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说呢?”陆恪行点亮床边的烛火。
  陆知意试图避开光线:“都说了在养伤。”
  洛擎远手快脑子一步,抚过陆知意红肿的眼眶:“你说的养伤,就是躲在屋里哭?”
  陆知意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那是因为昨晚做了噩梦,才不是我想哭。”
  “什么梦?”洛擎远问。
  “忘了,只记得很难过。”陆知意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问,“我这么不厉害,总是拖后腿。如果有一天,他们用我威胁你……和哥哥怎么办?”
  “别说傻话。”陆恪行眉头紧皱,“我就是拼了命,也不可能让别人害你。”
  “别。”陆知意小声道,“你们都比我重要。”
  “为什么这样想?”
  陆知意又想起梦里,洛擎远看他时满是厌恶的目光:“我梦见很多人要害我,最后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洛擎远一怔,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陆知意的手:“梦都是假的,一点都不可信,没有人会丢下你。”
  掌心传来一点暖意,顺着脉络流向麻木的心脏:“我以前也做过噩梦,但昨晚不一样,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那也是假的,别怕。”洛擎远心道,我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
  “如果真有人想要害我,怎么办?”陆知意道,“擎远哥,你会保护我吗?”
  陆恪行插嘴道:“你亲哥还在这儿呢,像话吗,就知道擎远。”
  “哥!”陆知意恼羞成怒。
  “等好了再来跟我使性子。”陆恪行十分粗暴地把人塞进被子里,“先睡一会,我去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晚点给你送过来。”
  房间里只剩下洛擎远与陆知意两人,睡意昏沉,所以陆知意没有听见洛擎远的低语:“那就把他们都杀了。”只有死人才不会继续害人。
  第23章
  等到陆知意手臂的伤口开始结痂时,他们终于踏上回京的路途。来时,陆知意又怕跟丢,又怕被发现,不敢有片刻放松,一路上风餐露宿,人也消瘦不少。如今回去,他心安理得赖在洛擎远做工精良的马车里,比谁都会享受。
  洪水已经褪去,河道两边冲毁的田地也被重新整理,撒上了新种,远远望过去已是一片青绿。
  “河州的风景原来这么好。”陆知意趴在窗户边吹风,过了会,他回过头看洛擎远,“擎远哥,你来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没有。”洛擎远没好气道,“来的路上,我只想知道跟在身后那个讨人厌的小尾巴究竟是谁?必须要捉出来揍一顿。”
  “洛擎远!”陆知意猛地站起来,结果头撞上马车顶,痛得眼泪汪汪。
  洛擎远哭笑不得,给人揉了两下:“赶紧坐好,不准再闹了,不然就把你丢下去跟着跑。”
  “狠心的男人!”陆知意撇撇嘴。
  洛擎远和来时一样,大部分时间都靠在那儿看书,不过马车里多了一人,乐趣很显然增添不少。陆知意像模像样拿起话本,没一会就开始一字一顿念里面的情话。
  “看书时安静一点。”
  “哦。”
  陆知意安分不到一刻钟,立马又开始闹腾,然后这样的对话又会重复,每天都要来许多遍。
  陆知意总是不经意就会咬着下唇,牙齿松开时,嘴唇会缓慢充血,变得嫣红,让人很想咬一口,再亲一亲。洛擎远盯着陆知意,吞咽一下口水,他是疯了吗,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洛擎远往旁边挪了挪,马车颠簸,阳光透过窗纱洒下暖意,让人昏昏欲睡。梦里一片旖旎,醒来之后唇上似乎还带着某种柔软的触感。他看向陆知意,那人头埋在被子里睡得正沉,脸被闷得有些红。
  眼前的文字模糊扭曲,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洛擎远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试图驱散心头的那些杂念。他只是被前世的记忆迷了眼,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他怎么能重蹈覆辙。
  洛擎远心心念念想让陆知意回到正途,所以他更不能让自己深陷其中。
  而睡着的陆知意却悄悄睁开眼,看向洛擎远的唇,心如擂鼓,他刚才竟然这样大胆,还敢去偷亲洛擎远。可惜和话本里描述的一点也不一样,陆知意抿了下唇,心道,洛擎远就是个木头,比话本里不解风情的书生还要过分。
  “看什么?”
  “没看你。”陆知意咕哝一句。
  日夜赶路,就算一路上好吃好喝养着,他们都还是瘦了不少。陆知意是偷跑出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进城,在路口就与洛擎远他们分别,回到京郊的庄子。
  荣王与齐霜已经准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陆知意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理他,耷拉着脑袋爬上马车。
  数月未归,陆知意刚回家就被齐霜抓住好一顿教训,齐霜那样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得想要脱鞋揍孩子。
  “你怎么和我说的?”
  “爹,我只是晚回来了几天。”
  荣王在旁边添油加醋:“是几个月,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知不知道你爹因为担心你吃不下睡不着,人都瘦了。”
  齐霜白了荣王一眼,皱眉看向陆知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进京的难民,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值得吗?”
  陆知意瞥了一眼荣王,转头对着齐霜笑嘻嘻道:“爹,我知错了,接下来我从早到晚都陪在您身边,寸步不离,好不好?把父王赶去书房睡。”
  荣王眼角抽了抽,这小兔崽子是想要上天。他揽过齐霜的肩膀,把人禁锢在怀里:“回头我亲自教训小混球,孩子可以慢慢教,你要是气坏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你就惯着他,就差没闹着要上天摘星星了。”齐霜怒道。
  趁着陆知意没看见,荣王在齐霜嘴角亲了一口:“我可没惯着他,只是不想让小混球霸占你。孩子大了,就应该丢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
  “不要脸。”齐霜一巴掌把人拍开,轻声说了句。
  “爹,父王,你们俩慢慢恩爱,我不打扰了!”陆知意说完像个兔子一样,嗖得一下蹿走了,不愧是暗卫司最会逃跑的人。
  齐霜气得把怒火全都发泄到荣王身上。
  而跑走的陆知意熟练地跳过墙头往洛府的方向去,王府的侍卫们对此见怪不怪,他们的世子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洛擎远院子里一派生机勃勃,只是那些名贵的花花草草都种的极没规律,这边一棵,那边一从,若是让擅长此道的人看见,大约会气骂一句暴殄天物。
  陆知意从墙头跳下来,洛擎远正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又离家出走了?”
  “什么叫又,我是光明正大,翻的墙!”
  洛擎远失笑:“就你最有理。”
  陆知意忽然道:“父王和爹爹说,太后打算为我议亲。”
  洛擎远手上的棋子轻轻落下,棋路乱了,陆知意没看出来,死死盯着洛擎远的眼睛,那里依旧毫无波动。
  “擎远哥?”
  “嗯。”洛擎远道,“这是好事,你年纪不小了,早日成家立业也能少闯点祸。”
  陆知意气得磨牙,却笑道:“太后如今身体不好,太医说顶多再能撑一年半载,所以她想看着我成婚才能安心。”
  “不错。”
  “洛擎远,你个傻子!”陆知意丢下这么一句话,气得也不装了,翻墙的动作比谁都熟练。
  洛擎远无奈地笑,笑容很快僵在脸上,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下,是一局死棋。
  又过几日,两人与陆恪行见了一面,谁都没提起这天的事情,心照不宣维持着平和的假象。
  因洛擎远在河州的事件中有功,晏帝论功行赏,封他做了京中禁军的副统领。不知又有多少人红眼,还有酸腐书生写了话本讽刺抢人功劳的世家子弟。
  离开京城前,洛擎远在家里留了替身,是他一个十分擅长易容的手下。洛家一众人都以为他老实待在家里,谁知道这人不仅偷跑出去,还干了件大事。圣旨到门口时,差点把这家人气死,也就洛鹏程提前被晏帝通知,但看着也被气得够呛。
  陆知意站在洛擎远身边,小声问:“擎远哥,看他们的脸色,你家是快要办丧事吗?你爹,你奶奶,还是恶毒后娘?”
  “没有。”洛擎远无奈道,“安静一点,正宣旨呢。”
  “没事,不用这么拘谨,宣道圣旨而已,对吧,延福?”
  延福笑眯眯的:“世子说的对。”
  等回了院子里,洛擎远卷起圣旨,敲了一下陆知意:“哪有你这样光明正大得罪人的?”
  “谁让他们总欺负你,活该!”一提到洛家人,陆知意就生气,要不是洛家祖宗争气,给后人留下了免死金牌,这群人早就被他丢出京城,“洛将军前几日见皇上,提了句你十岁时的事情,那时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知道。”
  在洛擎远十岁那年,继母挪用霍翎珠的嫁妆,洛擎远逮着洛述一顿揍,差点把人胳膊腿全打断。结果,继母发疯,差点毁了霍翎珠的牌位。洛鹏程与老夫人,都只知道责怪洛擎远,罚人去祠堂跪了一夜。只有周姨娘,让洛瑜给他送了件披风。
  当晚,洛擎远在洛家的井水中下了毒,还将洛述吊在井里,逼得洛家人在他面前发誓从此以后不再动坏心思,才将解药分给他们。
  解毒之后,洛鹏程气得要打死他,然而那时,他已经将母亲留下的暗卫调到身边,洛鹏程只得灰头土脸离开。
  那段日子,洛家没一个人敢惹他,就连下人看见他,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也就是近几年,他不愿浪费时间与那些人一般见识,表现得脾气太好,才使得他们愈发明目张胆,忘了当初受过的教训。
  第24章
  陆知意拿过洛擎远手中的圣旨,随手往桌上一丢:“你真要去做这个副统领?”
  “难道还能抗旨?”
  陆知意走到桌边坐下,一脸不开心:“去了禁军营会很忙,那我以后岂不是很难见到你。”
  “你是三岁小孩吗,需要有大人时刻看着。”洛擎远让如墨将圣旨收起来,他转头看向正在吃点心的某人,“知意,你没什么事情要和我交待吗?”
  “没……没有啊。”陆知意道,“擅自离京的事,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
  洛擎远冷笑:“是吗,没关系,世子有顾虑是应该的,毕竟我只是个外人。”
  “我说……”陆知意抱住洛擎远的手臂,“我说还不行吗?你问吧。”
  “轻功和谁学的?”
  “宫里的师父,母后从前为我选的。”陆知意可怜兮兮道,“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我怕你骂我。”
  洛擎远被气笑:“现在就不怕了?”
  “学都已经学完了,你骂吧。”陆知意把脸怼到洛擎远面前,“你舍得吗?”
  洛擎远:……
  “那你知道暗卫司吗?”
  陆知意飞快眨了几下眼睛:“当然知……知道啊,我还知道母后在她离世前,将暗卫司全部交给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