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米满仓:“今年正好五年整。”
  耿大山:“那更没问题了,回头我再跟公社那边说一声,提前打个招呼,放心。”
  米满仓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顿时高兴举碗,以水代酒跟老哥哥碰了杯,心里却是为自家苏芫缜密的心思叹了声:这孩子,真真是啥都猜到了。
  没错,他这番话全是苏芫教他的。
  苏芫早几年就想养猪了,只是那时候福福身体不好,光照顾她她就已经没了任何精力,又加上福福天天吃药,开销巨大,根本没有余粮去养猪。现在福福好了,苏芫便再次想起养猪这事。
  她相信,只要自己够勤快,养猪总归是能带给她一点收益的。
  不过她成分不好,之前又得罪了人。
  虽然对方已经离开有好些年,但她总归还是怕的。尤其现在又有了孩子跟卫国,她更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家人。便请了公公帮忙跟老队长提提,最好跟公社那边提前备个案,也好有个底。
  说完正事,老哥俩儿便彻底抛开心思,畅聊起来。
  期间又来了另外两户人家,均是跟冯秀萍相熟的老伙计。这年头大家谁都不容易,因此大家来也都没空手,一个带了玉米面,一个则带了块自家打的豆腐。
  玉米面被冯秀萍收起,豆腐则被苏芫拿去,正好跟之前片下的鱼骨鱼头一起,熬成了一锅浓香四溢,汤色洁白的鱼头豆腐汤。
  苏芫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做好饭菜,招呼众人上桌。
  大家伙过来一看——
  嚯!好家伙!
  中间一盆酸菜鱼,酸菜金黄,鱼片雪白,周围点缀着红的褐的辣椒跟花椒粒儿,衬得那切得细细的葱末香菜末仿佛碧玉,看得人食指大动。
  闻一闻,鲜香椒麻,浓烈霸道的味道直冲脑门,让人忍不住口水直咽。
  旁边一碗洁白细腻的鱼头豆腐汤,洒上一点葱花,细细清幽的味道正好中和了酸菜鱼的霸道,二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而剩下的一道素炒青菜跟凉抹黄瓜虽然不如这两道主菜鲜香味美,却也是各有千秋。
  素炒青菜被苏芫用过年时炼油剩下的油渣细细煸了,吃进嘴里满满的荤香却又不油不腻,跟蔬菜本身的清香一起,融合成一股特殊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回味无穷。
  而凉抹黄瓜被苏芫用冰凉的井水湃了,吃起来酸香脆爽,让人欲罢不能。
  就连最最普通的玉米碴子粥,也不知道怎么被苏芫熬得鲜甜无比,再配上那金黄的色泽,实在是诱人。
  整整一大锅粥,被大家吃得精光,盘子里的菜更是点滴不剩,就连最后酸菜鱼里面的花椒辣椒等配料,都被几个喝酒的老爷们当下酒小菜嚼了。
  一顿饭,吃得大家肚儿圆圆,大呼满足。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福福都开始打瞌睡。冯秀萍便叫苏芫:“你赶紧先跟着陈婶儿去她家把小猪仔抓回去,这里留给我跟秋菊她们收拾。”
  当初因为苏芫成分不好,结婚的时候为了避嫌,老米家便将她们一家单独分了出去。不过虽然说是分出去了,但是但凡她家有什么事,冯秀萍他们还是该帮便帮,从未缺席。
  苏芫知道自家婆婆脾气,也没推辞,便跟拿豆腐来的陈婶儿招呼一声,一起去她家抓小猪仔儿去了。
  从陈婶儿家抓完猪仔儿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月明星稀,米卫国怀里搂着呼呼大睡的小福福,看着前面身材纤细,却拎着一只十来斤的小猪仔儿走得毫不吃力的妻子,忍不住心里一动,快走两步赶上去:“芫芫。”
  苏芫一顿,手里拎着的蛇皮袋子就被米卫国抢了去。
  苏芫:“?”
  米卫国笑容感怀:“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连背篓都背不动。”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我背不动背篓?”苏芫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一时愣住了,思绪也飘回人生中最最阴暗的那段日子。
  “那你可搞错了,”过往太痛,她不过稍稍一想便吓得收回思绪的触角,继而笑着打岔:“你是不是原以为自己能娶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结果却娶了个金刚母夜叉?老实交待有没有后悔?”
  米卫国一怔,不过转眼就明白她突然出言调笑打岔的真相,顿时心里大疼,他随手扔了装着小猪的袋子,伸手去抱她:“芫芫抱歉,是我不该说这个,现在都好了,我们一家人都在,福福也好了。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米卫国保证,这辈子就算不能让你吃香喝辣,也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半点的委屈!否则的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番赌咒发誓彻底让苏芫从过往的阴影中走出来,她轻轻捶了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下:“瞎说什么呢?”
  苏芫脸上的神情被隐藏在朦胧的月光下,只余一双盈盈的大眼仿佛天边的星子,闪着熠熠的光。
  米卫国心里一动,下午喝的那点小酒终于涌上来,他忍不住低头,冲着那对星子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呀!好挤!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呀?”
  米卫国苏芫:“!!!!!!”
  两人脑子一炸,慌忙分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苏芫急中生智:“啊,我们……那个,抓了小猪,它跑了,在找小猪呢。”
  “小猪?”福福惊讶歪头,甩一甩细瘦的小腿儿,上面有一根破草绳正缠在上面晃晃悠悠:“呐~不是拴在我的腿上正在吃草草么?”
  苏芫:“……”
  小猪:“哼哼哼……bia唧~bia唧~”
  第8章 .花花花老婆子要抢地盘
  第二天一大早,福福就被香甜的红薯味道给香醒。
  她闭眼躺在床上笑眯眯:呀~红薯好香呀,小时候她最爱吃哒就是红薯啦!
  脑子里刚划过这么个念头,她就奇怪地一愣,张开肉乎乎的小手搁在眼前看——咦,不对呀,她现在不就是小时候么?怎么还会有什么小时候?
  小福福晃着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又好像没忘。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小孩子想太多会不长个哒!
  ——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句话,于是小姑娘一摇头,翻身起床准备去帮妈妈收拾桌子。谁知手一撑,自口袋里咕噜噜滚出来一粒晶莹剔透的珠子。
  咦?
  这又是什么?
  福福懵懵懂懂地捡起这粒似曾相识的小珠子,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藏起来,并且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应该把它藏哪呢?
  小福福环顾一圈屋里,简陋的土墙房间里除了身下这张炕,就是一张缺了半条腿的桌子,完全没有她藏东西的地方!
  小福福:……o(╯□╰)o
  怎么办呢?
  然后她的视线突然落到大炕旁边的窗户后面,福福顿时眼睛一亮:呀!炕洞!可以藏那里!
  奶奶每次来她家想给她送东西妈妈又不要的时候,奶奶就会把东西偷偷藏那里!
  奶奶最厉害了!
  所以她选的地方肯定也是最棒哒!
  福福的小脑瓜儿一转,就画了这么一个等式。
  于是小家伙小短腿一蹬一溜,就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差点跟端着早饭进屋的苏芫撞个满怀。
  苏芫:“福福,干啥呢?”
  福福:“呀,妈妈,肚肚痛!”
  小福福头也不回地冲到屋后,拍拍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然后撅着屁股探手爬进了炕洞。小丫头太着急,连整个身子都栽进了炕洞都不自知。
  可是她在炕洞里左摸摸,右摸摸都没摸到合适的地方藏珠子,反倒让她摸出一卷硬硬的,并且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是——
  钱???!!!
  小福福的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然后一溜烟爬出来靠在炕洞前发呆:这里怎么会有钱呀?难道是奶奶留的?可是奶奶这几天也没来啊。
  米家三兄弟里她家最穷,每次冯秀萍过来,都会偷偷在炕洞里给她家留东西,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吃的……
  小福福满头满脸都是黑灰,只余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不停转动,那模样——别提多搞笑了。
  小福福一手握着珠子,一手抓着钱,正在思考这些东西要怎么办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嫌弃的声音:“嘁,脏丫头!”
  “谁?!”
  小福福一惊,下意识抬手按住嘴巴,却忘了手上还有粒晶莹剔透的珠子。
  于是下一刻,她只觉得嘴巴里一凉,然后有个东西就“咕噜”一声,滑下了肚!
  完了!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我是不是要死了?!!!
  “呜呜……妈妈救我!”
  江樾只觉眼前一花,前一刻还扒在炕洞前发呆像只小耗子的脏丫头就飚着泪狂奔而去。
  江樾:“……”
  无语地摸摸鼻子,他有那么可怕吗?
  *
  前院,小福福抽抽答答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反倒是让苏芫发现了她手里的那卷钱。
  再听说这是小闺女在炕洞里发现的,苏芫:“……”婆婆这几天没来啊。
  跟小福福一样,她看到这些钱的第一反应就是冯秀萍给她藏的。每次她来,都会在炕洞里给福福留点东西,或是钱,或是蛋,肉……有啥给啥。
  上次他们请大家在家里吃饭,冯秀萍又想给钱,被她跟福福好不容易劝住。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把钱留在这里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那天婆婆走后她还特意去看了炕洞,里面确实没有东西呀?
  苏芫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不过转眼就被她抛到了脑后——这几天福福都被她带在身边,可能婆婆趁她们不在家,自己偷偷来过了吧。
  她将钱拿过来一数——不多不少,六块八,正是那天福福落水住院时的开销。
  这些钱大多是毛票,大部分都被磨毛卷边,唯有最上面几张比较新,上面还沾了些暗色的印迹,尤其那根用来缠钱的细麻绳,感觉油腻腻的。
  苏芫用手蹭了蹭没蹭掉,就随它去了。
  她心里升出一股暖意,不过这钱不能留,过阵子大伯家的小虎就要跟人议亲,正是急用钱的时候,一会儿上工的时候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