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是,若四殿下以嫁妆的身份住在将军府,等于葬送了未来。”张嬷嬷压低声音。
  “未来?怎样才算是未来?称皇称霸才叫未来吗?”洗洗睡吧,过两年就没有庆国了。
  张嬷嬷怔住,她想起皇后娘娘临死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一定要护好四殿下,只求四殿下能平安长大就好。
  她以为那是皇后娘娘着了道后,心灰意冷之下说出来的话,原来公主比她还通透。
  “公主果真长大了。”张嬷嬷欣慰地叹息,愉快地接受了公主的变化。
  经历过生死后,大彻大悟的不是没有,许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让公主悟了。
  张嬷嬷的怀疑楚攸宁不放在眼里,或者谁的怀疑她都不放眼里,也不打算保持原主人设。有公主这个身份在,只要昏君不发话,谁还能烧了她不成,真要烧,她还可以跑路,只不过是计划提前了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孙嬷嬷的声音。
  “公主,刘公公来了。”
  张嬷嬷立即抢走四皇子手里的鸡腿骨,擦手,擦嘴,动作快得让楚攸宁惊叹。
  见奶团子被抢了鸡腿骨头,扁嘴要哭,楚攸宁往他手里塞了个调羹。奶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找也找不到鸡腿骨,只能将就调羹。
  刘正进来,看到一桌光盘的碗碟,有些傻眼。
  别告诉他,这都是攸宁公主吃的,可若不是公主吃的,还能是四皇子吃的不成?攸宁公主的胃口何时这般好了?
  张嬷嬷注意到刘正的神色,只觉得要完,有哪个新娘子在新房里吃一大桌子东西的,还每个都吃光,传回宫去叫陛下怎么想。
  “刘公公,公主昨日伤了嗓子,吃不下东西,这会饿狠了。”张嬷嬷忙替自家公主描补。
  刘正嘴角一抽,昨日知道攸宁公主得到陛下重视,他可是特地打听过,公主醒来后就吃了好些东西,还吃撑了。
  不过,能混到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刘正笑眯眯点头,“公主如今能吃下东西了便好。”
  他看向楚攸宁,“公主,陛下让奴才来问您关于嫁妆一事。贵妃娘娘说昨日将嫁妆单子给您过目后便封起来了。”
  “是封起来了,只是在把四皇子加进去之后才封起来的。”张嬷嬷咬牙切齿。
  刘正知道皇后的死多多少少与昭贵妃有点关系,张嬷嬷这么恨昭贵妃,他也是理解的。
  刘正看向楚攸宁,“公主,您如何说?”
  “嬷嬷说得对!”楚攸宁认真点头,自家人说的话必须力顶。
  刘正:……
  “贵妃说,昨日您跟陛下说要加一件嫁妆,那嫁妆便是四皇子,惟恐生变,便将四皇子写在嫁妆上,对此,您怎么说?”
  “哪有恐什么生变,嫁妆不都要写在单子上的吗?”楚攸宁昨天看了嫁妆才知道每件嫁妆都要写在单子上,她就把奶团子也写上了。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张嬷嬷心里猛地一跳,回想公主出门时亲自抱着四皇子,让她跟来将军府的话,还有方才说让她找间屋子住下……这哪里是送亲,分明是早就打算好了啊!
  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这事绝对不能认!
  既然这锅已经甩到昭贵妃头上了,张嬷嬷自然不会放过,还要替公主把这锅给扣得死死的,要不然让陛下知道公主说的嫁妆是四皇子,有事的就是公主了。
  “公主是承认昨日跟陛下讨的那件嫁妆就是四皇子了?”刘正心里震惊,面不改色。
  生怕楚攸宁又说错话,张嬷嬷抢在她前面开口,“刘公公,公主是说如果她真的把四皇子当嫁妆,那肯定是要写在单子上的,而不是怕生变,毕竟君无戏言。但是公主怎可能会将自个弟弟当嫁妆一起嫁进将军府,脑子坏了才会这般做。”
  刘正看着张嬷嬷,似笑非笑。都是宫里混的,公主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还能不清楚。
  张嬷嬷见刘正不信,悄声对楚攸宁说,“公主,这事绝不能认,非但不能认,还要把这事扣到昭贵妃头上。”
  楚攸宁是不怕承认,但是对于能坑昭贵妃一把,她还是乐意的。
  她看向刘正,“你回去告诉昭贵妃,敢做就要敢当,别想把这事扣我头上。”
  刘正:……所以,公主,您现在是敢做不敢当吗?
  “公主可有证据证明?”他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回宫。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证据?嫁妆单子不就是证据吗?我还能模仿别人的字不成。”
  刘正一怔。
  对啊,事情一出,大家竟然都忘了关键的笔迹。可是在他看来,这事是公主干的可能性有九成,就是不知为何笔迹能一样。
  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被皇后娘娘在鬼门关点拨过的,公主变聪明了。
  “那公主昨日跟陛下讨的嫁妆是什么?”刘正可没忘这事。
  第7章
  张嬷嬷神色一紧,突如其来,她上哪去弄个需要跟陛下讨的嫁妆。
  楚攸宁让张嬷嬷看好奶团子,转身走向里间,从宫里带来的提盒箱堆里拎了个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三个红彤彤的苹果。
  古代的嫁妆什么盒啊箱啊桶啊就是多,藏吃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刘正看着楚攸宁拿出来的苹果,你怕不是欺负我读书少?我读书少不代表没脑子,特地跟陛下讨的嫁妆只是几个苹果?就算这苹果是从越国高价进货的,也不能说价值千金啊。
  张嬷嬷作为己方也想捂脸,见公主神色自若,好似那苹果真的是她跟陛下讨来的嫁妆,这心性,她服了。若是公主过去也能这样,也不至于让皇后娘娘临死都放不下心。
  “刘公公,有问题吗?”
  楚攸宁拿起一个苹果,两手一掰,苹果瞬间被掰成两半,看得刘正心惊肉跳。
  这是威胁吧?是吧?公主的力气何时这般大了?
  事以至此,他回宫也有交待了。
  刘正看向正努力想要扶着椅子站起来的四皇子,低头道,“事情奴才已经问清楚了,至于结果如何还得陛下定夺。陛下还令奴才带四皇子回宫。”
  “既然出现在嫁妆单子上,那就是我的,不服,找那个负责嫁妆的人去。”楚攸宁咬下一大块苹果给奶团子,剩下的吃得咔咔的,别说她抠,给一半奶团子,奶团子也是磨牙玩。
  张嬷嬷只觉得公主太会了,比混了半辈子后宫的她还会,这下可不把昭贵妃坑得死死的。她可是知道原本公主的嫁妆被昭贵妃替换不少,昨日公主去见了陛下后才原封不动换回来的。
  刘正觉得攸宁公主不可理喻,无奈道,“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给出去的嫁妆还能要回去的?普通人家都不敢这么演,皇家不要脸的吗?”楚攸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刘公公回去吧,以后小四我养着了,反正他也不缺这一个儿子。”
  这是什么话?“他”是指陛下吧?公主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刘正没辙,总不能硬来,今儿还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呢,只能先回宫禀告陛下再说。
  刘正一走,张嬷嬷就盯着楚攸宁,“公主,您是不是该好好跟奴婢说说四殿下的事?”
  楚攸宁摸摸鼻子,张嬷嬷这样有点像霸王花队里的妈妈们,每次她背着她们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小四在宫里活不长,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昏……父皇同意了的。”
  张嬷嬷嘴角抽抽,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您说的嫁妆是四皇子。
  “亏得您为四殿下如此谋划,只是这事八成不行。”陛下怎么样都不会让自个的皇子当嫁妆嫁出宫。
  这会张嬷嬷倒是希望这事是昭贵妃干的了,如果是昭贵妃干的,她会努力促成这事。
  “我说行就行。”楚攸宁不担心,大不了她拼尽累积的那一点异能给昏君下精神暗示。
  *
  刘正回到宫里,几个皇子都没走。
  他走到御前,躬身将和攸宁公主的对话如实禀上。
  突然天降一口锅,昭贵妃被砸得哐当响。打死她也没想到楚攸宁会把锅扣到她头上,还扣得死死的。偏偏她为了表示亲力亲为,连嫁妆单子都是自己写的,证据确凿!
  “难怪这字朕看着眼熟,原来是贵妃你写的。”景徽帝又看了眼单子,问昭贵妃,“贵妃怎么说?”
  不知道多少次红袖添香,手把手写字,浓情蜜意,景徽帝这会才认出自己写的字,昭贵妃只觉得好笑。
  昭贵妃脸上露出适当的自嘲的笑,“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臣妾没有女儿,又怜攸宁公主刚经历丧母之痛,这份嫁妆就当是为自己女儿备的,自认尽心尽力,怎知到头来还讨不了好。”
  大皇子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对昭贵妃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扑通一跪,“陛下,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屡次见陛下教娘娘写字,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偷着临摹娘娘的字,这次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有罪!”
  说完,便一头碰死在柱子上,死无对证。
  早就料到昭贵妃没那么容易扳倒,二皇子和三皇子倒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这一次机会。
  “莞碧!”
  昭贵妃面容悲痛,做势要上前,被大皇子拦住。
  昭贵妃泫然欲泣,仿佛一下子看破红尘,“陛下,臣妾往后再也不写字了,凭惹孽债。”
  昭贵妃知道景徽帝是个心软又有些自恋的男人,这话不但证明了他的魅力,也能让他心疼她遭了无妄之灾。
  景徽帝脑子不该被牵着走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他问刘正,“攸宁昨日来跟朕说还要带走一样嫁妆,是什么?”
  刘正看了眼御案上摆着的苹果,“回陛下,是……苹果。”
  “……”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怎么念都念不到有哪件宝物同音。
  景徽帝率先回过神来,干干笑道,“是苹果啊。那是皇后临终前为朕削的最后一个苹果,没想到攸宁跟朕讨了去。攸宁果然对她母后爱得深沉,连她母后在这世上削的最后一个苹果都要拿去收藏妥当,这的确是需要朕同意才能拿走的嫁妆。”
  众人:……
  真难为您还能编成这样,恐怕是您对攸宁公主爱得深沉。
  殿里的人都是人精,知道景徽帝这是在为楚攸宁圆谎,倒是没想到,堂堂公主居然真的能做出把皇子当嫁妆带走的蠢事来。
  问清楚了,关于四皇子被当嫁妆一事景徽帝就有了判决,“贵妃,往后挑宫女还得仔细点,心大的趁早打发了。今日是攸宁大喜之日,本不宜见血的。此事虽是你御下不严,但念在你为攸宁的嫁妆劳心劳力的份上,朕就不罚你了。”
  昭贵妃算是明白了,景徽帝根本是心里有数,最后这锅还是安她头上。
  攸宁公主悔婚不得,破罐破摔,视宫规礼数如无物,反倒惹得陛下上心了,真是好笑。
  她很肯定攸宁公主那件嫁妆指的是四皇子,只是不知道是临时想诬蔑她,还是早有预谋。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精心策划一般,若真是这样,这样的攸宁公主让人不寒而栗。
  “四皇子呢?”景徽帝问刘正。
  刘正小心翼翼看了景徽帝一眼,“陛下,公主说了,送出去的嫁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以后四皇子就由她养着了。”
  景徽帝眼睛一瞪,“什么送出去!谁看见了!谁听见了!”
  现在应该整个京城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