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值得!
  玩笑过后,令明卿笑问道,“你也很喜欢梅花吗?”
  苏烟儿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令明卿看她眼中流转过欢喜、呆怔、失望种种情绪,随即见她重新恢复了那般笑眯眯的表情,“也不是,我心悦的少年喜欢梅花,我爱屋及乌,也常来这边转转。”
  令明卿再没有多问,只是又陪她在梨梅园里转了片刻,便原路回去了。她回客房之际,往言煜待的院子望了一眼,门是关闭的,想来琐事还没有处理妥当,令明卿也没怎么在意,只坐在椅子上歇息。
  她自被林之遥刺伤后,身上的外伤经言煜之手调理,已经渐渐痊愈,唯有体内依旧虚的厉害,想来是伤及到了根本,只等在漫漫岁月中恢复了。
  但是令明卿也不怎么在意,若不是言煜,她怕是还没等到去四大家族就先被寒毒折磨死了,眼下虽然身子有些虚,但至少生命没有危险。
  这对于她而言,已是上天的恩赐。
  回到言家后,已经有不少信件接连传到了言煜手中,他是言家的少主,本来早些时候言家就得接到他手中,但是他以江湖逃避,硬生生又将这重担让言大强背了几年。
  眼下他重回帝京,言家整族的荣耀与否再是不能丢给言大强了。
  他去处理完一些琐事,往回走的路途中,目光斜斜掠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问道,“阿卿回去了吗?”
  这话一出,一袭青衣的人从旁边的阴影中走出,对着言煜行礼回复道,“少夫人去了梨梅园,在那里遇到了苏小姐,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孤身一人离开了。”
  言煜听到“少夫人”三子后,目光闪烁了一瞬,也忘了刚刚要嘱咐什么,只单手抱拳,在嘴边咳嗽了几声,“青龙今年俸禄赏两倍。”
  青龙大喜过望,乐呵呵地道,“多谢少主恩赐。”
  言煜语气虽然淡淡的,但不难听出话语间带着的欢喜,青龙在下一瞬间悄然退去,言煜直径走向令明卿的客房,房内,令明卿坐在桌前,指尖轻叩桌面,面色有些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动后,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后看向言煜,“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言煜面色间依旧带着淡淡的喜悦,“都是些小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他虽这样说,令明卿却也没有相信这话,能够让言煜决策的事,说不上宣国危急存亡的大事,但也一定是万分棘手之事,但言煜并不想让她掺和到这里面,她自然也乐得自在。
  “怎么了,面色都带着喜意?”
  言煜闻言,不由一怔,问道,“有吗?”
  令明卿答道,“你自己瞧瞧去。”说罢指了指房内不远处的铜镜。
  言煜真的走向前去,看了看铜镜当中的自己,镜中,自己依旧是那副容貌,只是眉眼间、嘴角处都带着笑意,真是藏也藏不住。
  午膳言煜特意命人做了小厨房给令明卿吃,令明卿不挑食,一顿饭吃到最后,竟已隐隐可见光盘,饭毕,言煜重新为令明卿诊脉。
  与此同时,令明卿房外,屋顶上攀着一位红衣女子,房梁上吊着一个白衣男子,窗户边站着一位黄衣男子,而门口处刚刚向言煜禀告的青衣男子则往门缝里不停地瞅。
  他们都想瞧瞧,能够被少主亲自带回来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床榻之上,令明卿不经意往房梁、窗户、门口以及屋顶的位置各瞥了一眼,那四位衣服颜色各异的护卫不禁心颤了颤,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堂堂少主身边的四大护卫,竟如此轻易地就被发现了?
  令明卿又微微叹了口气道,“言家都喜欢做梁上之人吗?”
  言煜优雅地收回自己的双手,淡淡回复道,“想来训练的还不够多。”
  这话一出,那四位护卫走的走,跑的跑,飞的飞,滑的滑,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令明卿客房周围,笑话,若论谁家护卫最惨,那肯定是言煜身边的。
  平心而论,青龙觉得言煜身边的护卫若说作为惨的代言人,那么帝京中不会有一个人出来反驳,实在是被言煜从小折磨到大啊。
  房内,令明卿淡淡问道,“不介绍介绍?”
  言煜闻言,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阿卿说想见见你们。”
  下一瞬间,那四位衣服颜色各异的护卫便出现在了令明卿房内,而且态度恭敬地道,“属下拜见少主、少主夫人。”
  令明卿在“少主夫人”四个字上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对着红衣的女子笑眯眯地问道,“屋顶上看得真切吗?”
  对着白衣男子笑道,“房梁上风景还好吗?”
  对着黄衣男子好奇地道,“窗户边的风大吗?”
  最后,对着那青衣男子道,“跟着我走那么一大圈,累吗?”
  那四大护卫心中直呼完了,惨了,悲了,但同时内心深处又涌现出敬佩之意,只凭借那一眼,便断定他们每个人所在的位置,而且准确度分毫不差,这么多年除却自家少主,这是他们对于别人第一次生出淡淡尊敬。
  四大护卫没有言煜的放话,自然是不敢多语,言煜的目光淡淡掠过来,“都是哑了?”
  那红衣女子闻言,快速道,“屋顶上看得不太真切。”
  白衣男子同样快速道,“房梁上风景一般。”
  黄衣男子倒是沉稳地道,“窗户边,风略微有些大。”
  青衣男子则脱口而出,“不累不累跟着我们少主夫人怎会累再说少主夫人莲步寸移温婉娴静体贴可人如闲适皎月若微风拂面……”
  他这话一出,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令明卿叹道,“怪不得言煜让你跟着我。”
  言煜同样叹道,“我竟不知,青龙的口才竟这样好?”
  其余三个护卫则一脸“怪不得你能坐到青龙的位置上的”的表情。
  玩笑过后,青衣男子恭恭敬敬对着令明卿再次行了个礼,道,“在下青龙队队长青龙,主管人事和少主的安全。”
  白衣男子一躬身,“在下白虎队的队长白虎,主管交际和谋士。”
  黄衣男子态度严谨,“在下玄武队的队长玄武,主管言家的安全和从中选拔人才。”
  红衣女子则盈盈一拜,“在下朱雀队的队长朱雀,主管帝京和江湖中的所有情报。”
  令明卿微微挑眉,看着她看似恭敬实则根本没低下去的腿,正想说什么,却被言煜打断了话语,“出任务时,双腿摔折了吗?”
  言煜的语气虽淡,但听得在场的四个护卫都眉心一跳,他们自小跟在少主身边,自然知道少主语气越淡,内心怒火越甚,三大护卫齐齐朝朱雀看去,眨眼的眨眼,做小动作的做小动作。
  唯有白虎从背后微微伸出双手,看似没动,但朱雀却已直直跪了下去,单膝跪地的那一瞬间,白虎温和的声音响起,“少主恕罪,朱雀莽撞……”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言煜打断,“问的是你?”
  这次语气更淡了点,像是一阵轻飘飘地风掠过众人,但四大护卫的心中却一片凉意。
  令明卿也有些吃惊,她看得出言煜的意图,无非是想让她在护卫心中立威,可是……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让人心悦诚服的办法,从来都不是靠逼迫啊,想让人真心从内心敬重,还得靠自己的实力。
  言煜未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内心不安,想用一些笨办法来阻止令明卿的某些想法。
  朱雀低头,目光被长长的睫毛盖住,声音带着几分隐忍,“属下知错。”
  言煜淡淡道,“自去清兵阁领罚。”
  他说没说谁,四大护卫心中却知晓,领罚的又何止是朱雀一人?怕是他们四个都得去一趟。
  从令明卿房内出来后,朱雀虽心中气愤,只是仍然没有发作,青龙警示的话语传来,“朱雀,你未免太过于鲁莽,凭借少主对令姑娘的态度还看不出来吗?”
  朱雀反驳道,“凭什么?她除了长得好看,哪里配得上少主?”
  白虎轻飘飘地道,“凭她只一眼便判断了我们的位置,而且无一错误。”
  想到这里,朱雀也有些微愣,片刻后又回过神来,青龙与白虎已经远去,玄武上前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们四人幼时便一同习武,一同保护少主,这其间的情谊自不用多说,也正是如此,青龙和白虎才淡淡提醒,玄武才安慰她。
  前方,青龙有些叹息,他知道,以朱雀不服输的性子,对上神秘莫测的令姑娘,怕又是一场恶战。
  白虎只淡淡道,“少主不会允许她在令姑娘眼前放肆的。”
  房内,令明卿似是有些累,微微靠在床头,对着言煜道,“他们都是从小便跟着你的护卫。”
  言煜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令明卿又道,“所以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言煜今天第三次打断了话语,“有必要!值得!”
  院子里,几只飞鸟掠过树梢,听到房内似乎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四大护卫悄无声息便去领了罚,当然领了罚之后也并没有放松对言煜和令明卿的保护,晚间用膳的时候,白虎现身递上了一封信。
  言煜神色似有不快,好不容易能和阿卿有一段独处的时光,还偏偏被这些人打断了。
  白虎恭敬地献上信,对着言煜道,“皇后娘娘亲自派人送来的。”
  言煜眉头略微一怔,问道,“皇后娘娘?”
  白虎再次点了点头,这是令明卿第二次看到言煜在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后的反应带着些诧异和不解。
  言煜随手拆开了信封,看到最后,嘴边喃喃出几个字,“昭思宴?”
  白虎再次低头道,“帝京的高层官员都已接到了消息,此次昭思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请旨的,一方面说是为了为陛下冲喜,陛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许久未愈,皇后娘娘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另一方面据各大氏族蠢蠢欲动来看,怕是也有借此机会为太子选妃的意思。”
  言煜的目光有些深,令明卿只瞥了一眼后便知道,这所谓的“昭思宴”怕并不如同看起来这么简单。
  宣国的开国皇帝行伍出身,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一方面是自己知人善用,另一方面也有那些追随他的人功劳,当年宣国建立后,开国皇帝也没有吝啬,对追随自己的每个人都封了官,当然也有不愿意进入朝堂的人,开国皇帝也为其准备了良田百亩,房舍几院。
  总而言之,那些当年追随他的人都得了百般好处,但可惜的是,宣国的开国皇帝征战沙场时,身体落下了病根,所以只在位十余年便逝去了,他在位时期,兴许是铁血手腕,群臣无一不敬佩臣服。
  承庆十一年,他唯一的儿子承魏安继位,性子不如其父铁血冷酷,倒多了些温和的手段,这也使得当年受封的那些人纷纷动了心思,承魏安为了维护朝廷的和平,只好再行嘉赏。
  原以为受了恩赐后,他们会有所收敛,却没料到人心难测,当年那些封了地的世族纷纷割地自立,这下朝中难安,世族野心勃勃。
  承魏安此后,又有数任帝王想借此收回氏族的权力,但终究养虎为患,那些世族的势力一天天扩大,到了承庆五十三年,朝廷与世族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一场大战怕是终究不能幸免。
  只是眼下皇后娘娘借此为陛下冲喜的借口,从而为太子选妃,不知这其中又掺杂了哪些人的利益?
  言煜将信随后搁置在了桌边,但心中却远没有手中搁信来的轻巧,令明卿优雅地停了筷子,问道,“此次昭思宴,言家是非去不可吗?”
  言煜点了点头,缓缓道,“言家作为帝师之家,这样的国宴避无可避。”
  令明卿轻轻“嗯”了一声,道,“既然躲不过,那便迎上去,看谁人心晃荡,又是谁坦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