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义是自己赋予...
  弘光送走了韩樗,目光依旧茫然,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身为青龙营守将,身为四大营主将,身为大唐镇国大将军,本身就是性情极为坚韧的人。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老三营在他面前死绝,下令将自己手下忍不住的青龙营打晕,只是为了继续隐忍,为了完成圣皇的那个计划。他可以毫不犹豫对唐未济下手,同样是为了人间的万世千秋。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内心必定是极其煎熬的,但他从来没有过茫然。
  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他的身边总会有一道声音指引着他,告诉他下一步应当怎么走。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也许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将军。他的脑子没那么灵光,最多也就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罢了,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圣皇在,而且他相信圣皇的计划必定可以成功。
  可是,圣皇居然死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嗡”一下就蒙住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原本驻守浮池之渊的不仅有他们,他把所有人遣回了天都,唯独他自己不敢带着青龙营回去。
  他仍旧还记得圣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与他说的那些推心置腹的话,他仍旧记得圣皇指着浮池之渊的方向豪迈道“朕之疆土,无边无际”,这样的一个人,这样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李四呢,李四是干什么吃的?天都大阵是做什么用的?哪怕打不过,怎么可能跑不了?
  他无法理解,难以想象,只是木然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长时间,只记得来犯的妖军被他一波波打退,一直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他才知道原来是妖界出现了血魔。
  他根本不想去管,他只记得圣皇死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死守浮池之渊。
  他做到了。
  君死臣不死,忠节以何全?
  韩樗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左耳朵听右耳朵便出了,根本没在他的心头留下一丁点的涟漪,一直到青龙城再次来人。
  同样是归山圃来人,这次来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是个邋遢老道的模样,进城之前在城门口探头探脑,生怕里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另一个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看上去不比韩樗大多少,两人都是道仙境的实力,一身伤势和剽悍的气息提醒旁人他们在归山圃中获得了怎样的好处又遇到了怎样的困难。
  弘光在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搜索着,很快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他暂时来了那么一点兴趣,“让他们进来吧。”
  于是从归山圃一直跟着韩樗来到这里的松云道人和俞永镇便来到了弘光的面前。
  他们听从唐未济的话,一直看着韩樗,生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龙鸟兽的突然消失让尚且在归山圃的血修和妖修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到处都很混乱。还好他们盯得紧,不然的话没准会错过韩樗从大光明城出来的时候。
  他们本来不想入青龙城的,毕竟弘光与唐未济的关系不怎么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回去的时候遇到了白虎,白虎点明了他和唐未济的关系,还告诉他们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让他们去一趟青龙城之后赶紧去妖界找唐未济。
  两人云里雾里,不知道白虎在说什么,但白虎的实力做不了假,只得来到青龙城,却被弘光一下子点明了身份。
  松云道人打着哈哈,一边说着我们和唐未济可没什么关系啊,一边小心打量着弘光的脸色。弘光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伸手递给了他们一块红色的石头。
  那石头与浮池之渊随处可见的暗红色石头没什么不同,只是温润了一些,看上去像是玉石,里面有细细的红色血丝在流淌。
  “这是什么?”松云道人摸不清楚弘光到底想做什么,打定主意不开口,就当是没看见这东西,然而一旁的俞永镇却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好奇问了一声。
  松云道人正在抓狂,便听见弘光说道:“我知道你们与唐未济之间的关系,此时一时彼一时,我不想再去管这些事情,这块石头里面藏着玄武营的秘技传承,是我当初侥幸所得。我本来想着等到天心成长起来之后重组玄武营的时候再给他,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东西留在我手上也没什么用,你们把它带给唐未济吧,顺便告诉他一声,不管是我还是圣皇,对当初的事情都不会后悔,但我们依旧会感到心痛。唐老将军曾经是我的师父,我也勉强算是他的兄长,这些话我本没有资格与他说,但现在能与他说这些话的人已经没有了。无论做什么,让他切不可与他父亲一样鲁莽行事。”
  俞永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显然对老三营行事被弘光说成鲁莽这件事情感到不满,却被松云道人阻止。
  这个从第一次见到唐未济便显得极为油滑的老道人沉声道:“这块石头我们收下了,这本就是属于小侯爷的东西,但大将军的话我们不敢苟同。这个世界可以没有你,可以没有我,但唯独不可以缺少像老三营那样的人,若是少了他们,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弘光的语气透露着一股子惊讶,声音并不大,就像是看见一个让人吃惊的东西随口发出了一声感叹。
  松云道人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然而老道人没有退却半步,只是咬着牙,浑身冷汗,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说道:“大将军杀了天下人,天下人也仍旧会这么说。”
  弘光笑了一声,气势顿时泄去。
  他意兴阑珊挥了挥手掌,把那块石头递了过去,“没有意义,本来就没有意义,人生的意义正是自己赋予的,他们求仁得仁,那我呢,我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他像是陷入了魔怔之中,松云和俞永镇不敢久留,拿走石头,从这里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