾出一只手闭上了门,温声:“想吃什么,让明月出去买就是。”
  穆安“嘿嘿”一笑:“有人请客,白蹭的。”
  缓缓扬起一侧眉,萧辞知道是谁了,撑着膝头让穆安坐在上面,背靠着椅子,两分漫不经心道:“欧阳落?真是哪里都有他。”
  “京城有他的生意,他一年在京城待的时间本就挺长的”,装作没听出萧辞的醋味,穆安伸出食指,轻缓的替他揉了揉眉心,道:“反正我们也要走了,就当作离开前的告别吧。”
  一把攥住微凉的指尖,正戳着眉心,萧辞试着抬了抬眼,嗓音低沉:“别说告别的话,安儿,我会带你回来的。”
  穆安一愣,继而就咧嘴笑了,昨日阴云一扫而空,她环上萧辞微仰的颈,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颈后的骨头,说:“我知道。”
  “安儿”,萧辞骤然正色起来,穆安觉得的眼眸里的沉色快要压上来,心口一紧,提了半天,才见萧辞抿了抿唇,缓道:“本王都会安排妥当的,这两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等天一亮,你就同明月回丹宁院,好好陪着祖母,等本王来接你,好吗?”
  过分的正经,不痛不痒的戳在胸口,挠的人有些心烦意乱,穆安微惑:“为什么要回丹宁院?我在九方居陪着你,你不是说了想时时刻刻都见到我吗?”
  “乖”,将穆安的头发弄的乱糟糟,莫名的可爱了很多,萧辞面部轮廓也随之柔和下来,轻声:“不会太久的,就一日,本王就来接你了。”
  脑袋有些乱,一时间让穆安有些转不过弯来,她顶着被某人抓乱的头发,说:“其实吧,我一时一刻都不想同你分开。”
  “本王也不想,一刻也不想”,蹭了蹭穆安,萧辞埋在她肩上,感受着使人眷恋的温度,低声:“本王保证,最后一次了,哄一哄夫人,明日我让严宽送你回去。”
  “为……”
  没等穆安问出口,萧辞就堵住了她的唇,齿间轻咬,说了句:“别问为什么,就当是本王哄着夫人开心的。”
  穆安想说,她没有不开心。
  ——
  晨光微起,明月半蹲在墙角拉着严宽小声说话,严宽蹲的脚都麻了,看着明月:“一定要蹲着说吗?”
  “……”白了他一眼,明月指使两个侍卫将院里的箱子抬出去,装在外面的马车上,回头对严宽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主子等着了,我还忙”,严宽无奈:“主子说了,你好好照看王妃就行,其他的事情,别瞎操心。”
  换了个姿势,明月不乐意了:“主子放心你,我还不放心你呢,一会王妃醒了,我们就去穆府了,该有的礼程一个都不能少,可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实在蹲不住了,晨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严宽原地蹦起来,语重心长道:“不会的,放心。”
  明月着实不太放心,她同听风也是昨夜才知道的,差点惊掉了下巴。
  怪不得府中这几日总是忙忙碌碌,库房里秘密抬进去了好多东西,她同听风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穆安,本想问来着,一回头就给忘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在提前筹备一场盛世的姻礼,原来主子一直记着呢。
  说来也是遗憾,当初大婚之日,到底少了两心相悦的喜气,连拜堂礼都没能如愿进行,实在算不上“迎娶”。
  “对了,九方居的装扮一定要喜,王妃虽然喜欢简素的,但这一次,一定要装的红火,喜庆。”
  “知道了”,严宽微侧头,看到萧辞从书房出来,连忙对明月道:“我先走了,照顾好王妃。”
  明月还欲说什么,严宽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她跺了跺脚,回头又满脸喜气的收拾东西。
  既然萧辞什么都不让穆安插手,穆安也乐的自在。
  “参见王爷。”
  天和门的守卫也换了,是新面孔,严宽大步跟着萧辞进去,低问:“主子,可还要去皇上宫里?”
  萧辞垂眸:“皇上醒着?”
  “时醒时不醒,不过比昨日的精神好了些,昨夜在寝宫发了不小的火。”
  “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力气都用在发火上了”,萧辞紧唇:“好生照顾着,昨夜抓的人如何了?”
  严宽来了兴致,说:“是个硬骨头,不过属下基本确定,曾夜闯九方居的就是此人。”
  “哼”,萧辞往内牢的方向拐去,宫墙两侧肃然静立,闷声问:“叫什么?”
  “回主子,叫曾鸣,大齐人。”
  人是严宽亲自从贤淑宫“请”出来的,除了贤淑宫,其他人一概没有惊动。
  许淑贤大发雷霆,看她身怀龙胎的份上,严宽一再退让,废了不少力气才把曾鸣带走。
  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头疼,严宽边走边道:“主子,从贤淑宫搜出不少的毒物,还有一间密室。”
  萧辞蹙眉:“同皇上所中之毒,一样吗?”
  “属下找医圣看过了,八九不离十,贤淑宫已经让侍卫层层防守了,皇后状态不好,有自裁的倾向。”
  “看好了”,萧辞沉声:“贴身盯着,实在不行,就绑起来。”
  “是。”
  曾鸣遍体鳞伤,逼供的毫不手软,可硬是没撬开他的牙关。
  汗水打湿了发,凌乱的搭在肩上,浑身钻心刺骨的痛,死寂般的牢里传来脚步声,曾鸣抬起猩红的眼,铁门从外面打开,身带兵刃的侍卫分做两列立在门口,进来一个一个人。
  严宽给萧辞搬了张椅子,萧辞没有,示意严宽拿开,看了曾鸣一眼,寒声:“大齐曾氏,本王倒不知道,何时堕落至此。”
  曾在大齐是贵姓,比如今的齐皇后母姓“琉”还要尊贵,最不缺的就是前程。
  曾鸣稍一挣扎,就拽着禁锢的铁链作响,他吐出嘴里的血沫,对上萧辞冰若幽谷的瞳,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必死无疑,可是……
  “王爷动作还真快”,他含糊不清道:“本以为可以再、再侥幸一点的。”
  “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尽可阴谋诡计,你也不差”,萧辞骤然冷声:“事已至此,负隅顽抗还有意思吗!你骨头再硬,本王都能给你拆了。”
  “反正落在王爷手里,总归是一死,王爷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我不会说的。”
  “给他解开”,萧辞冷不丁的说了句,嫌恶的瞥过眼,道:“你若是想死,就不会强撑到现在了,你死了,宫里不还住着一位么,本王不介意,将人提过来一块审了。”
  面色一白,曾鸣重重摔在地上,哑声:“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王爷当……我是大齐的奸细处置了便是,同其他人有何干系!”
  “出身名门,多年来隐匿后宫”,萧辞向前抬了半步,低头说:“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什么心思,本王会瞧不出来?”
  浑身一颤,曾鸣咬牙:“皇后娘娘怀着龙胎,从始至终她都被蒙在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利用了他,王爷何必牵连无辜。”
  萧辞冷笑:“无辜,你莫不是把本王当了傻子?皇后根本无心保住腹中胎儿,你说说,到底是谁被蒙在鼓里?”
  “不……”,曾鸣仰头,额角的血水顺着面颊流下来,滴进了嘴里,他紧促的喘息着,摇头:“王爷不用激我,皇后怀的是皇上的孩子,她对皇上一片痴情,又怎会舍得……不会的,不会的……”
  确是一片痴情,偏偏也是这份痴情,让许淑贤做每件事都踟蹰不前,左右摇摆。
  曾鸣抱着头回想,许淑贤的身子确实一日比一日差了,尽管每日用药,他都盯着——原以为是忧心成疾,未怀疑过她是对自己用了药。
  “不会的……”
  “这些年,都同大齐通了那些消息”,萧辞沉色:“你若是不一五一十的说道清楚,本王不介意让皇后亲自来说。”
  “你!”曾鸣胸口翻涌,一口血喷出来,好半天缓不过来,严宽让人给他浇了盆水,人瞬间清醒了些,到这个时候,曾鸣还是异常的固执!
  这次,真的一败涂地了,大齐永远也翻不了身,终将败在萧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