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章邯
  当时项羽见众人已服自己,便道:“赵国危难已解,然章邯尚在,终是祸害。诸公是否愿随我,去征讨那贼?”众人忙道:“将军神功盖世,我等众人无有不愿跟随者。”项羽听了道:“既如此,从今往后,便都须依令行事,不得有甚私心。”众人道:“定遵号令。”项羽大喜,遂道:“今日之战,辛苦已极,诸位暂去歇息。明天中午,都到此聚集,随我起程讨贼。” 说罢,起身离座,自顾回了中军帐。众人见隔阂已消,自都欢喜,听罢项羽之令,便各归营寨准备去了。正是:
  喜也罢,怒也罢;笑也罢,嗔也罢。只因壁上观火,惹来低身下气。休道是诸侯将相,今个也听人摆布;既便曾呼风唤雨,明朝要应令随鼓。雁群展翅仗头鸟,大海航行靠舵手。莫说项羽太霸气,终是英雄论春秋。
  却说项羽回到中军帐里,正为方才之事得意,忽有人报,赵王歇与赵相张耳,大备金银珍宝,来楚营答谢。项羽欢喜,忙带了众将迎出辕门。少不得一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那壁厢是半谦半逊,款款而请。大帐之内,分宾坐定。赵王道:“三月之中,天天延颈鹤望,终得盼来救星。”项羽道:“我等此来,皆为大义。赵国能躲得大难,更多是皇天保佑。”张耳道:“此次若非项将军领军,纵有老天相帮,也是枉然。”正说间,人报陈余到了。项羽与赵王道:“你君臣好似有约。”请入来。陈余进帐,见赵王、张耳也在,又惊又喜,准备先拿话谢了项羽,便来向二人解释。赵王坐着不语。那张耳心有怨气,频频将眼来瞅陈余。就听陈余道:“此番能解赵国之危,全仗项将军一人。陈余若有将军半点神武,也早已进兵,只是‘心有馀而力不足’,徒叹奈何。”说言未了,张耳已在座上冷笑起来,面含怒色道:“分明是胆小怕死,畏敌贪生,却要弄许多说辞,来为自己遮掩。”陈余忙辩解道:“丞相何故这般说我?陈余也曾领兵打来,实是众寡悬殊,相救不得。”张耳怒道:“项将军也是这点人马,独独他救得,你倒救不得?你……你……。”陈余一时回答不上来,那脸早涨得通红。项羽无意掺和其中,忙道:“家中事,还请回家之后去说才是。”赵王恐他两个就这里翻脸闹将起来,不好看,忙起身作别。张耳也知不是发作地方,只好忍住,随着赵王,一齐回城。剩下陈余,尴尬万分,说了几句闲话,便也告辞,回自家营寨去了。
  且说项羽全歼王离军,震摄天下,各路诸侯,尽皆臣服,愿从指挥。项羽踌躇满志,决意随聚人马,再图章邯。当夜便齐集众文武,一道商议。英布先道:“章邯几遭失败,其气早堕,今闻王离全军覆没,定更心慌意乱。当下之时,正可趁势攻击。”范增却道:“章邯虽败,余勇尤在。今棘原秦军,尚有二十多万人马,岂能小视?如凭借寨垒,负隅而抗,少不得又是一番恶战。依老夫说,莫若靠我人多势众,将章邯围困在彼。他内无多粮,能撑多久?待到斗志丧尽,一战便可击破,却省得再损许多人马。”项羽听了,说道:“亚父所言极是。先将这贼困住,待我养足了气力,再设法收拾他。”
  次日天明,各诸侯皆引人马前来听命。项羽端坐点将台上,看面前人山人海,气势宏大。但见:
  彩旗漫卷,刀枪林立。人欢马嘶,前遮后拥。左边看,气冲斗牛,力吞山河,终然是铜墙铁壁掩十重,也杀个横尸遍野鲜血流;右边瞧,威风八面,壮志凌云,既便有豺狼虎豹藏阵间,直叫他失魂落魄白骨堆。雕弓起处神鬼惊,阔斧摆动天地昏。数落这耀武扬威的铠甲,颠倒了天翻地覆的乾坤。
  项羽看了,暗忖道:“当年春秋诸霸,想来亦未有这等威风!”心中欢喜,就台上传令下去,要吕臣、陈婴、召平、魏豹、郑昌、吴芮、邹无诸、晁角、左贺,九路诸侯,领兵一十六万,走右路;请陈余、张敖、藏荼、田都、田安,五支军马,引兵一十七万,走左路;自率本部军马六万,出中路。却让赵王与张耳在后,总管大军粮草供应。各路人马合一处,足有四十万众,浩浩荡荡,移师南下,向棘原进发。
  早有探马得知,报到棘原秦营。章邯大惊,急忙聚起各部军将,商议对敌之策。谋士晏罛一直不伏水土,此时带病在侧,见章邯有些焦虑,便道:“将军切莫担忧。自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就凭了这二十万军马,只要不出差错,量项羽也奈何不得咱。”章邯道:“话虽如此,总须有个计策应对。”晏罛道:“项羽用兵,胜在速战。若是我等依托漳水之险,凭借寨垒之坚,休与硬拼,项籍求战不得,早晚心生浮躁。那时再设计破他,即能扭转败局。” 章邯听了,连连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前一阵,都因我自躁,才吃了许多亏。从今往后,再不可犯。”号令三军,加固营寨,深挖堑壕。一面差谴大将姚卬,同司马橺、苏驵两个,引二万五千人马,去漳河南岸一处险要,唤做“三户津”的地方,安营扼守。却叫董翳督运粮草。又命人赶往咸阳,向朝廷求援。安排已定,便在中军大营里静听消息。
  却说项羽依了范增之计,围而不战,只要耗他粮草,待见对方周运不济,才作计画。人当要问,前番项羽单就一支人马,尚且急于求战,为何如今聚了四十万众,反倒只围不战?看官须知,这便是范增的高明处。兵法说的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那章邯老谋深算,做起事来滴水不漏,要论沙场厮杀,实非项羽对手,但说到守城护寨,却比项羽更为擅长。项羽拿捏的是个“快”字,若逢章邯凭险坚守,那威猛之力便要消减好几分。范增惯会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故此才献了这么条计策。先依仗人多势众,将棘原虚围了,却不近逼,只等时机。
  转眼间,便过去了一个月。章邯军固守着棘原营寨,凭借水路输运,粮秣辎重依旧源源不断而来。项羽听得禀报,心起忧虑,忙找来范增问计。范增道:“章邯所需各物,皆从敖仓而来。若得一支军马掐住黄河水路,使其粮道不通,便有十分胜算。”项羽道:“敖仓路途遥远,沿道又多有秦兵把守,如何过得去?此事却难。”说话时,中军小校来告:“赵相张耳押粮到了,正在营外。”项羽素敬张耳,便迎进帐来。叙过军务诸事,谈到眼下形势,项羽将所虑说了。张耳听后道:“项将军不说起,我竟忘了。天叫章邯晦气,正有两处人马可要他命。”便唠唠叨叨,说出两路人马来。项羽一听,喜出望外,大笑道:“天助我也!”有分教:棘原周围,撒下天罗地网;漳水河边,来擒豺狼虎豹。正是:河北兵革方休息,中原硝烟又燃起。
  却说当时,张耳见项羽说到如何断秦军粮运水道,突然想起一桩事来,道:“去年武王在时,曾指派几路兵,分头出略各地。数月后,立国的立国,退回的退回,如今,仍有两支人马,纵横在黄河边上。”项羽道:“是哪两路兵?”张耳道:“那两为首的,一个叫司马卬,一个喚作申阳。司马卬笃信儒术,是个忠义之人。那申阳乃我府上门客,曾做过瑕丘县令,颇有才智。今二人各聚了几万人马,在修武、野王一带攻城掠地。项将军若有意,张某这里就差人前去。他两个见了我书信,必不会回绝。此事如成,章邯二十万军马便当成瓮中之鳖,随将军戏耍。”项羽听了,大喜道:“若真能成功,最好。那就有劳丞相了。”张耳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要把项将军书函一起带上,则更有把握。”项羽道:“这个方便。”就大帐内写好书信,交给张耳,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张耳急要回府,起身告辞。项羽、范增直送出辕门,看着张耳引了押运人马远去。
  且说张耳一回到城内,便将此事告知了赵王歇。赵王道:“征战若能早日结束,可省我这边许多粮草。”催促张耳赶紧去做。
  张耳见赵王亦赞成,回到府中,即把心腹贯高、赵午唤来商量。赵午道:“他两个虽本是丞相门下人,如今手里握了兵马,难免要摆架子。真要行此事,还得派个最能说的去。”张耳道:“府中忠勇者倒有几个,正缺能言善说之人。”赵午道:“我有一友,伶牙俐齿,且极有胆量。若使此人说得司马卬、申阳两个出兵,不费吹灰之力。”张耳问道:“此人是谁?”赵午道:“我这好友姓田,因在家中排行第三,人都唤他田叔。此人兴趣广泛,不但喜习剑术,还在乐巨公那里学了黄、老之道。平时刻峭廉洁,好与高人交往。” 张耳道:“他是乐巨公学生,想必也是个高人。”忙叫赵午,去将他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