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吗
  苏妩月在外面逛了一大圈,直到脚都有点酸了,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了琰王府。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饭菜都摆上了桌。潇云欢也因为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气力而神采奕奕,眼睛更是亮晶晶的,说不出的漂亮,苏妩月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前怎么说的来着?琰王才是真绝色。”
  潇云欢浅浅一笑:“怎么出去逛了一趟,回来嘴就变得这么甜了,你偷吃蜜了吗?”
  苏妩月也乐了:“我又不是狗熊,还用得着偷吃蜜。吃饭,饿死了!”
  这大厅虽然不算小,可护龙星宿实在太多,凑在一块吃饭还真有点坐不开,他们就分别在各自的楼层上,几个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那叫一个愉快和谐。
  大厅里坐着的是潇云欢、苏妩月、玉倾鸾以及四宫之首。苏妩月的正对面坐的是井木犴冷清词,也正是因为一抬头正好跟他来了个脸对脸,苏妩月立刻想起了方才之事:“对了,我刚才在街上碰到古若尘……”
  “师兄?”冷清词扬了扬眉,“很多年不见他了,我还真有些想他。原来是天各一方,现在好歹近在咫尺了,却又不能相见,只好忍一忍。”
  “你对古若尘的相思之苦,等会儿再说。”苏妩月摆了摆手,“我是想说,他看到我就突然奔过来,说在找一个人,我身上带着那个人的气息。”
  潇云欢动作一顿:“气息?谁的?”
  苏妩月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呢,他不说,我当然也不能问,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听他的意思,可能是因为我跟他要找的那个人刚刚接触过,身上留着他的气息。我想来想去,有效时间内接触过的人就是你和潇逸枫。古若尘跟你有过接触,你的气息他当然知道。难道他要找的是潇逸枫?”
  她跟夜孤魂当然也接触过,可现在夜孤魂的身份还不方便公开,就自动把他略过去了。
  潇云欢目光一闪,暂时没有开口,倒是冷清词略微有些吃惊:“你该不会是想说,潇逸枫是师兄派来杀帝君的?”
  苏妩月立刻摇头:“古若尘不可能这样做,他的心是冷泉,冰是冰了点,但绝对清澈透明,干净得令人嫉妒,那种心性的人,不屑于跟潇逸枫同流合污。”
  冷清词原本还有些微的紧张,听到这几句话就笑了起来:“我好妒忌师兄,能得到王妃这样的评价。”
  苏妩月看着他微笑:“有什么好嫉妒的?你跟他一样啊。”
  冷清词的笑容越发如冰岩雪化,美得令人离不开视线:“不敢当,多谢王妃。”
  苏妩月冲他拱了拱手,意思是不必客气,接着看向潇云欢:“他要找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潇逸枫,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不过后来我想,那种熟悉的气息未必是在我身上的,我跟寒和辰走在一起,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接触过的某个人是古若尘要找的人?”
  潇云欢沉吟着:“那在有效的时间内,他们两个曾经接触过什么人?”
  苏妩月眨了眨眼,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他俩都说,从昨天晚上到碰到古若尘,除了我,基本上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其他人。”
  潇云欢忍不住翻个白眼给他:“那不是等于没说?先不管了,或许是古若尘的错觉,吃饭吧。”
  苏妩月也只是随口一提,因为直觉告诉她,古若尘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对她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潇逸枫在来杀潇云欢之前曾经接触过其他人,那些人中有一个是古若尘想找的!那这个范围可就更大了,再说潇逸枫已经被他俩咔嚓了,谁知道他曾经接触过什么人?看来这事儿在他们这边成了死局了,那就别管了。
  转眼间,又是夜色深沉。
  周围渐渐万籁俱寂,京城大多数地方都已见不到半点灯火,大多数人也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远远望去,镜心塔上的魔心珠依然闪烁着独特的光芒,仿佛亘古不变。
  伺候潇天龙上床之后,侍女都退了出去。等房门关紧,潇天龙悄悄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小心地打开,放在了枕边。
  这个盒子是“那个人”留给东幽国历代帝王的,如果到了绝对必要见他的时候,就取出来打开,然后什么都不用做,如果他认为有必要,就会现身相见。
  潇天龙看过,盒子里只有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石头”,黑漆漆的,形状大小跟鸡蛋很像,什么味道都没有。再加上这是第一次使用,所以他很表示怀疑:这样打开放着,就能把人招来?要是能点燃的香,或者有气味散发出去,还比较容易理解,这个……
  隔了一会儿,黑暗中似乎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潇天龙一惊,立刻翻身坐起:“是……大人?”
  又隔了一会儿,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何事见我?”
  那声音虽然不是断断续续,却显得异常缥缈,仿佛空气一样,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潇天龙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方位,也不敢随处乱看,早已下了床,对着正前方低头抱拳:“大人恕罪,我并非有意打扰大人,实在是万不得已。大人可知,那帮云族人已经拿到了三件宝物?”
  那声音倒是立刻回答,可惜只有两个字:“知道。”
  ……没了?
  千想万盼,居然就等来了这两个字,潇天龙差点当场破口大骂!可对方的神通他早就见识过,半点不敢造次,只能继续恭恭敬敬又难掩忧急地说道:“大人,得尽快将他们消灭啊!万一他们得到最后一件宝物,那不就……”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应了一声:“知道了。”
  ……又没了?我这费劲巴拉地把你叫来,就是为了听你说两个“知道”再附赠一个“了”字?
  潇天龙越发想破口大骂,虽然终究是不敢,却已忍不住微微咬牙:“大人……”
  “知道了。”这次那声音回答得倒是够快,不过仍然不是潇天龙想听的,“你也知道天魂镜在哪里,能取出天魂镜的,当世只有断情刀……”
  “对啊,他们已经拿到断情刀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拿到那三件宝物?”潇天龙迫不及待地开口,“所以大人必须立刻把他们消灭,不能再等了!一旦天魂镜被他们拿走,那就完了!”
  黑暗中,那个人似乎轻轻笑了笑,也不知这笑声究竟有什么含义:“谁完了?”
  “当然是四大国啊!”潇天龙更加着急,光听声音就能知道,他现在恨不得掐着那人的脖子让他去把潇云欢等人消灭掉,“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四大族把云族害得有多惨,一旦他们拿到宝物,继承了帝王之血的力量,肯定会回来把我们全部消灭,以报当年之仇的!”
  那个人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已经可以听出明显的讽刺:“你也说当年四大族把云族害得很惨,那他们回来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潇天龙顿时一呆:“什么?大人……您的意思是就让云族把四大国消灭,重新夺回天下?”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云族人的意思。”那人淡淡地说着,漠然的口气仿佛事不关己,“云王跟你不同,就算不为了夺回天下,单单为了云龙城那等待解救的三十万云族人,他也必须拿到四件宝物。”
  这几句话出口,潇天龙呆愣之余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立刻刷的抬起了头,也顾不上这样会不会得罪这位神通广大却又神秘莫测到如今都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大人,“那大人就坐视不理,任由他们把第四件宝物也弄到手吗?可您、您当初不是这样说的,您不是说四大国会江山稳固吗?”
  那人桀桀地怪笑了两声,声音虽然很低,却没来由的让潇天龙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忍不住夺路而逃。还好,怪笑之后,他的语气依然如刚才一样淡漠:“好好想一想当初我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我的原话是,除非怎样四大国会江山稳固,你应该没忘吧?”
  根本不用仔细回想,潇天龙虽然万般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您说,除非云族找到传说中的上古神器断情刀,否则四大国会江山稳固……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只能乖乖等死?”
  大概是这一刻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脑袋即将落地的那种极端的恐惧,潇天龙不只声音开始发颤,整个身体都剧烈地哆嗦起来,仿佛明晃晃的铡刀已经挂在头顶上,随时都可能咔嚓一声,让他身首分离一样!
  这一次,那个人终于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了明显的无奈:“我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断情刀。我也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没想到啊……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注定要让我这一千年的坚守和等待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呵呵呵呵呵……”
  虽然自己满心绝望,潇天龙却依然抓住了他这几句话中的重点,身躯顿时一僵:什么?一千年?这、这……这位大人已经活了一千年?据他所知,在整个流荒大陆,寿命能达到数百乃至上千年的,只有当年的云族王族,难道这人竟然是……
  可他若是云族王族,为何要帮助四大国对付云族?这……
  震惊之下,潇天龙不由自主地一声惊叫:“大人!原来您是……”
  “什么都不是。”那人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异常低沉幽冷,“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叫我来,只要断情刀一现世,你就应该知道四大国要从流荒大陆上彻底消失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再叫我了,我不会来,来了也没用。”
  这明显就是要走了,潇天龙急得猛的往前跨了一步,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却还是本能地盯紧了某个点:“大人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大人……”
  “抱歉得很,我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帮不了你……”那人的声音渐去渐远,有一种渐渐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其实从第一件宝物被云族人拿走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因为这是定数。果然,定数是不能改变的,不管我怎么期盼,奇迹终究没有出现。太容易出现的,根本不是奇迹……”
  最后几个字已经很难听清,潇天龙也没心思去听。绝望笼罩了他的整个身心,他哪里还站得住,虽然勉强支撑着后退了几步,却终究还是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了床前的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彻底完了!本来以为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关头,这位神秘而又神通广大的大人会是最后一道杀手锏,却没想到这杀手锏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而且根本没打算出手,让他等死?
  既然如此,他岂不是只能等死了?关键是他虽然知道天魂镜在哪里,但他拿不到断情刀,更找不到跟断情刀一样厉害或者比断情刀更厉害的神器,就算想把天魂境挪个地方藏起来都不可能!
  就像他自己说的,当年四大族把云族害得那么惨,更害得三十万云族人被封印千年,差一点点就灰飞烟灭,一旦云王打开无云空间之门,把他们救出来,就算云王不想大开杀戒,恐怕那三十万云族人也会群情激愤,非把他们消灭干净不可的!也就是说无论怎样他都死定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现在还有谁能救他?谁能救他?这个神秘的大人指望不上,还能从哪里找几位高手来和云王对抗?
  潇云欢倒是一位绝顶高手,很有希望打过云王,可是他跟潇云欢一向面和心不和,潇云欢跟他也从来不是一条心,怎么可能为了他去跟云王殊死搏斗?
  古若尘倒是比潇云欢的功夫更好……对了,古若尘!还有护国神宫呢!有他们在,那帮云族人没那么容易靠到他面前!这些年他对古若尘不薄,现在是古若尘回报他的时候了!
  想到护国神宫,潇天龙突然蹦了起来,狠狠攥着拳不停地咬牙:谁说他们拿到断情刀,朕就死定了?等死从来不是朕的作风,朕跟你们这帮云族人决一死战!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完全包裹在黑色披风里的男子静静地看着他。潇天龙当然看不到他,就算看到也绝对不知道他是谁,更想不到他就是当年害得云族三十万人被封印的罪魁祸首,玄泽铭!
  看着潇天龙绝望的样子,他声音粗嘎地笑了笑,笑声宛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很失望吧?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潇云欢竟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断情刀,所以这真的是天意,我改变不了天意……”
  一大早,无心上朝的潇天龙就坐在御书房里,面色异常阴沉,目光比面色更阴沉。
  隔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古若尘那独特的冰冷却又如玉的声音:“皇上,古若尘求见。”
  潇天龙立刻看向门口,开口的同,脸上的阴沉已经成功地收了起来,换上了只有在古若尘面前才会出现的温和:“快请进。”
  古若尘推门而入,上前行礼:“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传召,有何吩咐?”
  潇天龙微笑:“不着急,先坐下吧。”
  古若尘上前落座,潇天龙吩咐侍女奉了茶水上来,又挥手命她退下:“宫主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古若尘道了声谢,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两口,又将杯子放回原处,静静地等待着。
  潇天龙也喝了口茶,一副细细地品了品的样子,然后才放下杯子,神情凝重地开口:“宫主最近可曾听到了什么传言?朕指的是,关于云族人的。”
  最近一些关于云族人的传言越传越广,很多人都已经在私底下议论,只不过都不敢堂而皇之,怕招来杀身之祸。古若尘要是说不知道,明显就是装傻,所以他立刻点了点头:“是,听说了一些。”
  潇天龙捻着胡须,暂时不曾发表任何评论:“那宫主都听到了些什么?”
  古若尘一时摸不清潇天龙问这句几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那些传言早就进了潇天龙的耳朵,没有必要隐瞒或瞎编:“我听到有人在悄悄谈论,说云族人一旦获救,就会消灭四大国,重夺天下之类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云族为什么要消灭四大国?这必定是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故意散布的谣言,想用反间计挑拨云族和四大国之间的关系,皇上不必理会。”
  潇天龙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接着点了点头:“大内密探来报,也是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朕才请你过来的。朕现在最担心的是,虽然咱们都知道这是谣言,但云族被封印千年,有些情况并不了解,一旦他们误信传言,肯定会与四大国决一死战,我们若是两败俱伤,岂不是称了这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