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不多
  “你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不清楚?不宜动怒……”
  “每次冲动,都会牵及心脉,你本就心脉天性不全,万一……”
  万紫阳的声音很沉重,停顿了五六息,才低沉的说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保重身体,多得一日、是一日……”
  殷洛浑身一震,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
  她从窗户的缝隙间看去,看见男人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张白纸,目光也不像往里那样苍劲抖擞,看起来更像一个老者,历经风霜沧桑,逐渐走向迟暮……
  这一幕映入殷洛眼底,深深的刺痛她的心。
  那个男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的心会像针刺般的疼?
  她的双腿仿佛有千斤重,重到迈不过窗台这道坎,重到不敢进去……
  厢房内。
  万紫阳坐在桌旁,俊朗的脸庞上沉着凝重,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会加快速度,研制新药,希望能……”
  东陵夜虚弱的低咳一声,抬了抬手掌,打断万紫阳的话。
  他身体的状况,他最清楚不过,生死皆小事,可若是心有挂牵,他恐怕是死了也无法闭上双眼。
  “咳……”
  他掩着薄唇,声音弱、中气不足,
  “那件事,咳……本王必须加快动作……”
  万紫阳生气的站起来,“我知道你心系社稷苍生!可事到如今,你竟还……”
  后面说了什么话,殷洛已经听不到了,在她脑中回荡的就只有一句话:时间不多了……不多了……不多……
  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就连呼吸都需要拼命用力。
  她怅然失魂般的走着,走着……
  月儿端着刚煮好的热茶走来,看见那团小白影时,担心的走了过去。
  “小貂,你没事吧?”
  殷洛绕过她,双脚漫无目的的朝外走着,她怔然的看着前面,目光涣散的没有焦点,像是丢失了魂魄……
  “小貂?小……”
  月儿担心的抓紧了托盘,张着嘴角、声音哑然,今晚到底怎么回事,王爷和小貂怎么都变得那么奇怪?
  府中,院墙上,殷洛静坐着,一棵树的阴影打了下来,正好笼罩在她的身上,她似融入黑暗,静到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夜很凉,一阵风吹来,仿佛钻进毛发、刮在身上,刺骨的寒。
  时间不多了……
  他平日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强壮、健康、遒劲有力,怎么会这样……
  她坐在墙上,呆呆的看着某个地方,走神发呆。
  悉索……踏踏踏……空气中,有什么声音响起。
  “嗨呀,真是晦气!”
  “二小姐这次下手可真重,咱们必须给三小姐‘制造’个必死之罪……”
  “比如……私通下人?哈哈哈!”
  两个家丁模样的男人一前一后的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少女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闭着双眼,像是死了一般。
  是她!
  殷洛看见了少女,是那天在宫中遇见的少女,殷安洛。
  两个男人抬着殷安洛,往那阴暗的角落里一扔,搓着双手,脸上浮现出丝丝淫笑:
  “可别说,这三小姐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这姿色、这小脸,还真是没的说!”
  他们脱掉衣服,大手迫不及待的抓住少女的脚踝,
  “能够睡到左相府的三小姐,这可是难得……啊!”
  左边的家丁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重重倒在地上,翻白眼昏迷。
  “谁!”
  右边的家丁吓了一大跳,害怕的左右扫视,“是谁在装神弄……啊!”
  白影一闪,浑身触电般狠狠一震,‘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唰!
  一抹白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朝着少女走去。
  走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她活了三百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
  少女的那张脸、鼻青脸肿,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根本看不清原本的容貌,身上的衣服浸了鲜血,贴在身体上,那腰身骨瘦如柴,又瘦又小,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瘦的跟十一二岁一般。
  究竟是什么人,竟下的如此狠手!
  殷洛抓住她瘦小的手腕,体内灵力运转着凝聚在掌心,过渡到她的体内。
  无形的灵力在二人之间流转着,一波一波的过渡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足足过了十多息,乌青肿胀的眼皮艰难的撑开一条细缝。
  “嗯……”
  好痛!
  浑身都痛,无论是体内体外,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稍微一动,深入骨髓的痛!
  殷安洛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地上,被马车狠狠的碾压了几回,身体几乎要散架了,她痛苦的咬住舌尖,布着一层血色的视线很模糊,在朦胧之中,她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
  “你……嘶……啊!”
  简单的坐起来的动作,已经痛的满头大汗。
  小白团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不远处倒着不省人事的两个家丁,她诧然的张开嘴巴:“是你……救了我?”
  第二次,在宫中,第二次,在这里。
  她的心中溢出一丝酸楚,苦涩的不是滋味,最亲的人、是置她于死地的刽子手,即使体内流淌着同样的鲜血,也陌生的如同仇敌,在阴暗的世界里,它是她唯一的阳光。
  殷洛看着她,轻轻点了头。
  殷安洛摸着脸颊,坐在地上的姿态有些忸怩,“抱、抱歉……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还有,谢谢你。”
  她的命是它救的,可对比一只动物,她不知应该怎么报答。
  她除了一条命,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对了!
  她眼睛微亮,在袖子里翻找了几下,“给你!”
  满是灰尘和鲜血的小手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糖果,由一张深黄色的纸包裹着,她即使浑身是血,但这枚糖果却保存的非常干净。
  “抱歉,我、我没有银子……这是我娘做的荷叶酥,很好吃的!”
  女孩的眼中有自卑,但是提到娘亲时,又涌出温暖的光芒。
  殷洛看了看,伸出爪子接了过来,拨开纸壳,捻起那枚嫩绿色的糕点,放进嘴里。
  很香,很浓,夏天的味道,慈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