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不知不觉间,曾经不那么把华婕当回事的人,如今已经将华婕,当成衡量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标杆了。
  第227章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你原谅自己的父……
  雪花扑簌簌为乔纳庄园盖上一层银霜, 整个世界都在飘雪中显得湿润朦胧了起来。
  方少珺和华婕还在聊,绘画和人生,未来和梦想, 大概有很多很多要聊的。
  沈墨和华婕是恋人,同时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即便如此,华婕仍需要志同道合的友人,那是另一种可以令她幸福的情感和交往。
  钱冲绕回大厅时, 正看到沈墨坐在壁炉边, 好像在发呆,又好像是在做非常严肃专业的什么思考。
  他不想去打扰华婕和方少珺,在城堡里走了走,便干脆坐到沈墨身边。
  两个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人隔着一米席地而坐,望着篝火, 各自神游。
  好半晌, 钱冲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墨转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你不是脸盲吗?我看你做翻译的时候, 也挺好的。现在也在创业, 这些不影响吗?克服了吗?”钱冲随口问道。
  但了解沈墨一向不爱搭理人的个性, 这种闲聊天、没逼事的话题,钱冲也没指望沈墨会答。
  却不想几分钟后,沈墨居然破天荒的开了口:
  “学着用一些特征、符号来加强自己对身边人的识别。
  “声音,衣着习惯,小动作, 肤色, 身高等等,所有几种特征组合,大概拼凑成一个人。
  “用力去背这些东西。
  “小时候是懒得做这些功课, 觉得天下没有值得我记住的人,爱谁谁,就这样吧。
  “但是要去创业,要做投资,要很好的走进社会,这些功课就要认真去做。
  “华婕在拼尽全力做她想做的,要做的,该做的。
  “我也一直。”
  “……”钱冲默默听着,没有打岔,也没有应声。
  沈墨说的轻描淡写,这些事可能甚至都没跟华婕说过。
  可钱冲也是有类似先天缺陷的人,谁也说不好,他和沈墨各自的病症,到底是家庭因素造成的更多,还是自身先天就有问题。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容易改变的。
  一个治不好的病,必然有它令人无法摆脱的强大之处。
  能克服,也只能说自己咬牙努力,在尝试变得比病症更强大而已。
  “你呢?”沈墨忽然又开口。
  “……”钱冲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是在共同陪伴华婕成长的过程中,沈墨对他们这些原本无所谓,但华婕关心的人,也尝试关心吗?
  “我嘛……”钱冲皱眉想了想道:
  “自己一个人住,尽量克制情绪,虽然每天都可能有无数个想爆炸的时刻。
  “对别人开始无所谓的事,我却总是愤怒仇恨不能自已。
  “大概骨子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心怀仇恨吧。
  “看书,研究自己,然后努力自我调节。
  “如果不能调节,就找个地方自己呆着,适当的犯个病,也算是自我调适的一种方法吧。
  “就这样。这几年还行,没吓到谁,也没耽误画画。”
  沈墨点了点头,大家都在长大。
  “出国后,可能脱离了原本的环境,忽然决定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不起我。
  “别人也没有一定照顾我情绪的义务。
  “所以能比较接纳自己,能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激烈。
  “画画,学习心理学,研究自己,研究画技…
  “为了做成画画这件事,追梦嘛,总要拿出点行动来。”
  “……我没有梦想,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每个人都是天才,但我是个普通人。
  “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好。我对这个世界好奇,可从哪个角度去了解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重要。
  “殊途同归。
  “我大概只是忽然有一天,觉得想保护好华婕,然后生活中多了一个责任,也一下子多了意义和目标感。
  “很多人到30岁会忽然迷茫,所谓的三十而立,但三十未必就立了。
  “前半生追求的事到底是什么啊,忽然对过去所有都质疑。
  “我还好,我提前找到了这种无趣人生中可以支持我的事。
  “华婕追求梦想的样子,让我向往。
  “我保护她追求梦想的样子,这是我的意义感。
  “普通人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只要能让我精神满足,也不错。
  “所以我追求金钱,也继续深入研究哲学,并将创业、赚钱,当成研究哲学的一个实践角度。
  “所以,我也很普通,也很不普通。
  “但也都无所谓,我就是我,是华婕眼中的我,是我自己想成为的我。”
  跟沈墨认识也3年多了。这是钱冲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这个沈老师的儿子,华婕的同桌、男朋友,忽然成了个独立的个体。
  抛开了“沈佳儒的…”和“华婕的…”这两个前缀,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钱冲打量着面前长相或许好看,却又过于冷凝坚韧的人。
  这个不好惹,又难相处的人,原来也有这么敏感细腻的一面。
  “沈墨,你才18岁,但好像已经是个霜须白发的老人了。”钱冲撇了撇嘴,不善于夸奖他人、表达亲切的他,还是习惯性的选择用嘈别人打破沉默。
  “不。”沈墨望着炉火,吐出一个单音。
  “?”钱冲。
  “我懂事起就是这样了,不是18岁才这样。”
  “……”钱冲。这是重点吗?
  两个人又坐了几分钟,这一回是钱冲先开口:
  “你原谅沈老师了吗?”
  一直父子关系冷漠的两个人,因华婕而被凝结在一处。
  不知道在他们出国期间,有没有变好。
  “……”沈墨抿直嘴唇,似乎不太爱聊这个。
  但也许是今天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也许是身在异国他乡,人会忽然情绪变得不稳定。也许是忽然因为钱冲与他竟难得重合的许多苦痛,而多了些谈话的欲望,于是竟也答了钱冲的话:
  “一辈子不会原谅吧。
  “积怨已深,每一次细小的相处,都可能勾起小时候最深的痛苦和仇恨。
  “但已经经历了这些最激烈的情绪。早就变得不抱期望和冷漠,再要转好,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原谅了吧。
  “就一直这样吧,也不是说父子一定就要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可以和平共处,能尽量体谅和理解…就差不多了。”
  “……”钱冲凝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细细咀嚼沈墨的话。
  原来不是他不孝,不是他冷血无情,不是他小心眼永不原谅…
  原来沈墨也是这样,原来童年的伤原本就难以疗治和痊愈。
  也会有一天,他也能像沈墨一样平静接受,对人生的诸多不如意,尽量释然吧。
  “噼啪…”壁炉里的火焰偶尔发出爆破声。
  大厅里席地而坐的两个男生,虽然沉默无言,却都有种倾诉后的轻松和平和。
  ……
  第二天晚上,钱冲送华婕上飞机的时候,拍了拍华婕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好对沈墨吧,挺好一个人。”
  “???”华婕疑惑的眼睛瞪圆,什么情况?
  钱冲这样的人,怎么竟然、居然会说别人好话?
  还是夸沈墨?
  钱冲不是一向很忌惮沈墨吗?俩人不是从来不讲话吗?
  坐上飞机后,华婕终于再也压不住好奇心:“你怎么钱冲了?他怎么忽然让我好好对你?”
  “……”沈墨表情微妙一瞬,然后又恢复,淡淡道:“没有吧,昨天晚上听他聊了聊人生。”
  “……是吗?”华婕不太相信,“你是不是跟他告状说我欺负你呀?”
  “……”沈墨无奈道:“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那倒不像。”华婕认真点了点头。
  少年承受住了她的审视,表情一直都很正常。
  华婕这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