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今日还有一本书未读,要回去把它读完,”谢羽迟不卑不亢。
  “好,”华服男子点头,“你去吧,待会别忘记去外祖母的寿宴便可。”
  “是,我记下了,”谢羽迟轻声道,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凉亭。
  华服男子望着谢羽迟离开的身影停了片刻,才摇头笑道:“羽迟还是一样的性子。”
  “可不是嘛,”凉亭中还有一人,只见他和谢羽迟一般年纪,但却是又矮又胖,眼中还偏偏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此刻他正站在谢羽风身旁,摇头晃脑,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二表哥说笑了,”谢羽风瞅了胖男人一眼,有些不屑。
  “二弟,”华服男子低唤了一声。
  胖男人刚要再说什么,听了这声唤悻悻住了嘴,
  凉亭中几人的言语束穿云自是不知的,只是她从假山出来后,睁开眼便看到远处亭中有几个男人时,便蹙起了眉头,顷刻间也有些明白这丫头带她走假山的用意了。
  不过此刻再追究此事已晚矣,所以在园子的遮挡下,她依旧跟着小丫头来到了后花园,此时,后花园中已经聚集了各家小姐。
  说是赏花宴,却也是名副其实,谢府的后花园真可谓是花团锦簇,国色天香,各色海棠花,大红杜鹃花,紫色的牡丹,粉白的茉莉,粉红的樱花,真是应有尽有。
  搭眼一看,小姐们个个满面潮红,徜徉花间,尽是欢喜,女人爱花,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也当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无数年轻的小姐聚在一起,你只看三五成群和形单影只的小姐们,便能知晓她们之间的关系。
  “小姐,是元小姐,”园子在她身后悄悄指着一个方向。
  束穿云顺着园子的手望去,一棵樱花树前,元凌正在揪扯樱花瓣,看样子实在是无聊,束穿云摇头笑了笑,抬脚准备朝元凌那去。
  “束穿云?”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但她还是无奈的回身,“束文清。”
  束文清是束穿云大伯家的长女,年方十六,束文清的身后,是一溜烟的姑娘,有三叔家的束文静,还有几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庶出妹妹。
  束文清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粉红衣衫珠玉满头,自觉人比花娇,但此刻看到不施粉黛盈盈而立的束穿云时,眼中立刻冒出嫉妒的火焰,话语中不免带了几分质问,“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束穿云笑了,束文清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面前质问她为何来这儿?
  束文清语塞,束穿云当然能来,只是从前束家众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束穿云,凡是有宴请从没有人想起过她而已。
  “你不是从不参加宴席的吗?今日又怎会来谢老夫人的花宴?”束文清身后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开了口。
  小姑娘眉清目秀,虽年纪尚小,但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矜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府上的大小姐。
  束穿云摸不准她叫什么名字,只得开口问道:“你是?”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我该知道吗?”束穿云笑意盈盈,她隐约知道小姑娘是谁,因为从前的束穿云是见过这个小姑娘的,但常年不见,她做不得准。
  被人当面质问是否该认识,小姑娘颇觉羞恼,满面通红,站在那里眼中立时蓄满了泪水。
  “大姐姐,她是大姑母家的玲儿,”束文静看不下去了,温温婉婉道。
  “是你啊,”束穿云看钱玲儿那委屈的样子,再看束文静眼中毫不掩饰的厌烦,顿时没了和她们说话的兴致,她还没怎么着钱玲儿呢,小姑娘就能掉眼泪,就这些本事还敢随意出头呛她,真不知道是谁给小姑娘的勇气。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唉。
  束穿云叹气,难怪老话都说,三代人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就算束山功成名就,但看束家这些亲戚,老话也着实有几分道理。
  但无论她们什么个样子,都是束穿云的亲人。
  她有些意兴阑珊,对她们笑了笑,“姐妹们自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元凌走去。
  束文清咬着嘴唇看着束穿云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束穿云,你怎不乖乖的窝在南城,为何要出来四处招摇?”
  众人背后有一棵紫藤花树,垂落的紫色花绦下站着一位少女,束家姐妹间的你来我往言语机锋不差分毫的皆落入她的耳中。
  少女指缝中夹着一朵紫藤花,十指丹蔻,绮丽之貌,她眼尾轻扫,眸中忽闪过一抹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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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会发生什么呢?
  第30章 画舫上的亡命鸳鸯20
  樱花树下,元凌看到束穿云,欣喜的对束穿云挥手,“穿穿,这边,这边…”
  这一嗓子把周边小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束穿云掩面,这下她想低调也不能了。
  果不其然,远处花丛中一位身着湖蓝衣衫的少女看到束穿云后双眼一亮,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云姐姐。”
  原来是杨守衣。
  元凌并未见过杨守衣,待杨守衣到近前,束穿云为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两人都是性情活泼的姑娘,倒也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几人并未再去赏花,只站在樱花树下说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谢府的丫头出现在园子门口。
  丫头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小姐,老夫人有请…”
  小姐们虽在赏花,却也时刻注意着谢家来人,谢家的丫头全着青衣碧衫,煞好辨认,所以丫头出现在园子门外那一刻,大家全都静了下来。
  听说老夫人要见她们,各个小姐都不约而同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仪容,待确认齐整了后,才迈着矜持的步伐跟着丫头向园外走去。
  九曲回廊,蜿蜒转折,皆是一步一景。
  束穿云和元凌杨守衣一起走在最后,沿着回廊走了许久,才又听到丫头的声音,“老夫人,小姐们都到了。”
  束穿云跟着前面的小姐们停下了脚步,熙熙攘攘,满是钗环簪佩的人头,她根本看不清最前头,然而却不妨碍前头的声音传过来。
  “呀,都来了啊,来,来,都过来让老身看看,”一道慈蔼亲切的老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想来说话的就是谢老夫人了。
  “可不是嘛,老夫人您瞧,都是可人儿啊,”又有一位中年妇人说道。
  “快让她们进来,这水榭宽着呢,都过来坐着陪老身看戏。”
  “是,”前面的小姐们全都规规矩矩的行礼,鱼贯而入了水榭。
  束穿云和元凌几人自也是跟了进去。
  原来这水榭全部建在水面之上,除了她们进来的地方是一扇雕花门,另外三面只有廊柱,却无遮挡,水榭内也十分的宽广,看似能容纳几十人,水榭里早已备好了桌椅,众小姐进去后依次坐了下来。
  束穿云和元凌坐在了最后一排挨着门口的地方,从小姐们发间的缝隙向外望去,几丈之外有一座小亭子,里面隐约有人走动,不过多时,亭中便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戏声。
  对面亭子低矮,这处悬高的水榭却是看戏的好地方。
  束穿云其实有些意外,看谢老夫人的意思,也并未对她和元凌有任何特别之处,她有些不明白谢家请她过来的意图了。
  难不成真的只是请她过来赏花看戏的么?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多了?
  她忽然又想起假山出口处凉亭中的男人,她若没看错,谢羽风是站在了那男人的身后,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那人来为老夫人祝寿她并不意外,但为何人偏偏出现在凉亭里,谢府的丫头为何又偏引着她走假山那条路?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不,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心人为之。
  束穿云蹙起了眉头,一时有些想不通眼下的情形。
  看着左边闭眼听戏的杨守衣,又看了看右边昏昏欲睡的元凌,束穿云也闭上了眼睛,她不懂戏,也不想看不想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一个激灵,立时回头,一个小丫头站在她的身后,怯生生的对她笑,“大姐姐…”
  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是束家大伯的庶出女儿,她隐约记得她叫束文秋,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小丫头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到此,她不由软了口气,“你是文秋?”
  小丫头眼睛一亮,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点了点头,“是,我是文秋,大姐姐记得我的名字?”
  束穿云忽然有些心酸,束家的日子如今不好过,更不用说身为庶女的束文秋了。
  束山身为镇北大将军,一生只娶了杨氏一人,连妾室都不曾纳过,即便和杨氏成亲几载后,两人才有了束穿云,他也视束穿云为掌上明珠,更不用说杨氏在生了束穿云十年后才又有了束穿杨。
  束穿云敬重束山,不仅因为他是名震太明朝的大将军,还因为他洁身自好,和杨氏伉俪情深,他以太明子民为己任,却也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束穿云讨厌束家大伯和三叔,不仅是因为他们像蛀虫一般依附着束山,不事生产,不愿劳作,还因为他们一朝有了银钱和地位便露出了男人的本性,兄弟二人不顾糟糠之妻,早早纳了妾室,而且不止一人,府中的庶出儿女也有好几个。
  因而束家本家难免便有勾心斗角之事,更多的时候充满着一股子乌烟瘴气,不管是从前束山在世时,还是如今。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且身为女子多数时候更是无能为力。
  束穿云笑着点头,“记得,秋儿找我有事吗?”
  束文秋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是二姐姐,二姐姐有事找大姐姐。”
  “束文清?”
  束穿云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束文清不在水榭里,她又去了哪里?
  “她找我有事吗?”
  束文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二姐姐还在后花园,她只让我来找大姐姐,有可能是祖母让二姐姐带话给大姐姐。”
  “祖母?”
  束文秋点头。
  束穿云想了想,也不知道祖母有什么话带给她,难道是和常孟诚有关?
  自从常孟诚死后,她就没去见过祖母,也不知道二姑母是不是去和祖母哭诉了,因为众人都以为杀害常孟诚的凶手至今还没有被抓到。
  但想起方才束文清见到她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是祖母有话和她说,因为束文清好像并不知道她今日会来谢府。
  不过,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脑中嗡嗡作响,权衡了片刻,束穿云还是决定去看看束文清找她有什么事,就算和束文清拌拌嘴,去透口气也是好的。
  她不声不响的起了身,走出了水榭,园子正在水榭外听戏听的津津有味,看见束穿云,诧异的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戏不是还没唱完?”
  “束文清说是有事寻我,我过去看看,”束穿云看了眼身边的束文秋。
  “哦,”园子有些懵,“二小姐找小姐有何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
  束穿云说完便跟在束文秋的身后向回廊走去,园子后知后觉的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