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傅景然并未停顿,抱起云乔就往最邻近的宫殿走去。
  两人小时在宫中长大,只是云乔记不住的地儿傅景然全记着。好在那是一件空着的宫殿,之后行事隐瞒也方便许多。
  不多时,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接连换了好几个人皆是看不出病症所在,再加上还不知那毒物是何成分来自何处,无人敢将话说明白。
  到头来这场闹剧中只有云乔一人卧床,得了消息后傅轻澜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云乔身边。
  傅轻澜方落脚,傅景然便对她说道:“此事不可外泄,你从来机敏知道该如何做。”
  傅轻澜如何不懂,看着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的云乔红了眼眶,问道:“太医如何说?”
  既然有求于她,傅景然也只实话实说,“太医并未查出是何病症。”
  眼瞧着傅轻澜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他心里也猛然一动,淡道:“我至此也无把握,却定会护她周全,只是你万事小心。若事有变故你也要灵活变通。事后我自会禀明。”
  傅轻澜虽想一同前往可还是留在宫中接应。
  说罢,外头的轿辇也置备妥当,傅景然将云乔送入轿中,驱车赶往离大内最近的一处住宅,才出宫门便让人唤了李平川来。
  蜀中李氏乃是远近有名的医药世家,这天下便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疾病。现任当家的育有五子,皆从医,其中又以三子平川天资最高。怎奈何他无心继承家业,反游山玩水。
  此番跟着傅景然来到京城也无人知道二者关系。
  只是正街上无端冒出来了个神医药铺,打出的是蜀中李氏的招牌号称药到病除,平日里也绝不多招待人。
  而如今黄金万两也请不到的李神医正在厨屋里帮人熬制汤药,俊俏的一张脸上都是黑手印,看起来十分可怜!
  画眉受傅景然差遣来厨屋催药,看这公子模样好心肠地送去了帕子。李平川顺势接下又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未想到傅景然出现在了厨屋里,是故又恹恹蹲下。
  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怕云乔身子娇弱下人服侍不周,他还是将画眉叫了回去。
  等到画眉走后傅景然才问道:“她身子如何?”
  李平川沉思片刻,说道:“我知道你在猜测什么,那些人中的毒可与这个酒中的毒不一样。酒中毒物我也还未验出来是什么。只是我想问你一件事,前些日子里你让我配的畏寒的药可是为了她?”
  傅景然眉头微皱,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急切,“是。如何?”
  “夫人身上似有沉疴,正因此疾而致秋冬之时身虚体弱。”李平川用竹签在瓦罐中戳了几下,继续道:“同你所言,那酒水本就有问题,既然其他人沾染了没有问题,那我想她该是因为新毒引了旧毒复发,过些时日便能醒了。”
  这话听着有些荒谬,傅景然却等他说完后再问道:“她畏寒的确未错,可从前未有太医检查出过。”
  “若是太医就能轻易查出来了还要我做什么?”李平川站起身来,熟稔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继续说道:“幼时我同父亲走访西部南北各地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容易叫人亏空身子,是故在寒冷之时叫人更加虚弱,只到某个年岁······”
  后头的话李平川未说出来,眼瞧着傅景然脸色黑了下来,他补充道:“听说仙灵草能解下这毒,不过只生长在北疆,你既是从那儿回来的自然有法子找到?”
  北疆暴/乱,傅景然在那儿一待就是三年,自然是北疆事事皆知,可如今听李平川说了这些之后才静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些。”
  李平川手一抖,说道:“到底也是街边传说哪能这样当真,若真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莫说是江湖了,朝廷都要出手管教的。你若真担心,现今就将这碗药送去给她。”
  *
  房内,即便是醒来,云乔也觉得头脑酸胀。
  画眉见云乔醒了立马要去请傅景然来,云乔拦下她要听事情原委,画眉也乐得开心,赶紧说道:“说时迟,那时快,姑爷直接将郡主抱了起来,又为郡主请了现今黄金万两都请不到的神医来为您煎药!”
  云乔摸不着头脑,方想问些什么,就见到傅景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画眉携着其余服侍的丫鬟识趣地退下,房中只留下了傅景然和云乔两人。
  云乔伸手要接过药碗,那只从被中伸出的手失了平日的血气,如今显得苍白单薄,好似冰瓷一般易碎。
  傅景然寻了一个椅子坐下,说道:“好生盖着被子。”
  云乔疑惑,“盖着被子我如何吃药?”
  傅景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云乔。
  云乔赶紧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说道:“那我不喝药了。”
  “你害羞了?”傅景然问道。
  “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云乔瞪了傅景然一眼,说道:“我嫌苦还不行么?”
  看着云乔这模样,他自出事以来就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温声提醒,“是熬制的暖身子的甜汤。莫要继续闹。”
  如今日色渐晚,正好一截夕阳的光落在他眉眼处,将他脸照成了温柔的橙色,削弱了平日里的凛若冰霜。偏偏说话还这么叫冷,叫人/拳/头生硬想打。
  云乔哼哼两声,还是将手收进了被中,张开嘴等着喝药。只想着是自己占了便宜,他负自己这样许多,叫他喂个药倒也还便宜了他!
  就这般两人未再说话,一碗药见了底。
  傅景然收拾了药碗正开门结果外头却一下跌进来了许多人。
  一个个猝不及防又悲壮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在门口偷窥了许久。
  画眉率先说道:“奴婢才没有看到王爷和郡主卿卿我我琴瑟调和如胶似漆的恩爱场面!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宅子本只是王府的产业,平日里王爷和王妃也不会经常来。话本看了许多,这里的下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火热的画面,一时间也是激动万分,握在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压根就忘了会被怪罪这件事。
  门口的动静云乔怎会不知道,她已经羞得全身冒烟儿,咬牙切齿道:“你走!”
  傅景然只是稍微责骂了几句便离开房间,自此无一人出事也算是未叫歹人得逞。
  从前他自己都只以为云乔只是怕冷了一些,也并不知道这竟是中毒之过,又不危害性命,到如今才让人查出,到底心有余悸。他先同李平川了解了更多情况,而与此同时,一群人秘密从京城出发,直驱北疆。
  *
  云乔略略收拾一番后便回府,一路上皆有傅景然相送,想着今日他待自己也还算好,云乔也不再冷脸瞧他,方想与他说说话马车却已经到了府前。
  傅景然一袭宫装置于马背之上,低头颔首看向云乔,说道:“好生休息,近几日我定然不会回来,你多加保重。”
  说罢,他便离开,马蹄急劲带起一片灰尘。
  她瞪着眼睛看他离开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难过。到底他去三年做表面功夫的书信来了不少,其中连一句贴心问候也无,莫道是寻常夫妻就连普通友人也用不着那般官方。如今这多加保重又说给谁听?
  难不成离了他自己还活不下去了?
  云乔只叫画眉扶了自己下轿。
  她不开心全写在脸上,画眉也担心主子,在一旁说道:“方才王爷比谁都急,到底也是想着早些寻出真凶来替郡主您泄愤!”
  云乔挑眉,脸上又有了光彩,说道,“他自然该如此。”
  画眉一口气还没吐明白就听见云乔说道:“前些日子里不是说库房有些满了么,既然有些屋子空了,还不如把多出来的东西摆进去。”
  这事是有傅景然控制了局势,云乔也打算明日再去宫中。洗漱完后就此睡下。
  确定云乔睡着后,一群丫鬟婆子把库房中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了书房里,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塞不进去。
  他们的眼里都是喜悦的泪水。
  王爷没地方睡觉了就只能去王妃房里睡了!果然!王妃也很想王爷,甚至还因为这个和王爷撒娇生气!
  同床共枕!想想就好让人欲/火焚身!急火攻心!
  好想让人挥毫墨笔写三万卷小话本助兴!
  呜呜!
  第6章 我磕的cp,就是坠厉害的……
  傅景然才离府便又被宣入宫中,彻夜查看当时在玉平殿中有走动的宫女太监名册,无一所获,就连那身在井中的尸体本人也是干干净净的出身,未尝有让人值得注意的地方。
  禁卫军第一时间封住了皇城,到头来也未抓到过可疑之人。
  这人来的线索已经断了,可去寻了运水而来的京郊小镇,那儿的水却是毫无问题,不然也无法运入宫中。
  一时间傅景然也毫无头绪。
  只好再做猜想,若是水有问题,那为何还要派遣人出手。
  敌暗我明,有种猜测更是不敢想——
  是否是歹人已经混入宫中,若真是如此,皇宫可还能算得上是安全之地?
  总管大太监今夜未尝服侍皇上就寝,而是奉旨前来听命。正是寅卯之时,外头出了两缕天光,傅景然才从房中走出。
  大太监急忙上前问安,傅景然只道:“听闻前些日子里从来京商队里缴了好些金石散,销毒之时便用这些水。”
  大太监心道有用,又做请示。
  傅景然并未留情,说道:“好生彻查,若有必要,您比在下更明白该如何让活人说出话来。”
  这事本是大太监的错,又幸好是定远王府先行发现了问题,若真是皇帝遭了毒害,他怕是连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又听闻这次是定远王同皇上请愿叫他参与这件事以将功折罪。他心中自然感激,眼见傅景然要走,他也跪下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王爷相助,今后王爷若是有需要之处,奴才定然全力相助。”
  傅景然微笑应下,未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只怕是现在皇上年事已高,此时刺杀事件不止只有一拨人,那镇子的玄机,怕是还多着。
  *
  云乔泄过气了便开心了,一夜好眠,特意进宫同太后说话的时候竟也轻快许多,本还有些怕长公主和太后知道自己晕倒之时,到后来又从傅轻澜口中得知这些事已经叫傅景然安排妥当,当即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午膳,太后要歇息,云乔与太后和傅轻澜打过招呼后便准备出宫回府。
  今日日头有些毒辣,饶是撑了伞也还是抵不住热浪,叫人心里无端生烦,却未想到就在这样的天气下,宫里还有好些人在走廊里干着活。
  云乔嫌那儿人多,又不想绕路,于是寻了一块阴凉地等着。
  时不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来行礼,可到底步履匆匆,一桶桶水被放在车上运走,运不够的便叫那些太监抱着桶追着车跑。
  云乔看着皱了眉头。画眉得了示意正准备抓个小太监过来问话,不远处大太监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大太监急忙跪下请罪,说是耽误了主子行进。
  云乔直觉这事同酒水有关,是故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太监笑着说道:“定远王吩咐的,将这些水用石灰拌了去销药去。”
  “何故要从宫中运水出去?”
  “回禀郡主殿下。”大太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说道:“听闻是水中有问题。”
  听罢,云乔这才想起,皇宫里的用水很早之前就是从他处取用而来,既然那日出了问题也该去追究那水的来处。
  她撩了眼皮,不经意问道:“哪儿来的水?可问责了?”
  “京郊临门镇的水,定远王曾问责过了,如今那儿叫人把守着呢。”
  临门镇?
  好生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