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不知道该回什么。
  迟茉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没用,当初期冀的目标,也变得好遥远好遥远。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现在是深夜3:08。
  迟茉忽然按下周嘉渡的号码,拨了过去。
  怕影响其他室友,她走到阳台上,可是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她没有勇气打第二通。
  第二天,周嘉渡醒来后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又看看时间,皱起眉。
  他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迟茉正在上课。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少女挂掉电话后。
  在阳台上无声地哭了很久。
  然后回到灯下继续写题,一直写,崩溃而又茫然地一直写。
  即使去睡觉,也睡不着。
  -
  周嘉渡又给迟茉发了好几条微信,她依旧没有回复。
  连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拨过去的电话,通了也没有人接。
  迟茉不想接,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一年半前的那种困境里,无法自拔。
  当时是周嘉渡告诉她,她是“闪着光的茉莉小精灵,独一无二、无可替代”,而现在,迟茉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黯淡,就像她怎么也提不高的数学成绩。
  她恍惚觉得,上学期期末她考的一百四十五分的数学成绩、二百六十六分的理综成绩,都是假的。
  迟茉不想让周嘉渡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好,她其实脆弱不堪,是个没有什么能力的胆小鬼。
  迟茉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而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
  -
  这周末,迟茉依旧没有回家,在宿舍做题。
  其他人都回家了,宿舍里空荡荡的。
  周嘉渡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没有挂掉也没有接通,就让手机一直响着。
  声音停止后,他发来一条语音微信。
  迟茉点开,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
  “不管你接不接电话,我就在你学校门口,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着,茉莉小迟。”
  第30章 玫瑰少年(终)  那是一个无声的、不涉……
  迟茉忽然抓起桌上的宿舍钥匙, 锁门、下楼、狂奔,一路向校门口。
  不知不觉,已是五月, 阳光炽热。
  校门口的那棵大柳树垂着枝丫,迟茉在树下看到那辆熟悉的保时捷。
  她眼眶一下子酸酸的。
  车里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她,打开车门,缓步走下来。
  他们好像——隔了一个世纪没见面了。
  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道校门, 迟茉笑起来, 周嘉渡也笑起来。
  她不知道, 那天她其实笑得比哭还难看, 但真真切切看到她在眼前, 周嘉渡才觉得有几分安心。
  迟茉走出校门,看着他, 轻声问道:“阿初哥, 你怎么来了?”
  表面上若无其事, 心底已掀起万千波浪。
  周嘉渡没说话,几个月没见, 他的女孩瘦得近乎脱相,脸上原本的婴儿肥也不见踪影,眼底是淡淡的乌青。
  整个人比旁边新抽的柳条还要细。
  周嘉渡声音有些哑:“来看你, 谁让我们小茉莉不接电话,还以为你被狼吃掉了。”
  迟茉面上依旧笑嘻嘻的,插科打诨,只是心里忍不住难过:“这不是快高考了嘛, 学习忙。”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腕。
  迟茉错愕。
  周嘉渡握着她的手腕, 然后又缓慢地松开,右手大拇指搭在小拇指上,摆到她眼前:“你的手腕。”
  “什么?”
  “你的手腕。”他重复了一遍。
  她反应过来,他大拇指和小拇指搭在一起的粗度,是她的手腕粗细。
  那一个圆圈,恐怕连一根竹子都塞不下。
  迟茉不语,宿舍有一个舍友有电子秤,她前一阵儿上去称了一下,看到数字时,还以为秤坏掉了。
  那是连她当初跳舞参加比赛最辛苦的时候,都没达到的数字。
  周嘉渡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难掩心疼:“上车,我们去玩。”
  一听他要带自己去玩,迟茉脸上的笑容挂不住,急起来:“不行,阿初哥,我还有两套题没做。”
  “不做了。”
  “不行的,我马上要高考了,我没有时间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迟茉敛了表情。
  她抬手遮了遮阳光,恢复那种若无其事的语调:“这么大的太阳,该被晒黑了。”
  长时间闷在教室和宿舍做题,让她比之前还要白,接近于不健康的那种白。
  周嘉渡不说话,静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让迟茉无所遁形,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她的脆弱和无助仿佛就会暴露在阳光下。
  迟茉害怕他的审视,害怕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所以她没去看周嘉渡,而是盯着大柳树的叶子,目光空空。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半晌,周嘉渡忽然伸手,把迟茉抱进了怀里。
  那是一个无声的、不涉及任何情.欲的怀抱,却让迟茉在一瞬间破防。
  他胸口的衬衫变得湿润,变成一朵氤氲开来的花。
  千言万语,化作悄无声息。
  周嘉渡没有说任何安慰的,亦或是鼓舞人心灌鸡汤的话。
  他只是带她去了欢乐谷,坐过山车,在山顶的时候,迟茉抓着他的手臂尖叫。
  他又把车子开到梦社,两个人打了两个小时的网球,大汗淋漓。
  他又给她放了音乐,她跟着节拍,不由自主地跳起舞来。
  她的裙摆是四月的玉兰,张开时带着迷人的馨香。那些潜藏在记忆里的舞蹈因子,全部跳出来,迟茉毫无顾忌地跳着舞,那些她以为自己已忘记的动作,其实早已深入骨髓。
  周嘉渡站在旁边,静默地看着她跳舞,宛若在舞蹈室的那一次见面。
  音乐结束的那一刻,她倒下——
  细细地喘着气,头倚着光亮的地板,淌着汗珠的发丝蜷曲着贴在脸上,歪头看周嘉渡,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笑。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天一场考试,迟茉的成绩依旧飘忽不定,只是偶尔才会考得好一次。
  她依旧睡不着,通宵后第二天不用喝咖啡都倍儿精神。
  只是迟茉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焦虑了,也不会因为考好或者考不好而那么情绪激动,她的心态近乎于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每天早上坐在操场的观景台上练完听力后,回到教室里泡一杯玫瑰花茶,然后才正式开始一天的学习。
  玫瑰花是周嘉渡送给她的,说是泡水喝能缓解压力。
  高考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
  从天台往下望去,雾蒙蒙的天地,被雨淋湿慌张躲雨的学生仿佛海里的鱼,那块万年长存的铁板淋着雨,嗒嗒响着,在海里奏乐。
  迟茉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开机,翻看她和周嘉渡的聊天记录。
  最近一条在两天前。
  他问她的考场。
  迟茉告诉他她在八一中学考。
  周嘉渡说和他当年一样。
  铁板上飞来一只麻雀,被雨淋湿的落汤麻雀,慌里慌张地在生锈的铁板上四处乱走。
  迟茉对它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砰”一声,还给自己配了音。
  谁知那麻雀也不恼,扑棱了两下翅膀,然后开始在铁板上悠闲地走起来。
  迟茉哈哈大笑。
  -
  二零一四年的六月,多雨,天气闷热。
  高考那天,全市为考生开路。
  忙了一夜的周嘉渡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来不及换洗的衬衫上有许多褶皱,让他非常难受。
  这条路旁有一所中学,路边停了许多辆车,还能看到穿着旗袍期冀孩子旗开得胜的家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