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谢行俭单独奔赴郡城赶考, 目前为止还没有和魏席时碰过面, 倒是他哥在外头偶然见着了游学归来的魏席坤。
  魏席坤作为谢行孝的未来女婿, 在偌大的郡城两人能遇上, 实属缘分。
  寒暄过后, 谢行孝便将人领到了客栈。
  谢行俭一见魏席坤进来, 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两人上了凉席,盘腿而坐。
  “游学一路想必很辛苦吧。”
  “还好还好, 嘿嘿。”
  魏席坤长的比去年更壮实了些,脸皮子、漏出的手脚等,乍一看肤色比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庄稼汉还要粗糙, 还要黝黑。
  谢行俭不由失笑, 魏席坤这么大的变化,也是苦了他哥在大街上能认出人来。
  不过感慨归感慨, 说实话他有些佩服魏席坤, 做事丝毫不拖拉, 想去游学就立马做了决定。
  一人单枪匹马的闯‘江湖’, 收获肯定是有的, 只不过受的委屈应该也不少。
  “一路北上, 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足有两三个月。”魏席坤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可一聊起游学的经历,瞬间抖擞了精神。
  “各大郡城走了一遭, 游历了不少大府的学堂, 诶,不出远门就如同井底之蛙,真的不知这天下何其之大,厉害的人又何其之多,”魏席坤叹息。
  “可拜了贤能先生为师了没?”谢行俭抬手给魏席坤添了盏茶水,颇为好奇的问。
  魏席坤昨儿才赶到郡城,刚找到住处就遇见了谢行孝,此刻早热的口干舌燥。
  一顿胡乱灌下,魏席坤豪爽的一抹嘴巴,笑道,“大贤之人岂是想见就能见的,我这一年来,四处拜访了好几位,可惜都没机会去见上一见。”
  谢行俭闻言喟然,魏席坤长叹道,“大贤能者见学子,不光看你识文断字的本领,还要考量你是不是当地出类拔萃的苗子。”
  说着,他自嘲道,“我一个农家小童生算什么,名字都报不上号,更别提得先生的指点。”
  “那这趟游学岂不是一无所获?”谢行俭不愿意相信。
  “也不能这么说。”
  魏席坤重拾笑容,“往北走的半路上,我有幸认识了几位跟我一样出来游学的学子,他们是江南府那边的书生,小小年纪各个八斗之才、满腹经纶。”
  “去年冬季北边下大雪,封了好些民道,不得已我们这些人被困在半路,虽饥寒交迫,但那半个月着实跟他们江南学子学了不少好东西。”
  魏席坤忆起这些事,感觉回味无穷,便将与江南学子们的趣事挑拣一二说给谢行俭听。
  谢行俭听魏席坤说他学问长进不少,当然替他高兴,怎么说魏席坤是莲姐儿的未来夫婿啊,魏席坤的科举事业倘若能往上爬爬,莲姐儿以后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明日就要正式科考,魏席坤还要回住处休养一晚,实在不便与谢行俭久聊,起身告辞后,又去见了一眼未来的岳丈谢行孝。
  等魏席坤走后,谢行孝迫不及待的进门询问谢行俭对魏席坤的看法。
  “哥,你是想问他这回能不能考上秀才?”谢行俭合上书,一双含笑的眼睛弯成半弧。
  谢行孝憨笑,“好歹莲姐儿日后要嫁去魏家,我这个当爹的,当然巴不得坤小子前程好,你快说说,他这一趟游学看上去可有些许成效?”
  谢行俭突然觉得落在他家的女人都是含糖出生的,不管是莲姐儿还是他娘亦或是大嫂,谢家人从来没有苛待过他们。
  见他哥瞪着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谢行俭笑着道,“有没有成效还要等院试放榜后才能见分晓,我也不好说。”
  谢行孝闻言失落。
  谢行俭乐了,“这才哪跟哪啊,哥,你也太着急了吧,他还没考呢。”
  谢行孝耷拉着脑袋,也是,还没考呢,能看出啥?
  “他这一年游学砥砺磨练,学到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多的是为人处世打交道的大道理。”谢行俭解释道,“此次游学,他结交了不少外地好友,不说下场考试能帮他多少,日后有幸京城赶考他们之间聚一聚,算来也是一笔人脉。”
  谢行孝的脸微微泛红,“你们这些读书人真讲究,不像我这种大老粗,只会注意到眼前的,不太顾大局,嘿嘿。”
  谢行俭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丢下书跑到他哥跟前,“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哥,你是他未来的岳丈,自然关心的是他目前的学业前程,我痴读了几年书,所以才敢去追求另一个层面的前程罢了。”
  “啥事到你这里都是一箩筐的道理。”谢行孝无奈笑,又关切的道,“明天就要入场了,你要带的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我瞧文籍上写着能带一二吃食进去,我正在琢磨带什么吃的才好呢。”
  院试三天两场,期间考生不能外出,除了要准备一应洗漱用品,他还仔细的确认过了,考生要自备吃的,因为考场内的官差是不负责准备三餐的。
  谢行俭这两天除了温书,剩下来的时间全花在想吃的上面了。
  “如今大热天的,还真的没什么吃的能留着过夜。”
  谢行孝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带一些咸菜吧,再带一些干玉米粒或是烤饼之类的,就着水饱饱肚子?”
  谢行俭一想到接下来三天要啃干玉米粒过活,牙根不由的发疼。
  可除了这些粗干粮,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食物不容易馊。
  商量好带进考场的吃食后,谢行俭还要一件烦恼的事。
  ——驱虫粉。
  上回府试,因吸多了驱虫粉而中毒晕迷的事,到现在他脑子里还留有阴影。
  考房脏污潮湿,最是招蛇虫鼠蚁藏匿,若不撒点驱虫粉,别说呆三天,他怕只呆了一天不到就会被咬伤抬出礼房。
  但撒了驱虫粉,他又担心吸入太多造成不好的后果……
  谢行俭将他的顾虑跟他哥说了,不料谢行孝神秘一笑,从胸袋里掏出一个蓝色荷包。
  “这是什么?”
  谢行俭茫然,接过手闻了闻,药味很浓,隐隐还透出一股薄荷的香气。
  “我上午去了一趟药铺,专门求坐堂大夫帮你开了一副不晕头的驱虫粉。”
  谢行孝献宝似的摆弄着荷包,“郡城不愧是郡城,比咱们那小地方就是厉害,听买药的说,这个驱虫粉的配方,是那家药铺祖上传下来的秘方,金贵的呢。”
  说着,伸出双手拨弄着荷包上的麦穗,得意的道,“一天只卖十份,好些个读书人争着抢着要都莫得,这最后一个,好巧不巧被你哥我买来了。”
  “去年爹不是说你容易药粉中毒嘛,我担心这玩意又把你身体整垮,就跑进去特意问了大夫,大夫还没说话呢,周围就有好多人说,用这个驱虫粉绝对不对中毒。”
  评价这么高?
  谢行俭凑近深吸了一口,药味虽浓郁冲鼻,但吸过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丝毫不见昏厥。
  他忍不住赞叹,“确实是好东西。”
  “那当然,之后大夫也交代了,说这里头用的药材对人没害处,荷包带身上久了,以后蛇虫见到你,都要绕道而行。”
  如此甚好,谢行俭遂安心的收下荷包。
  吃食和驱虫粉两桩事都得以解决,接下来他就好好睡一觉,等着明日入场考试就行。
  *
  八月十三,院试如期而至。
  卯时一刻,谢行俭麻利的起床穿衣,整理好着装后,挎着考篮,兄弟俩出发来到郡城礼房门外。
  今天的礼房外格外热闹,一眼望去全都是人,皆是下场的考生或是像谢行孝这样的送考亲友。
  谢行俭望着前头挤成山堆的人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好乡试要等到八月十六才开考,否则都安排到今天,那礼房的地板怕是要被读书人踩塌。
  谢行俭留心在现场巡视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雁平县的队伍。
  县学里不乏像他这样单独来郡城的学生,因此先生们临走前特意嘱咐,开考前,他们会交代人在礼房西北角处舞动旗帜,学生们看到县学的标志后,记得过去汇合。
  之所以要汇合,主要是先生们不放心啊,往年都是任由学生私下去找自己作保的禀生,虽这样省事了些,可后来不就出了嫖妓丑闻吗?
  出事后,先生们悔恨不已,责怪自己事先没有做好考前点名一关,若是做到位,就不会出现学生嫖妓缺考的事。
  谢行俭看着大热天还跑到郡城忙前忙后的先生们,心道先生们真的是被去年的事吓的不轻。
  未避免今年再发生意外,兢兢业业的先生们每人腰间都挂满水壶,双手还不忘拎了两壶。
  待作保禀生出来了,谢行俭一行人就要跟着禀生进去排队,先生们不厌其烦的询问,问大家水壶里的水可够,不够赶紧找他们替换。
  一众学子想起童生甲班去年因喝了礼房附近小摊子上的凉水而腹泻不止,不由的打起冷颤。
  忙低头检查随身携带的水壶,担心水不够的人都去找先生们要来了一壶。
  院试要考三天,眼下又是酷暑时节,少吃点都没事,但缺水可熬不住。
  谢行俭带了三壶水,见大家为了保守起见,都拿了四五壶放在考篮里。
  他想了想,也过去要了两壶,五壶水重量不轻,拎起来有点膈手,但只要咬咬牙拿进考房了就好。
  一场院试,他们这些考生要给作保禀生七两银子,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这笔钱禀生们拿的也是心安理得。
  开考第一天,禀生们卯时左右就要来礼房登记作保学生的信息,还要手抄信诺书,担保底下的五名学子身份清白。
  等这一系列忙完后,谢行俭这批学子方可跟在禀生后面进入礼房,随后排队认领考房号牌。
  院试是科举的第一道分水线,文有文秀才,武有武秀才,因而考棚前排队时,要分成两队,左武右文,互不干扰。
  新帝敬元帝尚未登基时,曾领兵出征过西北,凯旋归来后名声大噪,一时间朝野上下掀起一股尚武之风。
  如今新帝上位,这股习武的现象是愈演愈烈,谢行俭大致数了数,考武秀才的人只比文秀才少三分之一而已。
  别以为这人数不多,要知道前几年考武秀才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进了礼房后,五名一起作保的考生自觉的站成一小队,由做保禀生带领着他们前去衙门提前准备好的圣人牌坊处叩拜,之后由文房的主事唱座位分布名单。
  与县试、府试不同的时,考生是领了房号后,方才出来到门口接受衙卫的搜身查检。
  日头慢慢爬上树梢,谢行俭在礼房里连轴转了好几趟,脑门上早已沁出汗珠。
  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考号后,都顾不上嫌弃里头散发出来的馊味和酸臭味,他直接一屁股坐倒,脱下外衫开始扇凉。
  他好歹运动锻炼了一年,身体比一般的书生要强壮很多,今日被礼房的人像遛狗一样在礼房里逛了一大圈,他都快累趴了,可想那些文弱书生怎么支撑的下去。
  考生进入考房后,不会马上就发卷开考,谢行俭趁着空隙,拿出抹布将巴掌大的考棚里里外外擦拭一番。
  擦拭的时候,他十分庆幸自己找先生多拿了两壶凉水。
  你能想象到郡城院试抠的连搓抹布的水都不提供吗?
  谢行俭皱着眉头,无语的看着手指尖捏起的干皱漆黑的抹布,对视良久后,他忍痛倒了半壶水将抹布打湿。
  火速将考棚卫生打理好后,谢行俭开始有条不紊的拿出新桌布铺在黑炭一般的桌面上,紧接着摆好文房四宝。
  倒清水研好墨,他将他哥给他买的荷包取出挂在桌腿上,除此之外,他还用竹筒泡了一杯冷水薄荷茶。
  一口冰凉凉的薄荷茶水进肚后,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鼓点声。
  不一会儿,就站出一行书吏,敲着铜锣打考棚而过,嘴里大喝一声,“乙卯年八月院试第一场,开考——”
  足足喊了一路,待歇了声,背手而立的学政大人走上前,当众撕掉蜡封的信条取出考卷,随后吩咐书吏一一发给考生。
  考卷到手,谢行俭先大致浏览了一遍,看看是否有错字、漏印等差错,检查无勿后,在听到第二场锣鼓声敲响,他才开始埋头审题。
  谢行俭的运气很不错,分到的考房位居中央,离走廊尽头的臭号很远。
  他这两题天在吃食上一直注意着,再加上考前跑了一趟茅厕,不出意外不会出现盖屎戳子的事。
  至于小解……考房角落里有一条浅沟,考生若想小解,直接站那解决就行。
  *
  今年的院试考前卷,谢行俭将其分析的很透彻,待谢行俭看完第一场正试的考卷题目后,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果然不出他所料,考的两文一诗中,帖经和诗赋比重小,而他最擅长的墨义题几乎占据了整篇考卷。
  拿手题做起来相当轻松,接下来就见谢行俭奋笔疾书,下笔如飞。
  第一场正试是从十三号早上开始,到十四号傍晚才收卷,时间两天一夜。
  谢行俭一口气写完后,往院落中央的大香炉看了一眼。
  香炉里的烟躯粗壮,点一根能持续燃两个多时辰,将近一个上午。
  而眼下书吏的锣鼓没有敲响,这就意味着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然而他谢行俭,已经在草稿纸上作完了所有的墨义题。
  连他自个都觉得了不起,嘴角泛起的笑容想压都压不住。
  好在这时候锣鼓声响,他收收心,搁下笔吃起干玉米粒。
  简单的解决了中饭后,他一鼓作气接着审题做题。
  许是胸有成竹的缘故,就连一向拧巴磕掺的诗赋篇,做起来也是相当的顺心。
  作完诗赋篇,天慢慢黑了下来,巡防的官差适时的拿出一捆捆蜡烛,给每个考生发了四只。
  蜡烛不大,谢行俭估摸着一只蜡烛顶多能亮半个时辰不到。
  到了夜晚,栖息在角落的蚊虫飞蛾就喜欢往亮光的地方飞,点着蜡烛后,谢行俭立马被叮咬了好几口。
  他不由的将怀疑的视线挪向绑在桌腿上纹丝不动的驱虫荷包。
  不是说蚊虫蛇鼠不靠近他吗?那围在他耳畔嗡嗡嗡的是什么?
  蚊虫实在太多,谢行俭被咬的瘙痒难耐,也没了好心情再继续答题。
  索性将桌上的考卷和草稿纸用油纸仔细的包好,放进考篮后盖上木板,随即将其挂在高高的墙壁上。
  他准备直接洗漱睡觉算了,等明早起早点再写是一回事。
  蜡烛燃烧的愈烈,飞过来的蚊子越多,而且这些蚊子咬人太疼了。
  一巴掌拍下去后,肌肤上除了留下鲜红的血外,还肿起一个个小胞,手还不能抓,一抓就停不下,越抓越痒,越抓越狠。
  谢行俭被这群吸血狂魔整的差点想怒吼,嗡嗡嗡的叫的人心烦,眼瞅着打死一个又来一双,无穷无尽。
  不止谢行俭一人被蚊虫叮咬的难耐,其他考房里的考生也是叫苦连天。
  与蚊虫一顿交战后,谢行俭热的汗流浃背,带来洗漱用的布巾都浸透了汗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汗味。
  许是他们拍打蚊虫的动静过大,巡逻的官差闻声过来查探了一番,厉声警告大家不许发出任何声响后,转身离去。
  “连打蚊子都不让打,太没人性了吧。”谢行俭捂脸苦笑。
  谁知,下一瞬就被打了脸。
  不一会儿,考房的走廊内,拎着凉水的官差鱼贯而入。
  水是用深水桶装的,有大半桶的样子。
  这水不是用来喝的,而是拿来给考生泡脚驱蚊用的。
  提上来的似乎是地下井水,谢行俭脚才触到水面,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沿着脚踝直冲脑门,凉飕飕的,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一晚上的燥热情绪似乎被这一桶井水给浇的透心凉,水桶深度莫过大腿,双脚放进去后,蚊虫几乎叮咬不到。
  解决了下半身,上半身当然不能漏掉。
  每位考生都拿到了一小碟天竺葵油,涂抹身上后,天竺葵的特有气味发散出来,蚊虫立马闻之色变、敬而远之。
  天竺葵的气味清爽,有点薄荷的感觉,他实在没想到小小的天竺葵功效竟然这么大,擦完天竺葵油后,他再次将探究的眼神投向桌子腿上的驱虫荷包上。
  少了蚊虫干扰,谢行俭暴躁的心渐渐平了下来,眼瞅着蜡烛才点了一半,又想着晚上微风习习,比较凉爽,便决定再执笔奋战一会。
  取出考卷后,他先将白天在草纸上写完的墨义答案往考卷上誊录了一部分,待一根蜡烛快燃灭时,他方妥善的收好考篮,就着深桶里的井水,简单洗漱了一回。
  *
  夜晚他睡的颇为不安,天竺葵油的气味消散的快,那些藏匿的蚊虫很快卷土重来。
  谢行俭不得不裹紧他哥给他准备的薄被子,闷着大汗睡了一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天空炸雷一声起,惊的谢行俭猛地醒来。
  “轰隆隆——”雷声一声越过一声,干雷不断。
  南方夏季的雷雨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谢行俭忙下床将墙壁上的考篮取下,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进被窝里。
  郡城考房经年不修,屋顶破烂不堪,一下雨,便有雨点儿沿着小洞往下直滴。
  谢行俭将盖着考篮的被子挪到一旁,眼睛时刻盯着房顶,心里祈祷着这场暴雨最好能快点过去。
  马上就要天亮了,若还大雨滂沱,他们这些考生接下来怎么答题?
  谢行俭睡眠浅,第一道雷声响的时候,他就眼疾手快的下床保住了考篮,有一些半夜奋战的考生,才入睡不久,当下睡得死死的,哪里起得来。
  这不,雨水沿着木板钻进考篮,将他们一天的辛苦全废掉了,诸多考生只能坐在床上哭的肝肠寸断。
  狂雨乱点,伴着热风,落在考棚上方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谢行俭缩在拐角处躲雨,还是未能躲过骤雨的洗礼,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后,无力的垂在耳后。
  这场雨一连下了快一个钟头,中途,他实在熬不住了,坐着床沿上抱着双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外面艳阳高照,暑气蒸人,若不是地上有一滩滩积水,谁也没想过就在清晨下了一场大雨。
  外面走廊吵吵闹闹,有官差的呵斥声,也有考生的哭诉声。
  谢行俭顾不上看热闹,连忙掀开被子查看考篮的情况。
  还好还好,考篮里的纸张如初,没有被大雨浸湿。
  “官爷通融通融吧——”不远处有考生跪着求饶。
  “肃静!再叫喊,禁你终身不准下场!”
  此话狠厉,考生顿时不敢哀嚎。
  谢行俭侧耳听了一下,大概是这位考生湿了考卷,情不自禁高喊了一声,随后被巡逻的官差逮到,按扰乱纪律的罪名直接押了下去。
  诶,谢行俭边整理湿淋淋的书桌,边摇头叹息,科举虽是升官发财的好路子,但中间的过程实属苛刻,简直没人道。
  那位考生也是倒了大霉,院试的考卷是按考生人头准备的,压根就没有剩余,湿了只能湿了。
  若那考生性子能稳妥点,应该立马将湿着的考卷拿出来摊晾,虽说有褶皱的考卷有瑕疵,上榜会有点难度,但总比被直接拖出去的下场好。
  押了一个考生下去,这种事似乎像是被戳了开关,紧接着押下去第二个,第三个……
  有题答不出崩溃嚎啕而被押下去的,也有与邻座窃窃私语而被押下去的……
  走廊的事故层出不穷,谢行俭却心如止水,坐上椅子上认真答题,脊背挺直,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