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只有余温
  简宁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你们好好考虑。”
  两个小包子纷纷点头。
  他们谁都没有说要去房间里,就继续这么在院子里坐着,简宁享受着左拥右抱的两个小肉团,一会儿捏捏他们脸蛋,一会儿看看天空,鼻腔里还有淡淡的婴儿霜的味道。
  时间如此静谧。
  三人就静静地相互陪伴,珍惜这种难得的时光。
  而傅庭尧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站的距离也很远,不会让当事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一直环绕在他们身上。
  久久不曾离开。
  温柔的就像是中午经过日头暴晒之后的海洋,凉意已经被日光悉数带走,留下的只有余温。
  阿芳出来的时候,他们基本上还维持着这个画面,简宁和两小只正在看远方,夜色已经笼罩了天幕,而傅庭尧的目光则一直落在他们身上。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不知怎的,阿芳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此刻太美好太安静了。
  安静美好到她不想突然说什么去打扰。
  傅庭尧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她,扭头喊道,“简宁,带着孩子们过来吃饭。”
  他的表情和声音看似自然,但如果仔细听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些平静下暗藏的汹/涌和雀跃。
  原来喜欢到极致,对着她喊一遍她的名字都能幸福到无论伦比,像是小时候避开梅英榕,偷吃到了最喜欢的糖果。
  再在后面加上一句熟稔的,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人的,他只是一个在家里等待自己妻子带着孩子过来吃饭的后缀,便更使人眼角眉梢都生了喜悦。
  可那些喜悦在他们的漫长岁月里,终究只是皮肤上那些不显眼的纹路。
  扎眼,刺人,可最在乎这种感受的却只有自己。
  因为两个人的感情始终不在一个频率。
  曾经简宁追在他身后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将她拒之门外,她又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暗暗的欣喜和迎接现实的失落。
  他如今更是如此。
  那种痛苦,就像是一道永远不会被修好的桥,让人站在上面,仿若下一秒就要跌进桥下的寒潭。
  片刻都不得安宁。
  他敛了眉目,屏了神吸,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像是掐灭了自己,眼中最后一道光影也成了她。
  简宁牵着两个萌娃走了过去。
  她选了个舒心的位置坐下,端起阿芳熬起的粥,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什么都没看到那样,静静地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傅庭尧也开始落座。
  俩人的位置正好是对角线。
  简宁的眼神毫不避讳,轻轻扫过他的脸庞,神色一如在童村街道那天一样冷漠,傅庭尧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个吻,在童村在郊区草地上的一切仿佛又带了鲜活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海,一切都带着鲜艳的绿。
  仿佛从来不曾消散过。
  那些东西是如此珍贵。
  而简宁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熟悉而陌生。
  嘴里的食物瞬间没了味道,但她还在吃着,他便也跟着吃。
  两个小包子没想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饭会是这个样子,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可是话到嘴边,眼看爹地妈咪这么严肃,那些成串的话又顿时像海面上被日光晒破的水泡,悄无声息的散了。
  这顿饭吃的太安静了。
  甚至安静到让简宁感觉这不像是傅宅。
  终究是少了一个人啊。
  梅英榕和她的母亲一样,都再也回不来了。
  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怅然若失,但终究,抬眸,眼底一片冷漠和固执,“傅庭尧。”
  她开口。
  唤出来的名字带着炽/热的温度,却又似乎被浇了一层冰水。
  到人耳朵里的时候,便变得冰/火两重/天,让人心神不宁,“嗯?”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要镇定。
  不能因为别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就如此慌张。
  这不是他的风格。
  一定要镇定。
  内心慌乱成狗,脸上也要云淡风轻。
  可偏偏,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带了千万种柔情,单单一个反问的嗯字都像染上了春意,眉眼更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那些淡淡的被他想努力摁到草地下面的欣喜,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还是慢慢冒出了头,“怎么不说话?”
  声音魅惑,磁性。
  似乎是河边,被人磨打了千万遍的樵石。
  简宁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就是我要出国的事情,刚才已经和两个小包子都讲过了,但是你这边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一句。”
  她居然在想着告诉他!
  她居然在想这种事情也要和他讲!
  傅庭尧心里就像煮开的水,这会儿都要沸腾了。
  “孩子我想带走,所以不论他们做任何决定,希望你都能和我一起尊重他们。”
  噗呲。
  海面上又有水花破了。
  傅庭尧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嗯,我不会阻拦。”
  “其实。”傅宥看了看他们,现场这种小心翼翼的气氛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爹地妈咪在一起吃饭,能比之前陆浅浅坐在这里更让人无措,俩人之间的磁场仿佛是在相互吸引又似乎是在相互排斥,为了破解眼下连讲话都要小心翼翼的氛围,他决定率先打破僵局,“爹地妈咪,我现在就考虑好了。”
  简宁惊喜地看向他,连手里的勺子都不拿了,“真的?茂行,你要不要和妈咪走?”
  “我不走。”傅宥很肯定,“但是弟弟和你走。”他看向傅庭尧,“我这个人本来就比较无趣,也不太喜欢换环境,还是这里待的更习惯,而且爹地……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会很难过。”
  这么多天来,他总是能在傅庭尧一些独处时分,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看到他的眼泪。
  那些眼泪就像针一样,扎进了他小小的脑袋里。
  心疼。
  毕竟是他的父亲。
  虽然他搞不懂傅庭尧这种似乎和眼泪不沾边的人到底为什么流泪,可他看到之后就是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