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说这租多少钱?”
  “一千四。”
  连许超龙都讶异:“欸,这个价格挺便宜啊,还有个天台。”
  许飞燕苦恼:“对啊,我想都没想过能用这个价格租下这个地段的房子,各方面都很好,就是……”
  “就因为它在雷伍家楼上?”
  许飞燕抿紧唇点头。
  许超龙正倚在沙发上嗑瓜子,直截了当地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当、当、当‘蓝’没有了!”让他突然这么一问,许飞燕呛了口口水,说话都大舌头了。
  “没有不就行了,你在怕什么?你有你的生活,他有他的,大家各过各的就好了。”
  想起那天在昏暗厨房里雷伍讲的那句话,许飞燕还会耳朵发痒,但这半个月来雷伍很是规矩,来龙兴吃饭也不再在她面前四处转悠,反倒和四个青年聊得开心。
  好似什么事都无发生过。
  她也捻了颗瓜子搁齿间咬:“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房源吧,说不定有更合适的呢?对了,嫂子下个礼拜的机票买了吗?”
  许超龙顿了顿,反问:“她说了下周回来?”
  “我昨天给她发浩浩功课的时候问过她,她说应该是下周。她没跟你说?”许飞燕疑惑,皱眉问:“你们最近又吵架了?”
  许超龙拍拍手指瓜子壳碎屑,瞥她一眼:“没有没有,我们感情那么好,哪有那么多事情吵哦?”
  他抓起手机按开微信,半小时前他问老婆在干嘛,周青说准备去洗澡。
  在那之前是吃完晚饭后与周青的视频通话,时间长度不到十分钟,大部分时间是许浩和周青的聊天,姥姥姥爷也过来打了招呼,许超龙在最后同周青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发给周青:「飞燕说你下周回来?」
  「怎么不告诉我?确定好时间了吗?」
  「我帮你买票?」
  等飞燕回了房,他一人在客厅呆坐了一会,等不到妻子的回复,索性直接给她拨了电话。
  没人接。
  许超龙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这个时候也没法打电话去家里,岳父母早歇下了。
  他没往别处想,刚才视频时周青已经不停打哈欠,人看着没什么精神,许超龙还让她今晚早些睡,想想,可能是周青洗完澡躺床上刷小视频或煲连续剧,和往常一样,看着看着手机一放就睡过去了。
  许超龙把桌上瓜子壳收拾进垃圾桶里,去阳台抽烟。
  刺骨寒风里裹挟着谁家家长骂孩子的声音,许超龙循声看去,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短,斜对面楼一屋子里亮着灯,小小格子窗旁是张书桌,一个比许浩年纪稍大一些的小男孩趴在桌上对着作业簿擦了写,写了擦,还偷偷抬手抹眼睛。
  而坐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捏着眉心,竟是一副心力交瘁、痛心疾首的模样。
  许超龙突然打了个颤,指间烟灰簌簌跌下楼。
  可能是困花了眼,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和许浩未来的样子。
  烟烧到一半时,手里手机急促震起来。
  来电的是周青,语音通话,许超龙赶紧把烟头在防盗网上摁灭,接起电话:“喂,老婆,还没睡呢?”
  “我刚刷手机,唔,睡过去了,才看到你给我发了信息……”周青声音含糊,好像闷在不透气的玻璃罐里。
  “那你继续睡,我没事,就是刚才和飞燕聊天时,她说你下周要回来,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周青反应有些慢,停顿一会才说:“哦,这事啊……我只是跟她说有可能下周回,但具体哪一天还没决定,等这几天我跟我妈商量一下。”
  “行行行,妈的身体最重要,家里有我,你就放心吧,时间你自己安排。”
  “好,阿龙……”
  “嗯?”
  “你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回家。”
  许超龙顿了顿,笑道:“老夫老妻的还讲这些,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这一个月我也算是体会到你之前有多辛苦了,要不是有飞燕帮忙,我可能到这个钟点还没能弄好浩浩的作业。”
  他垂着眸,语气感激:“老婆,这几年辛苦你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许超龙才听见一声喑哑的“嗯”。
  挂了电话,周青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她叹了口气,手指轻捏隐隐作疼的眉心,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很晚了,送我回家吧。”
  停在山腰空地的黑色轿车一直没熄过火,引擎声像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闷声低鸣,车灯灭了,中控音乐摁停了,只有空调口呼哧呼哧吹着暖气。
  从车前玻璃望出去,是小县城明明灭灭的灯火,像从天神火炬里迸出洒落一地的火星,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藏匿了太多欲望和秘密。
  驾驶座的男人不吭声,指间夹着颗烟,不时有猩红火星冒出,烟从大咧咧敞开的车窗飘了出去。
  “王言旭,开车。”周青又说了一次,态度强硬。
  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的状态让周青感到窒息难受,她声音疲软无力:“王言旭,该说的我之前都说清楚了,那一晚你就当……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被他叫下楼时周青刚洗完澡,以为只是说几句话就能完事,睡衣外裹着羽绒服就出了门,谁知让他直接拐到半山腰来,冰寒山风灌进车内,即便车里有暖气,她还是冷得发颤,太阳穴阵阵刺痛。
  王言旭冷笑一声,到底还是把剩一半的烟头弹到车外,抬手挥散白烟,关上车窗才道:“你说的倒是容易,我见多了男人吃完就跑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周青,也就是我贱,屁颠屁颠上赶着找你,现在我已经不敢提那晚的事了,怕一提连朋友都没得做,结果你还是想跟我断了关系?”
  男人长相周正,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下垂,平时好脾气时看起来有些无辜呆萌,很多粉丝都好他这一款,然而一旦他动了火,眼神也比别人阴沉许多。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他发狠瞪着周青,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浮现:“周青我告诉你,这事没门。”
  周青没让他的表情吓到,反而也起了火气,回瞪王言旭并朝他大吼:“那你想我怎么样嘛!就当是我错了好不好?我渣我坏我贱,全部都是我的错,这样行了吗?!”
  密闭车厢里回音震荡,之后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
  王言旭看她难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深呼吸平复了些许情绪,哑声道:“不许这样说你自己……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继续去过你相夫教子的小日子,什么都不会改变,这样总行了吧?”
  周青正想回他,眼角余光看见后视镜里有车灯闪过,有车子朝他们这边过来。
  这块儿空地能俯瞰县城夜景,不少小年轻情侣晚上都会驱车来这儿约会,虽然周青觉得遇上熟人的几率不高,但还是急忙拿羽绒服盖在头顶上,牢牢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驶来的车辆停了下来,离他们有挺长一段距离,周青慢慢把羽绒服取下来,不太放心,又确认一次:“你真的没问题?”
  王言旭不情不愿地举起右手尾指,在周青面前扬了扬。
  周青明白他意思,伸出左手尾指,轻勾他的。
  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第031章 慢慢开
  许飞燕在日历翻到今年最后一页的时候决定租下那套房子。
  后来她又看了几个房源,位置好的太贵,便宜的房况糟糕,又不是同雷伍有十冤九仇,她实在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周青回程的时间推迟了一周,等陪母亲去做个术后复查就可以回来。
  许超龙给她买好了下周的机票,两张,因为刚做过“通波仔”冠状动脉扩张手术的俗称,也就是通血管手术的岳母也要过来住上一段时间,小两口算了算时间,或许今年周父周母还会在水山市过农历新年。
  许飞燕不想成为许超龙的“拖油瓶”,急着给他挪地儿,很快约了中介签合同。
  验收房子,交钱,收好合同,拿了钥匙,等房东和中介离开后,许飞燕进浴室洗了把脸,接着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
  这是个新的开始,顺利的话,未来的许多年她与朵朵都会在这里住了。
  她拍拍被冷水浸得微凉的脸颊,给自己打气。
  加油啊,许飞燕。
  加油啊,朵朵妈妈。
  她将新屋还缺的东西在手机备忘录上一个个写上,床上用品、卫浴盥洗用品、新的碗筷,还有一些日用品。
  看看时钟,离接俩小孩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许飞燕下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上次给雷伍家换门锁的锁匠,要给新屋两道门换个锁芯。
  锁匠还认得她,讶异道:“怎么又要换?前段日子不是才换了新锁么?”
  许飞燕挠挠耳朵:“这次是另外一套房子要换锁,上次那房子是我朋友的。”
  换锁芯比换整把门锁简单许多,锁匠没一会就搞好,许飞燕拿新钥匙试了没问题后给他扫码付款。
  “你记一下我电话吧,要是忘带钥匙需要开锁,给我打个电话就行。”锁匠很是热情。
  许飞燕想想有道理,就记下他手机号码:“师傅贵姓?”
  “姓……姓黄。”
  刚回屋里把门阖上,门铃响了。
  许飞燕以为是锁匠折回,留了个心眼,只开了木门,接着撩起防盗门上挂着的半透扎染门帘,小心翼翼从铁门缝隙朝外看。
  来人不是锁匠,是她楼下的新邻居,雷伍。
  许飞燕一愣,打开门锁:“你怎么上来了?”
  确定租下房子时她已经跟雷伍说过这件事,因为她觉得即便自己不说,许超龙也会同他讲。
  而且,是许飞燕那一天亲口说“友情没有破裂”。
  “你哥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雷伍举起手里的塑料袋,泰然自若道:“还有,买了下午茶,庆祝你搬新家。”
  许飞燕开门让他进来:“买了什么?”
  “番薯甜汤。”
  雷伍把两小碗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摸了摸薄薄的一次性碗:“先吃吧,已经凉掉了。”
  清透的糖水里躺着几块橙黄色番薯,雷伍还加点了鸭母捻和甜鸟蛋。
  店铺配的一次性勺子又薄又小,番薯切得太大块,舀起来时快把勺子压弯。
  结果番薯不够绵软入味,鸟蛋则不知煮了多久,硬邦邦像嚼着颗小石头,最让雷伍觉得莫名其妙的,是鸭母捻居然是巧克力馅的。
  他硬着头皮吞下,结果被齁得呲牙咧嘴:“怎么是巧克力味的?以前不都是红豆馅、绿豆馅的吗?”
  许飞燕咬了一颗,是芋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