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伍木兰乐呵呵的:“好好好,那外婆就等着咯。”
  老爷子收起陀螺,佯装生气:“淼淼啊,就记得外婆,不记得外公啦?”
  “哪能啊,当然少不了您的。到时候给你和外婆做个同款,你们出门散步啊,外人一瞧就知道你们是一家人。”
  “这还差不多。”
  老爷子不笑时特别威严。
  一笑,脸上的皱纹酝开,人顿时变得特别接地气,不像浴血奋战的老兵,老将军,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喜欢跟儿孙斗斗嘴。
  平时留跟几个老爷子交流养花心得,下下棋,玩玩陀螺,最平易近人了。
  宿淼陪着玩了会就回家了。
  她一离开,伍木兰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老覃,我有事跟你说。”
  覃坚捏着打陀螺的鞭子,有些纳闷,啥事啊,老伴儿怪严肃的。
  跟着进屋后,对方一直没说话,他倒了水猛灌一口,刚想问她到底啥事表情这么凝重,就听老伴儿来了句:“你闺女外头有人了!”
  这话可真是晴天惊雷。
  “噗——”
  老爷子嘴里的茶水冷不丁喷了出来。
  嘴巴胡子上还缀着几片茶叶,他高声嚷道:“啥?你说啥?外头有人??”
  伍木兰沉着脸,眼神黑黝黝的,夹杂着几分复杂:“老覃你稳住啊,别激动,你要是受不了这刺激,我就不说了。”
  覃坚皱眉,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胸膛:“直接说,老子啥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外头有人了吗?
  让她和女婿离婚就是,她想找谁就找谁,反正长寿结婚了,亲妈甭管干出啥也影响不到他。
  对感情这码事,老爷子看得很淡。
  伍木兰叹气,继续放雷:“那个人是韩大业大儿子。”
  这话一出,覃坚都没转过弯:“不是在说美芬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伍木兰同志,你这绕弯子的习惯得改改啊。”
  伍木兰:“……”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我说,美芬跟她那继子韩成青……”
  乱|伦二字她都耻于说出口。
  两个混账玩意儿!
  啪嗒一声。
  青花茶杯跌地上,碎了。
  覃坚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脖子上青筋暴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和长寿他大哥搅和到一块了??会不会弄错了,这可不能瞎说啊。”
  韩大业长子比美芬少多少岁来着?少说得有十来岁吧,这,这也能扯到一块?
  老爷子隐约记得覃美芬嫁过去时,韩家老三不到一岁。
  他觉得这个消息比扛着大刀打小鬼子的机木仓还要吓人,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慢慢退到椅子上坐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重复了大概两分钟,混混沌沌的脑子才恢复正常。
  “怎么知道的?找人查了吗,谁查的,长寿知不知道?”
  老爷子虎着脸,伤心疾首,捶胸顿足,实在不明白女儿怎么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说话难听的,感情生变在外头找人了,跟女婿谈好条件太太平平离了就是,跟继子搞到一块何止人品败坏?
  那叫罔顾人伦!不是个东西。
  伍木兰赶紧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生日那天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时就想查查,但是中途又遇上那什么万豪集团的事就耽搁了。这不,上个月美芬回来了一趟,又旧事重提,想把韩成青的小儿子送到家里陪我们。你还记得吗,当初长寿下乡后,她还想把韩成青的大儿子送到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记起这事了。让熊三查了查,放心,这事除了熊三,没别人知道。”
  熊三算是世侄,覃家从前又帮过他,他在这方面本事不小,嘴巴也紧。
  把事情交到他手上,伍木兰没有不放心的。
  老爷子先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问道:“……查到他们什么时候来往的吗?”
  后妈比继子大了那么多岁,美芬也不年轻了,韩成青图什么?
  莫非是他故意算计?
  伍木兰摇头:“熊三就查到他俩有关系,就没接着查了。”
  毕竟这事不光彩,再继续查下去也只是多添点肮脏。但熊三没查,却不妨碍伍木兰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我琢磨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应该维持很久了,我怀疑长寿当初突然跑下乡不单单是韩大业扣下入伍申请的事,或许跟这两个畜生估计脱不开关系。”
  老爷子身形一震。
  矍铄的双眼危险的眯起。
  他默了默,压制着怒火说道:“是,韩大业偏心原配子女不是秘密,当年韩成青那个混账敢耍心眼子,让那些小孩子欺负三四岁的长寿,咱们打上韩家,韩大业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坚决维护长子。长寿聪慧过人,记性比一般孩子好,他不会忘记这事。如果单单是入伍申请被扣,他不可能负气下乡。毕竟老大也在军中,长寿真想当兵,完全可以走覃家的路子进部队,但他想都没想这一茬。”
  二老都是从最危险的岁月走过来的人。
  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好啊好啊,咱们家真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同志,对亲儿子刻薄寡恩,对情人的孩子处处上心,覃美芬呢,赶紧叫她回来。”
  伍木兰已经泪流满面:“可怜咱家长寿,这些年心里不知多么煎熬,美芬愧为覃家女,也愧为人母。”
  覃坚痛心之后,就是滔天怒火。
  脸都黑成了茄子色。
  “打电话给韩大业和那个不孝女,让他们滚过来。再叫上老三,今天我就要把她逐出覃家。
  覃美芬为人子女不孝,给父母兄弟抹黑;为人母亲不慈,漠视亲子。告诉老大和老四,以后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跟她来往,咱们没有这种道德败坏、行为不检点的女儿。”
  前一个老三是老爷子的兄弟,覃家三房。后面说的老大和老四则是韩勒的大舅和四舅。
  伍木兰没出声,默默流泪。
  她乍听到这消息时,浑身气血都倒流到大脑了,恨不得跑韩家一木仓崩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如今流泪也不是为了不孝女,而是为了一手养大的长寿。
  那么小那么乖的人儿,落水烧了几天才捡回条命。
  他们费尽心思把他养大,养成开朗肆意的小少年,花了多少工夫才培养出一颗顽强向上的心,没想到差点毁在亲妈手里。
  如果长寿意志稍微薄弱点,一蹶不振呢?如果他自暴自弃,真的不再回城呢?又或者,像别的不成器的高干子弟那样堕落下去,干了坏事呢?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悉心教养的孩子就毁了。
  老爷子气得心梗,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今天逐她出覃家,事情就不会拖到明天。
  两人风雨同行五十余载,老妻流泪,他岂会不知为的谁。
  他按捺住怒火。
  叹息一声,单手拍了拍伍木兰的手背:“哭啥,长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还娶了个好媳妇,你看淼淼对咱们多孝顺啊,隔三岔五来陪你说说话。等过阵子小两口生了孩子,咱们还得带小重孙呢。”
  伍木兰擦了擦泪。
  泪中带笑:“是,咱们还得看重孙呢。淼淼性子太柔,长寿又太浑,要让他俩教孩子不定歪成啥样。”
  “嗯,我给他们打电话去。”
  伍木兰点头:“成,今天就把这事办了。”
  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估计老头子也猜到了。美芬对长寿是放任自流,对韩成青的两个孩子却过分上心,实在有违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两个孩子是他们苟合的证据。
  真是糊涂!
  真是寡廉鲜耻啊!
  *****
  临近年关,韩大业在家的时候较之以往更多。
  冷不丁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他有片刻走神。
  自韩勒大病一场,覃家人除了公务上跟他有所沟通,私底下从不理会他,将电话打到家里而不是办公室的情况屈指可数。
  到底出什么事了,非得他上门,还特地声明带上美芬呢?
  韩大业有些糊涂。
  覃美芬约了人做头发,刚换了衣服下楼,见韩大业拿着电话走神随口问了句:“跟谁讲电话呢?”
  “你爸。”韩大业回神,将听筒挂回去,站起身:“去卧室把我的大衣拿下来,咱们到你爸妈那儿一趟。”
  覃美芬嗤了一声:“我看没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儿你自己去吧,我都跟人约好了烫头发,食言不好。”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转身回楼上卧室,帮韩大业拿外套去了。
  覃美芬取了衣服,递到韩大业手里后,就到玄关换鞋:“弄头发得好几个小时,晚饭我没空做了,你们到食堂去吃吧,或者煮个面也行……”
  韩大业皱眉,声音不悦:“头发下次弄,老爷子特地交代了咱们俩都得去,你也不想大过年闹得二老不高兴吧?”
  覃美芬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满脸不耐烦。
  “到底什么事啊?平时上门嫌我烦,我这有正事呢他们又来电话了,真是……”不消停。
  不会是病了需要人伺候吧?
  或者,小兔崽子又跟他们告状了??可家里最近没人惹韩勒啊。
  覃美芬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爹娘咋突然召见她和韩大业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好事。
  既然是坏事,那她只能往韩勒身上猜了。毕竟,在爹娘心里,韩勒这个外孙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多了。
  韩大业沉着脸,大声呵斥道:“行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头发哪天不能烫,至于念叨半天吗?”
  覃美芬脸白了白,她还真不是为了烫头。
  总归有点心虚。
  但还是小声叨叨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冲我发什么火,你自己不也不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