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痛!
  傅庭尧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整个五官都变得些许扭曲。
  原本宛如雕塑雕刻出的立体感被痛感打破,看上去像是一张水墨画被人泼了大片的墨。
  顿时美感全无。
  简宁盯着他的变化,不动声色。
  甚至都没有再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
  反正被人这么扛着走,累的不是她,疼的也不是她,她就静静地看就好。
  傅庭尧能察觉到她的目光。
  疼痛之余也有几丝隐隐的怒气——他知道这种疼痛的来源。
  是简宁在他头上摁了个什么东西。
  像被蚊虫蛰咬了一下,然后嗡地一声,刺痛像闪电一般袭来。
  傅庭尧迈的步子明显变小了。
  但他依然没有把简宁放下。
  他能感觉到她这会儿的悠闲自在。
  可能是他没有威胁感了?
  他这么想着。
  不由得有些嘲讽。
  自己在她心里现在好像已经无法挽救了……
  不过既然她没强烈吵着要下来。
  那他就这么慢慢地走,静静地把她举在自己的头顶。
  这样还能和她维持这么近的距离多待一会儿。
  但天不遂人愿。
  保镖兄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好好表现,这会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新弄了辆车过来。
  “简小姐。”大哥睁大自己的眯眯眼,尽量让自己露出足够友善的笑容,看向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能被傅先生这么扛着走路的女人,“您上车?”
  已经疼到出汗但依然没有松手的傅庭尧:“……”
  “好。”简宁笑笑,回馈以同样的笑容,两手一拍,迅速把针从傅庭尧头上抽回。
  然后像一只在山野间奔跑的兔子一样,迅速跳了下来。
  傅庭尧的肩头和手都忽然一空。
  头上也瞬间变得清明。
  她好像把那个东西拔走了。
  傅庭尧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这么做,甚至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地跟着上了车。
  他没有挨着她坐在后座。
  而是坐上了副驾驶。
  因为简宁可能并不想距离他那么近。
  意识到这一点,傅庭尧心头几乎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风水轮流转,刀子不插 进自己心里,就不能理解刀刃没入皮肉的痛苦。
  他之前总想着磨磨简宁的脾气,甚至很多想法很多事情也不用和她商量,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去做。
  但却忽视了她那个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什么回馈都得不到,会有多痛苦。
  人果然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才能感同身受。
  傅庭尧低低的叹了口气。
  很快隐匿于喉咙间。
  却又仿佛余音绕梁一般,在车子的封闭空间里来回回荡。
  简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像一个迟暮老人一样,发出这种声音。
  傅庭尧就该是意气风发,不然人间烟火的不是吗?
  可他今晚很多很多行为,都超乎了简宁的预料。
  尤其是她刚才对他动手。
  他明明感觉到了疼痛,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简宁找的穴位可是会让人疼痛感最强烈的穴位!
  他对她的耐性,甚至比他们刚重逢那时候还要好。
  还有那声叹息……
  原来他也有心,他也会难过叹息么?
  鬼使神差地,简宁敲了敲他的后座靠椅。
  傅庭尧的身体向下沉了一点。
  “说。”
  “是有没有爱过陆浅浅?”
  此话一出,车里更沉默了。
  提问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是为了五年前的不甘心,还是为了现在此刻,针对傅庭尧反应的疑问?
  简宁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对陆浅浅不该和对她一样。
  “你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不是吗?”简宁听不到他的回答,继续问,“那为什么你面对陆浅浅的事,也要相信证据呢?而且永远只相信你自己看到的?”
  是不是他最爱的人不是陆浅浅,更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倏然蹦出来。
  立即被她否决了。
  如果承认这一点,还不如承认傅庭尧更爱陆浅浅让她舒服。
  因为‘他’的心脏,不能那么自私。
  他那么温暖。
  她不想连一点点痕迹都抓不到,看不见。
  傅庭尧其实是想回答的。
  但他也是确确实实被简宁这个问题问住了。
  不是没有答案。
  而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满。
  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相信证据有什么错吗?”
  毕竟人的嘴从来都不可信。
  只有眼睛看到的,可信度才更高一点。
  他只是选择了一种相对而言,比较不会骗人的方式而已。
  毕竟小时候,总有人想把他骗的很惨很惨。
  那时候,他和母亲在傅家举步维艰,如果不是他谁都不信,一步步自己调查,自己摸索,说不定连命都留不到现在。
  在这点上,傅庭尧不觉得自己有错。
  如果某个事件中,证据也出现了问题。
  那不是寻找证据相信证据这种方式的错。
  而是他和手底下人办事不利的错。
  简宁被他的反问噎住。
  好笑地向后仰去,抚了抚额。
  是她多嘴了。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了。
  如果他现在不和陆浅浅站在一起,对她还有利呢。
  毕竟让一个人痛苦,除了身体上的折 磨,要是心理上再有双重夹击,那才叫一个爽。
  马上就要验收成果了。
  她没必要在傅庭尧身上浪费时间,想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简宁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到工厂后喊我。”
  傅庭尧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点了点头。
  头顶上的余痛仿佛还在。
  傅庭尧也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在她面前,经常会觉得无所适从。
  那种期待了一路,想念了一路的心情,此时已经被消耗殆尽。
  他和简宁到底是回不去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错过,也仿佛在时间的修炼下成了一根刺,狠狠地扎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好在这种略带尴尬和窒息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
  车子在一片平稳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工厂傅庭尧还没来过。
  但肖萧给他发了这里的地形图,所以他们一下车,没用简宁领路,他就直接进入了工厂,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浅浅待着的办公室。
  从自己的后背被这些那些人看光后,陆浅浅还没出房门一步。
  她没脸!
  而且后背上现在已经被她快挠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