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若是让我抓到了调皮的小猫,可是要罚的。”清浅温和的声音凭空响起。
  苏语凝愣了愣,看到他睫毛动了动,马上就要睁眼了,立刻三两步上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没抓到。”她故意粗着嗓子,“我是夏云。”
  谢蕴清压住她的手,轻搂住她的腰往下一压,“夏云可没这个胆子,小骗子。”
  苏语凝跌倒在他身上,连带着藤椅都前后摇了起来,直吓得她一动都不敢动。
  “清清,我没想吓你。”小嗓子又软又颤,把自己全给交待了。
  “嗯,我知道。”谢蕴清说得不紧不慢。
  “那你放开我。”她双手被他压着,连能抓得地方都没有,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谢蕴清松开了她的手,扶住她的腿往上一拖,让她稳稳当当的跨坐在自己身上。
  藤椅狭窄,苏语凝曲着腿连动都不能动,而且只要一动藤椅就会晃起来。
  谢蕴清抚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抚道:“妧妧别怕,不会掉下去的,让我抱一会儿。”
  苏语凝终于觉出他声音里异样的荒凉与孤寂,微微撑起身体,奇怪道:“你为什么不睁眼?”
  谢蕴清道:“我有些倦了。”
  他不敢睁眼,是因为害怕自己还没有完全藏好的戾气会吓到她。
  苏语凝皱起眉,用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无比认真道:“清清,你在不开心。”
  谢蕴清终于睁眼,眼底的苍凉让她第一次有了一种心里发疼的感觉。
  苏语凝急切地问他:“清清,你怎么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箍住谢蕴清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蹭,想要安慰他。
  谢蕴清一直压在心底肆虐的暴戾就被这一句话,一个亲昵的动作轻易安抚了下去。
  只有她会问他怎么了,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不动如山,唯独在苏语凝面前不行。
  谢蕴清埋首在她颈则,将他的脆弱展露,“妧妧觉得我是灾星吗?”
  苏语凝知道灾星不是一个好的词,她用手捂住谢蕴清的嘴,“不是的!清清是最好最好的!”
  可谢承却说他是灾星,他死里逃生,他的父亲没有过问他一句好不好,而是质问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谢蕴清拉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妧妧觉得我好,那就够了。”
  饭菜的香气从后厨传到了前院,方嬷嬷进来请两人去用饭,待看见屋内的情形又掐了话头,赶忙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还“诶呦诶哟”的叹了许久。
  谢蕴清拍了拍还趴在他肩头,神色郁郁的小姑娘,好笑地问道:“我都不气了,你怎么还气着?”
  苏语凝圈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紧了紧,小声嘟囔道:“我不要别人欺负你。”
  “那咱们都欺负回来。”清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苏语凝用力点头。
  谢蕴清唇畔笑得更深了。
  顾氏,谢家,谢承……凡是于他母亲有愧的,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谢蕴清抱着她直起身子,“去吃饭。”
  苏语凝忙从他身上跳了下去,重绽笑颜,“我好像闻到了蟹粉狮子头的味道。”
  用过晚膳,许嬷嬷就带了两个婢子来了倾云轩。
  “奴婢琉梦。”
  “奴婢玉怜”
  “见过少爷少夫人。”
  谢蕴清正把着苏语凝的手教她丹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许嬷嬷笑道:“这两个是夫人派来伺候少爷和少夫人的。”
  苏语凝抬头看去。
  谢蕴清用脸侧贴了贴她的耳朵,柔声道:“妧妧怎的忘了,作画时要专心。”
  苏语凝吐吐舌头,将心思放回了画上。
  她都没来得及分辨哪个是琉梦哪个是玉怜,只瞧着样貌都是出挑好看的。
  三人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谢蕴清仿若无人的作着画。
  许嬷嬷再怎么说也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在几个下人面前这么被落了面子,神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就是谢予安与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架出了顾氏来给自己撑腰,“少爷,老奴还赶着去向夫人回禀。”
  谢蕴清神色不改,“我这里不需要下人。”
  “清清。”苏语凝偏头看他:“她们是母亲派来照顾我们的。”
  谢蕴清搁下笔:“妧妧知道?”
  许嬷嬷插话进来:“可不是,白天的时候夫人就与少夫人交待过了。”
  苏语凝在一旁点头,她觉得多几个人来照顾清清是好事。
  谢蕴清面无表情的睥向那两个婢子,顾氏竟然还敢把心思动到妧妧身上。
  “那就留下吧。”他叫了夏云进来,淡声道:“将人带下去。”
  与此同时,春思楼内。
  春思楼是江宁最大的青楼,来的人也是非富即贵,此刻台上分香汗湿曲乐靡靡,台下芙蓉青纱帐里是罗衣半解的婀娜女子。
  蜿蜒回廊的尽头雅座内玉屏轻围,谢予安坐在最里的位置,倚着玉屏,面前的酒壶翻了一个,一个拿在手里,眼中俨然透着醉意。
  同座的男人怀中都搂着娇香美人,众人打趣谢予安如老僧入定坐怀不乱。
  谢予安嗤笑不语。
  有人不信邪,找来了此间的妈妈,“将你们最好的姑娘都将上来,没看到谢公子在这里,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妈妈满脸堆笑,“几位爷消消气,我这就去叫姑娘们都过来。”
  身娇体柔,纱衣朦胧的姑娘簇拥而来,谢予安只勾了勾唇。
  刚才叫了姑娘来的那人见他是真的半点不起意,只能悻悻的让人下去。
  谢予安懒懒的抬眼喝酒,目光却被一抹轻纱上的鸢尾花给晃了眼,就像今日在府上看到的,几乎要从裙裾上跃然飞出的鸢尾花一样。
  谢蕴清手指向她:“你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打趣道:“老僧动凡心了?”
  被指的女子面上一喜,含羞带怯的挪步到他身旁。
  谢予安拉起她身上薄纱,抚着那朵鸢尾花,蓦然出声:“妧妧。”
  温香软体倚入怀中,女子娇嗔道:“公子怎么知道奴婢叫瑗瑗。”
  妧妧?谢予安带着醉意的双眼迷茫起来,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脑中浮现出那张娇俏又天真的小脸,他渐渐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他看向她的眼睛,才幡然醒悟,这双眼睛含情带水,不是妧妧,妧妧不会用这种目光看他。
  他一把将人推开,那女子本还骨头酥软的攀在他身上,不防就这么被推倒在了地。
  “公子,可是奴家伺候不周。”她惊慌失措的抬起脸,唇瓣轻咬,我见犹怜。
  谢予安沉着脸起身,跨过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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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7章
  许嬷嬷将那两个婢子留下便离开了, 不多时,翰宣的下人照常送了药汤过来。
  “等等。”夏云将人拦下。
  他伸手进盆子里探了一下水温,啧了一声, 甩甩手道:“怎么都凉了, 你是想用凉水让少爷泡?腿疾没治好再添个老寒症?”
  那丫鬟忙解释道:“定是天凉水凉的也快, 我端去再煮一下。”
  “行了, 给我吧。”夏云从她手里接过盆子,“你这一来一回的不又是凉了。”
  夏云端着盆子去了后厨,再出来的时候盆里的汤药就已经换了。
  玉怜站在厢房外,见夏云正往正屋走去, 不住的去想刚才那匆匆一瞥。
  原来大少爷生了这么一副好模样, 清冷仙逸,眉目如画, 斯文的半点没有商人的世故,不沾俗尘,周身透着让人不敢亵渎的沉穆。
  可是他与少夫人说话时是那样的温柔宠溺,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这样的眷宠……让人挪不开眼。
  玉怜心思微动, 她与琉梦本是明月楼里的清倌儿, 夫人将她二人买回来自然不是真的做丫鬟的, 提点的话早就说过了, 她自然要把握机会了。
  玉怜轻捋了下发丝,上前软声道:“夏管事, 您早些去休息吧, 让奴婢送进去就成。”
  夏云呵呵一乐, 他竟还成了管事了。
  “想干活?”夏云抱着木桶看她。
  玉怜道:“总也不好闲着。”
  夏云点头, “成。”
  不等玉怜高兴, 夏云就抬手指着一间屋子道:“看到那屋子没?”
  玉怜不明所以地点头,“看见了。”
  夏云道:“去里面拿了苕帚,把院子给扫了。”
  “扫,院子?”玉怜面上的笑容僵硬住,她看着夏云娇娇怯怯道:“现在么?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