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看着地上的喜鹊,捡起掉落在她手边的一只香囊。
  这只香囊,绣的已是有几分模样。
  徐述将香囊打开,反过来,香囊的里衬上绣着两个字。
  “救我”。
  他紧紧地攥着这只香囊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再次想要杀人的冲动。
  “给她找个大夫。”
  丢下这句话,他就捏着香囊去了清心院。
  清心院中,沈曦正枯坐在窗边发呆。
  徐述把窗户都封死了,大门紧锁,她根本出不去,每日三餐都是一个眼生的婆子送饭,上次她在窗边发呆,窗户没有封死,她将自己绣的一只香囊从窗户缝儿中塞了出去,求喜鹊帮她送出去。
  她想回家,她真的好怕。
  那日之后,徐述倒是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可是在他身边的每一日,她无不处于煎熬之中。
  她本以为,喜鹊会拒绝,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但没想到,喜鹊不仅接过了香囊,还递给了她一把匕首。
  “王妃,奴婢只求您能原谅喜鹊。”
  喜鹊有些难过。
  因为她能感觉到,自从沈曦嫁到晋王府之后,对她越来越疏远。
  她与小鹂不同,小鹂是家生子,她是卖身入府,两人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可沈曦却从未苛待过她。
  甚至,她都不像是一个主子,她从来不会像其他人家的小姐那般对自家女使呼来喝去,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单纯善良,可是她却卑鄙的欺骗了她,引诱她嫁给了一个疯子。
  沈曦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良久无语。
  夜,渐渐深了。
  窗口并没有完全封死,透过层叠的木板,沈曦依旧可以看见庭中那一轮明亮的月光。
  她拉开刀鞘,将刀刃抵在木板上,一点点悄声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功夫不负有心人,只听“啪嗒”一声,后窗的一块木板松动了一下,差点掉下来砸到地上。
  沈曦一喜,慌忙去接住,小心翼翼的将木板揭下来。
  锯下了两块木板之后,沈曦用衣袖拭去了额上的汗珠,舒出一口气。
  因她身子娇小,两块木板的空隙,应是足够她从这窗户爬出去了。
  沈曦踩着小杌子,艰难的爬上了窗台。
  她比划了几下,半蹲下,先将一条腿伸了出去,确认能踩到外头坚实的地面后,才将另一条腿伸了出去。
  接着,她的头顺利的从木板的空隙通过,两条腿整个人都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呼吸着外头清新的空气,沈曦的心口砰砰直跳的同时,又不由长舒出一口气。
  喜鹊说,她会在后门接应她,将她送离晋王府。
  沈曦平复了一下心绪,待适应了外头黑暗的光线,才摸着黑,悄没声儿转身迈出了第一步。
  “曦儿,你终于出来了。”
  只是她这一步堪堪落下,就听身后忽的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
  沈曦身子僵了一下,哆嗦着转身望去。
  不知何时乌云遮住了皎月,阴沉的夜幕之下,她看见徐述嘴角带着一抹幽冷而森然的笑意。
  第44章 和离
  徐述站在庭中的一颗老树底下,庭中没有掌灯,他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待离得近些了,才隐约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如同刀裁般棱角分明的脸,仿佛话本子上的艳鬼——只不过是换了个性别。
  他轻飘飘的向沈曦走过来,沈曦吓坏了,呆愣愣的往后退,一下,又一下,忽然“咕咚”一声,后背和后脑勺就砸到了墙上。
  一瞬间,沈曦觉得她的脑壳都要给砸碎了。
  她疼的闷哼一声,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不过并没有跌落在地上,而是跌进了徐述满是酒味儿的怀抱中……
  他喝酒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沈曦的心口就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服药的人,是不能够喝酒的,尤其他的身子骨还那样弱,他这是,在糟践自己……
  她这几日睡不好也吃不好,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徐述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抱着她,将她抱回了屋里。
  沈曦还在晕着,她推了推徐述的手,却没有推开,徐述扣着她的双手,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声音带着一点嘶哑和极致温柔。
  “曦儿,你是准备要离开我了吗?”
  “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你为什么不愿意信我?”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挑起沈曦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从前答应过我的,你会相信我的。”
  沈曦艰难的睁开眼,在看清徐述的脸的那一刻,心神一震。
  短短几日不见,徐述就憔悴了许多,他的眼眸黑漆漆的一片,暗淡无光的瞅着她,里面倒映出她呆滞惊愕的小脸。
  他的鬓发乱糟糟的散落在沈曦的脸上,嘴边青色的胡茬也显得有些邋遢,只有眉宇间仍旧带着那一抹温柔。
  见沈曦不说话,他又轻声问了一遍:“曦儿,回答我。”
  然而沈曦无言以对。
  她心里想,明明是你在欺骗我,为何现在又倒打一耙?
  到底是谁骗谁?!
  可是她知道她说不过徐述,干脆就放弃了。
  “你把喜鹊怎么样了?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是我求她帮我的。”
  “她就是个背主的贱婢。”一提到喜鹊,徐述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寒霜。
  沈曦大急,扯着他问:“你,你该不会杀了吧?你这个混蛋!她是我的婢女,你不许碰她!”
  徐述任她踢打,一动不动。
  沈曦就有些绝望。
  “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把我们两个之间仅有的情分都磨光的那一天吗?”
  “不,不是的,我从没想过关着你……”
  徐述慌乱了,他贴着沈曦的脸,喃喃道:“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抛下我——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手慢慢下移,放在沈曦的小腹上,嘴角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或许,这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儿,曦儿,我给他取了一个乳名,就叫安儿,平平安安,好不好?”
  “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沈曦冷冷道。
  “胡说,你喝了那么多补药,我们怎么不会有孩子?”
  沈曦悚然一惊,“你,你说什么?补药?”
  “是啊,曦儿你真是不乖,竟然背着我偷偷喝避子汤……”徐述轻轻的笑,“曦儿,我亲手给你煎的补药,是不是比避子汤好喝多了?”
  沈曦差点没气晕过去,怪不得她总觉得避子汤的味道变淡了。
  “你疯了?!”
  她好气,既是气自己没用,又是气徐述太过狡猾,拳头如雨点一般打在徐述的身上,徐述轻轻一叹,他忽然拦着沈曦往床榻里侧一滚。
  他撑在床上,身体覆着她的身体,手在床板的夹缝里一够,一本小册子就到了他的手中。
  他打开其中一页,指着里头不堪入目的图画对沈曦道:“曦儿,你喜不喜欢这个,我们今晚试一下这个好不好?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儿,你就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了。”
  他的吻像羽毛一般轻柔,落在沈曦的额头上,琼鼻上,干涩的唇瓣上,他尝到一口湿咸。
  他不甘心,又俯身尝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咂摸。
  又咸又苦,比他吃过最咸的菜还要咸,咸的他心口发慌。
  他将手伸进女孩儿衣衫中,如往常一般寻着她最快乐的那个点,力图能得到她的回应,可她的身体却颤抖而紧绷着,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轻抚温存,都始终僵硬冰冷。
  沈曦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双眼,死咬住自己的唇瓣,泪水流了满枕。
  就在她绝望之时,身上一轻,徐述忽然离开了她的身体。
  他直起身子,耐心而温柔的替她掩好凌乱的衣衫。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垂着眸子,一直凝望着哭泣的沈曦,好像可以一直这般看着她到地老天荒。
  许久许久,她听见他哑声道:“别哭了。”
  他还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蓬乱的脑袋。
  夜风从破碎的窗棂中悄然而入,吹动他青色的衣衫,衣袂飘飘间,他一动不动、目不错珠的凝着沈曦,即便她倔强的侧过头,连一个目光都不肯施舍给他。
  良久良久,他终是苦涩一笑,转身寂然而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芩娘踏着清晨的露水而来。
  她将一封和离书交给沈曦,轻声道:“王妃,马车已经替您备好,若是您想现在离开,我这就去吩咐小鹂替您归置箱笼。”
  “至于您放在库房的嫁妆,您想何时来取就何时来取,随时都能带走。”
  沈曦打开和离书,上头只写着一行小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述留。”
  沈曦草草将和离书塞进怀里,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迎面小鹂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哭道:“王妃,王妃,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鼻涕眼泪蹭了沈曦一身,沈曦抚着她的头,低声道:“没事了……”
  一张干净的帕子就递到了沈曦面前,“王妃。”
  喜鹊低低唤了她一声,她愧疚的低着头,不敢看沈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