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跪了两个时辰, 没听见有叫起的声音, 也没有人给她求情。她本以为就算别人不说, 她的姑妈王夫人总要替她说句话。没有, 王夫人和贾母来探病, 两人从她身边过去, 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她就跪在门口, 能听见贾母和邢夫人打听贾申的病情,听见王夫人问太医留下的方子,听见迎春哭着叫父亲, 听见邢夫人劝迎春去歇息,听见丫头打水给迎春净面的声音,听见贾母夸奖迎春孝心可嘉的声音, 可是没有一个声音是对着她的, 没有一个声音能让她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王熙凤恨,恨她看不上的邢夫人和迎春居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恨贾申把她置于这个难堪的境地, 可最让她恨的是贾母和王夫人, 一个平日里用同是王家女把她当枪使, 关键时刻却对她不理不睬, 一个平日把她当逗趣的玩意儿, 却让她来背这样的黑锅不说,还让娘家对她生出不满。
  要是贾申知道他不用一兵一卒就分化了王熙凤和贾母、王夫人,应该会仰天大笑, 可惜他现在自顾不暇, 好像谁一下子把一大把东西硬生生的塞进了脑子里,除了疼还不得不看完一个倒霉蛋成长史。
  他知道这些是原主的记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原主能把一手好牌子打成这副烂样,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吗?原主本来是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甚至曾经因老国公的关系进宫给先太子当过伴读,却在老国公和夫人先后去世、先太子被废后,贾母向贾代善进言,令贾代善不喜。可贾代善就算再不喜欢他,还是坚持让他袭了爵,日子却让他过成了马棚将军,长子死的不明不白,嫡妻去的无声无息,存活下来的儿子成了二房跑腿的,儿媳妇,不提也罢。
  “二爷,给二爷请安。”王熙凤突然听到有丫头在叫。二爷,琏二爷回来了?一下子心里有了底气,贾琏是她早就拿下的人物,在她面前没有一点威严,想叫她以夫为纲还得看她给不给这个面子。这就得和贾琏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昏庸老爹都做了什么事。
  贾琏也看到了跪着的王熙凤,他没什么想说的,要是贾申知道,还会好心地告诉他,没什么好说的还可以呵呵,只是现在贾申还不知道便宜儿子回来了,失去了一次非常好的现场教学机会。
  “二爷,大老爷实在...”王熙凤刚说了开头,就被横空来的一脚打断了,她没感到痛,只是震惊:“琏二!”
  “不用你叫,爷知道自己的名字。”贾琏恨恨,刚进了京城,就听了个铺天盖地,好呀,真是好呀,这才是老太太和王夫人挑的好人。听听外面说的都是什么?不敬公婆,公公病了不说待疾,连太医都不给请,别忘记了,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别人病了请太医都得拿老爷的帖子。
  你说二老爷,别逗了,就他那五品官的帖子拿出去,得让人扔脸上糊回来——遭踏谁呢?更何况自己这个丈夫,什么时候入过她二奶奶的眼?除了大婚那日她装羞涩,就没听她小声和自己说过话。你不请太医也就算了,还要再来一次,这是一定想让他没爹的节奏吗?这个爹是对他不好,可贾琏心里明白,就是有这个爹,他才能平安长大,在府里好歹还能有个立足之地,要不是他爹混不吝的名声在外,老太太和王夫人不敢真把他惹急了,自己骨头都能打鼓了。
  “给爷滚,滚回你王家去,左右你既看不上爷的父母,又看不上爷这个没能耐的,我贾家又没有你王家富贵,反正你王家的地缝子扫扫都够我们贾家吃三年的,想来不差你这一口饭。”
  王熙凤本来以为贾琏那一脚就够狠了,没想到还有更狠地等着她,一惯要强的她如何忍得:“琏二,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刚一回来就对对我又打又骂,还想休了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今天我就要回家去问问叔叔,看看天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又是这一套。贾琏没有象以前一听王子腾就怂了,他狠狠地盯着王熙凤,忽然不想再和她争辨:“好,你回去问吧,问完王大人,明天回来拉你的嫁妆。来人,给王姑娘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