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宋湘宁走了两步,却突然又被沈诀拽了回去,他指了指后门处,小声道:“马车上有药。”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马车上备了不少的药,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宋湘宁应了声好,便拉着他的手从后门出去,她认得沈府的马车,所以才一出门,便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马车里果然如他所说,不管是金创药还是麻布,都应有尽有,宋湘宁刚想替他上药,却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攥着那一朵碍事的花,此时花瓣已经有些蔫了,她没有多想,随手将花瓣丢到了一旁的矮几上。
  沈诀的视线落在那朵花上面,趁着宋湘宁给他上药的功夫,面不改色地伸出脚,将矮几从她身边勾了过去。
  宋湘宁正在全神贯注地给他上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替他缠布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道:“回去记得不要沾水,还有,知道自己伤没好,就不要逞强。”
  她没有明说是什么,可沈诀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反驳道:“没有逞强。”
  他之所以会答应与周川比试射箭,完全是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没有骨气应战的人,更何况他已经很注意了,如果不是周川后来故意捏了几下他的手腕,这伤口也不至于会裂开。
  宋湘宁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反驳,瞬间神色不善地望过去,沈诀心下一凛,连忙垂下眼睫,低眉顺眼道:“我知道了。”
  这才对嘛。
  宋湘宁轻哼一声,将桌上的东西都放回原位,拍了拍衣摆,道:“那就回去吧。”
  沈诀应了声好,越过她先一步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冲她伸出了手。
  宋湘宁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力跳下马车。
  两人从后门进去,穿过小花园,走在石子路上,宋湘宁突然顿住身子,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有些疑惑,“我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她总觉得,自己手里似乎应该是拿着些什么的,可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了。
  沈诀闻言,面上神色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开口道:“是吗?可我记得你方才什么都没有拿,你是不是记错了?”
  宋湘宁歪着脑袋仔细想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头绪,于是她只好放弃,叹道:“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吧。”
  沈诀嗯了一声,没再多言,默默跟在她身后走着。
  两人沿着石子路一直走,眼看着就要走出小花园,宋湘宁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突然想起,她跟沈诀之前的谈话,可还没有说完呢。
  锦心和言笑就在外面等着,等出了小花园,两人就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倒不如就在这里说完的好。
  沈诀看着宋湘宁突然停下来的背影,心里有几分慌张,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方才所做的事情坦白,却见她转过身子,一本正经道:“你方才说,以后会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我,问我还愿不愿意听,我还没有回答。”
  此话一出,沈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他倒宁愿她是想起来了花的事情,她如此突然地提起方才的事情,他心里半点准备都没有,生怕下一瞬间就会听到她的拒绝。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宋湘宁便已经将下一句话说了出来。
  “你要说,那就说吧,至于听不听,看我心情。”
  沈诀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望过去,但他不敢再重新问一遍,生怕宋湘宁会反悔,于是他连连点头,重重应了声好。
  宋湘宁转过身子,微微勾起唇角,她转着自己腰间禁步的穗子,左右打量着小花园的风景,惊喜地发现这里的花开得甚是喜人,比御花园里的也差不了多少。
  宋湘宁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幸好她今日应了三皇婶的邀约来了这里,否则可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景致了。
  -
  石廊境的宴会结束后没几天,周川和沈诀当日比试的情形便已经在贵公子们的圈子里传开了。
  周川身为兵部侍郎的儿子,从小就接触这些,结果到最后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文官,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连带着兵部侍郎上朝的时候,也被同僚明里暗里地阴阳怪气,回到家就将气全部撒在了周川身上,勒令他哪都不许去,只准在家苦练功夫。
  这一日,周川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溜出去,正准备去花月楼里找他的老相好谈谈心,谁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恳求他帮帮忙。
  那姑娘说自己被一群无赖给缠上了,如果不跟他们走,就要找她家人的麻烦,她见周川衣着不凡,身后又有一群侍卫跟着,想必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只要公子肯帮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周川瞬间就被这姑娘的温言软语迷惑住,想着自己惩治了那帮地痞无赖以后,还能给自家父亲长长脸,于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去了。
  谁知他跟着那姑娘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一转头却发现,自己的侍卫竟全都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便被一麻袋给罩了个严实,随后,一道冷峻的声音淡淡响起。
  “给我打。”
  ……
  周川为了轻薄良家妇女,把人骗到小巷子里,结果却被人家父兄痛打一顿的八卦消息,不日就传到了沈诀的耳中。
  同和禀报这件事的时候,面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这周公子如此仗势欺人,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出手惩罚他呢!听说周侍郎大怒,决定把他关在院子里,禁足三个月!”
  沈诀听了这个消息,面上露出一抹浅笑。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右上角的一个玻璃盒子上,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
  周川的事,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天开眼”,而是……
  宋湘宁,在替他出气。
  第60章 除夕
  诸宜宫内,宋湘宁听见锦心的回禀之后,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锦心连忙张望几眼,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公主还是小点声。”
  虽说诸宜宫内的宫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可难保不会有路过的宫女太监听见什么,到时候传出去,总归是件麻烦事。
  宋湘宁见锦心一脸的紧张,终于还是收敛了点自己面上的笑意,压低声音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当时可是特意吩咐过,叫他们专门打脸,想必现在周川的脸,一定十分精彩。
  果不其然,听了宋湘宁的话,锦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几下,忍笑道:“堪比猪头。”
  宋湘宁压着笑意,脑海中好像已经浮现出了周川那生不如死的表情。
  她倒是要看看,周川如今这副模样,还怎么去招惹别的姑娘。
  两人躲在树下幸灾乐祸了半晌,就见言笑提着一个熟悉的食盒朝这边走过来,宋湘宁从她手中接过,照例先打开了最下面的那一层。
  宋湘宁本以为这里面还会是个镯子,谁知道这次却只有一个香囊,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把香囊拿了出来,又掀开了上层的盖子。
  诱人的味道飘过来,宋湘宁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了起来,她把食盒往言笑怀里一推,吩咐道:“去帮我盛起来。”
  言笑听着宋湘宁的吩咐,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公主这是……要接受沈大人送来的东西了?
  她和锦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
  上一次公主和沈大人单独在石廊境的小花园里谈话,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现在看来果真没错,他们两人莫非是已经和好了?
  想到此,言笑心里不由得一惊,而宋湘宁发现她还站在这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言笑还没有说话,锦心却突然站起身子将她拉住,向宋湘宁行了一礼,道:“奴婢跟她一起去。”
  说完,便带着她匆匆离去。
  宋湘宁盯着她们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觉得她们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好不再多想,默默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香囊,伸手捏了两下,却觉得触感有些不对。
  她将香囊打开,里面装的果然不是什么中草药,而只有几张纸。
  宋湘宁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挑了一张最小的纸条打开,之间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四个大字——“多谢公主”。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但是宋湘宁却看懂了。
  她抿抿唇,将纸条沿着原来的折痕折好,又打开另外一张。
  这一张纸上写的则是各种琐碎的事情,他在与她抱怨,说袁大人识文断字的能力实在太差,他教了好久,他作出来的文章还是让人难以直视,不过袁大人教他倒是很快,已经把该学的都学会了,袁大人现在甚至开始考虑教他轻功。
  宋湘宁扫完整封信,看到最后,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诀还有这样自恋的潜质呢。
  他像是在夸赞袁大人教得好,然而实际上,却是在暗搓搓地夸他自己学得快。
  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除了读书以外,他做其他的事情,也仍旧那么有天赋。
  宋湘宁又将这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最后将它按照折痕折起来,放到从前的那个小盒子里保管着。
  至于剩下来的那只香囊,宋湘宁拿在手中把玩了半晌,却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她记得,三皇婶的宴会上,每一个来参加的公子好像都会发一个这样的香囊。
  沈诀为什么会想着把这个送给她?
  对了!她的花!
  宋湘宁突然想起来,她参加宴会的时候,是一直把花攥在手里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花就不见了。
  她当时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掉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应当是给沈诀换药的时候,顺手放到了马车里面,所以她才会没有印象的。
  所以,现在沈诀把香囊送给她的意思是……
  宋湘宁捏着这个做工并不算多么精美的香囊,脸色有些发热。
  另一边,言笑一直被锦心拽着,直到离开了宋湘宁的视线,锦心才松开手,嘱咐道:“你可不许乱说话,听到了没?”
  方才看她的表情,像是下一刻就要追问宋湘宁,如今和沈诀是个什么关系了。
  她们只不过是宫女,主子是什么想法,与她们无关,她们只需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言笑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哦了一声,点点头:“那我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
  锦心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两人走到小厨房,将食盒里的菜盛出来,用托盘端着走回去。
  说起来,这还是宋湘宁第一次吃沈诀送过来的菜,从前她都是直接交给锦心和言笑处理,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这次尝了一口之后,惊讶地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等到锦心和言笑准备收拾东西下去的时候,宋湘宁突然出声叫住她们。
  她从自己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交给锦心,吩咐道:“你顺便把这个带给他吧。”
  盒子里面放的是她之前做的干花,因为是对照着书卷学的,所以做的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拿去送给他,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他既然喜欢花,那她就送给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