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陈林深和陆双韩乾一起上了楼,站在床边轻声叫醒了程耀灵。
  那个丫头嗜睡得厉害,昏昏沉沉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睛,陈林深索性不再去吵她,将床上的女孩拦腰抱起,让她舒舒服服的窝在自己的怀里。
  “我们走了,这几日,打扰你们了。”
  深爷客气的对陆双说着。
  以他和韩乾的关系自然是用不着道谢的,可对于陆双,他确实要谢。
  谢她愿意如此照顾着小灵子,也谢她能够守口如瓶。
  “好好照顾她。”
  陆双淡淡说道,眉头却始终紧锁着。
  她知道后面的事情,都需要陈林深一个人去战斗了。他要应对着陈家,也需要好好保护程耀灵。
  隐瞒和对抗,他需要顾及的太多太多……
  而时机却偏偏那么巧妙,这个时候,淼淼出了事,他们必须回墨尔本。
  如果说命运是一双大手,那么眼下的一切情况都在被这双大手推着,一步步向前走,或是明日,或是深渊。
  *
  墨尔本。
  陆双和韩乾下了飞机便直接赶到了医院。
  陆双从未怀疑过韩乾的能力,但也是在飞机落地后,才发现他的触角伸得到底有多远。
  原来他在墨尔本始终有自己的势力,所以才会放心的让她待在这里,没有任何顾虑。
  叶秋作为韩总的私人助理,自然也跟着过来了,一路上像是个大灯泡,照亮这韩乾和陆双之间所有的卿卿我我。
  陆医生自然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韩乾到哪里叶秋也就到哪里。
  像是个分身一般,存在于空气里。
  下了飞机之后,来接他们的车子已经在vip通道等待了。
  宽大的七人座保姆车,是为了方便韩乾坐进来。
  也是上了车子,陆双才知道,达尔斯在墨尔本也有分公司了……
  韩乾这次和她一起回来,除了淼淼和小猴子的事情外,他在当地也有工作要处理。
  说道赚钱的手段,若是韩总称第二,自然不敢有人称第一。
  这家伙赚钱的能力太强,总是习惯于不动声色的运作着他的资本,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钱财无穷匮也。
  陆双对于金钱素来没有概念,很多人都说,对于金钱没概念的人,只是因为她并不缺钱。
  陆双承认,她对于金钱的毫无概念,正是因为如此。
  一同来接机的,还有达尔斯墨尔本分公司的总经理,是墨尔本当地人,看起来严谨又谦和。
  一路上忙不迭的对韩乾汇报着工作,流利的英语哔哔叭叭的脱口而出,复杂又吵闹。
  那个男人很少说话,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听,可偶尔问出的一两个问题,都问得让人措手不及。
  陆双无意去理会那些,便只是坐在韩乾的身侧闭目养神,用宽大的墨镜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假寐似的靠在窗边。
  陆双的太阳穴一阵阵的疼,长途飞行过后的疲劳外加对于陆淼和小猴子的担忧缠绕了她整个旅程。
  人在烦心的时候,身体状态自然也不会好,至少此刻,她的手心儿就是冰冷了,密密匝匝沁满了汗液。
  陆双一人沉默的窝在角落,硬生生将自己和那边的工作氛围隔绝开来了。
  车子在某个红灯处停下,韩乾的大手探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并在叶秋和那位墨尔本高管的注视下,用怀里的手帕将她手心儿的汗水拭了又拭。
  陆双下意识的想要将手缩回来,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又全都是韩乾的下属,他们两个这样过多的肢体接触并不好。
  可偏偏那个家伙不以为意,擦干净了她的手汗后,便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大掌里,让她动弹不得。
  而后,他照常听着下属的工作汇报,就像刚刚那短暂分神沉迷于女色的人并不是他。
  车子先送陆双到医院,韩乾还有工作要处理,晚一点会到医院来找她。
  下车前,那个男人问她,“这就是你工作四年的地方?”
  陆双颔首,见到他眼底的笑,还有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
  “我处理完事情来找你。”
  “好。”
  陆双对着叶秋和那位墨尔本高管点头道别,随即跳下车子,飞奔进了住院部。
  这里的地形对于陆双而言可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墨尔本的空气都是她熟悉的味道,有淡淡消毒水气息,还有一股子花香。
  陆双寻着陆栖迟告诉她的号码上了楼,甚至在奔跑的过程中抽出手来摘掉的墨镜塞进包里。
  “淼淼!”
  陆双推门而入,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陆淼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或许这就是国外的医院和国内医院的区别。
  若是在国内,此刻的病房里应该早就站满了家属,可若是在国外,住院部的气氛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陆家也没有什么家属能陪在陆淼身边了。
  她将包挂好,撸起袖子凑到了陆淼的身侧。
  陆淼在睡着,可以说得上是瘦骨嶙峋了,脸颊两侧的凹陷泛着淡淡的青,眼皮也已经是乌黑色。
  氧气面罩源源不断的供给着她活下去所需的氧气,体外的肺循环系统装置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发出吱吱啦啦疲乏的声响。
  所有机器的声音,大概都是陆淼活下去的声音了。
  甚至在某一瞬间,陆双希望自己并不是一个医生。
  若她不是医生,若她看不懂这些设备存在的意义,或许她的心情会好一些,甚至还能强迫自己感受不到死亡靠近的意义。
  现在的陆淼,之所以能活下去,都是因为这些体外器械的运转,而这每一根管子,每一条线路,哪怕有一个部分出了问题,都会直接了断了陆淼的性命。
  陆双叹着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淼的手腕。
  她不敢将她的手握起来,生怕碰触到她指尖的生命检测装置以及手背上的滞留针。
  然后她便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了职业病阶段。
  随手拿起她床尾的病历本,认认真真的翻了一遍,她大概了解了一翻陆淼的情况,并且强迫自己燃起希望,她愿意再搏一搏。
  无论是作为一个姐姐,还是作为一个医生,她都不应该放弃生命的希望,绝对不行。
  陆双拎着病例本直奔陆栖迟的办公室,那个男人似乎在打电话,说着一口流利的德语。
  陆双并不像陆教授这般的多才多艺,德语她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慢条斯理的坐在他的桌前,将病例直接放到了陆栖迟的眼皮子下面。
  陆教授挂掉电话后,神色依旧是凝重的。
  “看过淼淼了?”
  “恩……我觉得现在放弃还太早,再手术一次吧,有希望的。再造一下她的肺部功能系统……我觉得没有问题的。”
  “我不同意。”陆栖迟冷声拒绝,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我已经想好了手术方案,我有信心。”
  陆双的声音镇定且执拗,双手往桌沿上一撑,往前倾了倾身子。
  “现在放弃真的太早了,再让我试一次吧……我不能让淼淼就这样离开我们!”
  “医不治己,陆双。我不相信你的信心。”
  陆栖迟抱着手臂靠在了椅背上,脸上写着一股子让陆双不安的决绝。
  或许,在做医生方面,陆栖迟一向比陆双理智,这也就是他在医学方面的造诣要领先于陆双的缘故。
  一个情感太过于丰富的医生,总是容易被感性左右自己的理智,判断,也总会失去方向。
  陆双只想让陆淼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
  可陆栖迟想的却比陆双更加全面,更加复杂。
  权衡利弊,多遭受一番痛苦去做手术,或是勉强维持,陆栖迟会倾向于前者。
  “这是在墨尔本,陆双……你的每一个手术方案都是要经过委员会评估的,如果失败了,你的行医资格证会被吊销,你要用你的前途去赌?”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行?没有把握的手术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陆双自然没想到她不过刚刚回到墨尔本,便和陆教授发生了言语方面你的冲突,俗称口角。
  他们两个人都能明白对方的处境,以及对方的抉择,可他们也没办法放弃自己的坚持。
  陆双愿意为陆淼堵上一切再做一次手术,陆栖迟却一心只想用最保守的方法治疗,保全所有人。
  “陆双……如果陆淼不是你的妹妹,她只是你一个普通的病人,你还会主张去做这个手术吗?”
  陆教授的一个问题,立刻将陆双问的哑口无言。
  “如果你还想为淼淼做些什么的话……”
  陆栖迟慢条斯理的拖长了声音,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了个小小的首饰盒出来。
  “这东西淼淼一直攥在手里。”
  陆双拿起那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颗耀眼的裸钻耳钉。
  明媚而粲然。
  而这枚耳钉的主人,陆双自然知道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任的小叔子,韩兆。
  那日他打了耳洞,在她的面前炫耀着这耳钉的画面,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