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香港的那个女人
  关好别墅的每一道门,陆清离偶然一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悲戚。
  陆清离突然走了,清欢也待不住,她老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肚子里这一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简阳看她脑门上冒着虚汗,便领着清欢要回去。
  杨凡这才从跟林浩然的小吵小闹中缓过神,问清欢一句,“清离呢?沐文树呢?”
  清欢挤出一丝笑容,不让她忧心,“他们有事先走一步了,我也回去,我有点不舒服。你们慢吃慢喝。”
  说到这里,清欢又忍不住要调笑一下杨凡,“好好跟医生聊健康人生。”
  杨凡横了清欢一眼,清欢笑着就推着BOBO的婴儿车要走。
  杨凡蹲下来跟BOBO说拜拜,那小王子居然也冲杨凡摆摆手。
  跟杨凡道别之后,清欢回到车上才跟简阳商量找人调查汪媛昉的事。
  “你说那个把文树哥叫去了香港的女人?”简阳拨弄着清欢的发丝,“查清楚也好。”
  “嗯。”
  清欢还是不放心,于是给陆清离拨电话。
  陆清离当时正在救护车上,陆清歌和陆子杨都要先洗胃抢救,否则性命堪忧。
  “那要不要通知爸一声?”清欢看着简阳,简阳的手温柔地摩擦着她的肩膀,希望减轻她心中的烦忧。
  “先不要吧,他即便是现在赶回来也做不了什么的。这里有我和柳妈就行了。你联系文树了吗?”
  “打不通电话……”
  清欢是极其不愿意对陆清离说这个事情的,可是她问起了,又不能撒谎。
  “那我跟你说的另外一件事呢?”
  “我已经让简阳找人去做了,姐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
  抵达医院之后,陆清离随同医务人员一起进入医院,可是慌忙之中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掉落在了救护车里。
  说好的认干妈宴会也因为陆家姐妹和BOBO的撤离提前结束了。杨凡从清欢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便准备自己开车回去。可是正要走,却被一个男人拦下。
  “你有病吧?”杨凡眯起眼睛看着林浩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在自己面前捣蛋。
  “我就是关心你一下而已。”林浩然耸耸肩,做无奈状。
  杨凡愣了一秒,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用了,关心姐姐的人多着呢。”
  “多我一个也不嫌多吧?”林浩然的手还摁在杨凡的车门上。
  “嫌多!太多了!”
  本来已经觉得够扫兴,现在还被一个奇怪的男医生骚扰,杨凡当即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到了林浩然脸上。
  “嘶……”林浩然口里发出丝丝声,将春夜里的寒气吸了不少,“你也太泼辣了吧……”
  “走开!别挡姐姐的道!”
  杨凡才不管这男人给自己什么评价,她现在就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烦恼通通滚开。
  可是林浩然还是锲而不舍,“你都喝了这么多了,还好意思开车?不怕抓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
  杨凡被林浩然说得哑口无言,她现在这个程度其实也算得上是醉驾了,只是没有上次那么酩酊大醉而已。
  “来来来,我送你回去吧。”
  杨凡瞪着大眼,像见鬼似的看着林浩然。
  “我说——”林浩然歪嘴笑,“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最终,考虑到利大于弊的问题,杨凡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了自己车的副驾驶上,让林浩然给自己当了回司机。
  出发之前,杨凡学着陆清离上次的招儿,也给清欢报备了一声。
  “清欢,我坐上了一个大恶人的车,如果我半个小时之后没用我家电话给你打电话,请包我报警。”
  “噗!”清欢笑出声来,“好,我记着。”
  “喂,你就这么不能信我吗?我好歹也救过你一命啊。”林浩然开车特别稳,杨凡吹着夜风,第一次觉得有个司机挺好。
  “看你长得那么邪门歪气,让人怎么信。”
  林浩然不答话,只顾认真开车,忽然电话响,他便拿给杨凡接。
  “干嘛?我跟你没有那么熟好不好!万一是你老婆打来的呢?!”
  杨凡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老婆?还没有呢,要不你来试试?”
  “试你妹!”
  抡起拳头就要打人的杨凡看着林浩然递过来的手机还在响,暂且放下私人恩怨,帮他接了。
  “林医生你快点回来!接了个急诊!病人脑部最近动过手术!现在昏迷!刘医生今晚是帮你顶班,可是他说这情况太复杂了!”
  “好!我让他马上回去!”
  一通电话激活杨凡的正义感,她一本正经地跟林浩然说,“快快!开回你们医院去!你们医院需要你!”
  就这样,杨凡陪着林浩然赶到了医院,林浩然百忙中还有空叫护士看着杨凡,别让她溜了,说她喝了超量的酒。杨凡对林浩然恨得牙痒痒,可是自己确实也不敢开车,自己可是在祖国的心脏上,乱来完全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杨凡只好莫名其妙地等起林浩然来,因为她的车钥匙也还在那小子身上。不仅车钥匙,连家门钥匙都在。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安全,杨凡在护士安排的房里闲坐着玩手机,玩着玩着困了,于是就眯眼休息,结果睡得踏踏实实。
  等她醒来时,林浩然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她。
  “回去睡啊。”
  “咦……”杨凡戳了戳有点沉甸甸的头,“还不是为了等你啊……”
  林浩然扶她起来,杨凡还倔强地甩开他的手,“我又不是八十岁老太太,哪要人扶!”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个*跑来跟林浩然确认信息,“病人应该是叫沐文树,不过暂时联系不到他的紧急联系人。”
  “沐文树?!”刚才还昏昏沉沉的杨凡一下子清醒无比,“你刚才说沐文树?”
  *被林浩然身旁的陌生女子吓了一跳,看了看林浩然,他冲*点点头,*这才跟杨凡搭话,“对,病人叫做沐文树。”
  “你是说……刚才那个急诊的脑科病人?他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杨凡太着急,拽得林浩然身上的针织衫全部往一边垮,一个健美的肩膀就要暴露无遗了。
  “喂……”林浩然将自己的衣领拉起,然后认真看着杨凡,“你认识?他现在没有危险了,不过需要用物理疗法观察情况,不能乱动,要住院起码一周。”
  “我知道联系谁来照顾他!你等着!”
  杨凡赶紧掏出手机给陆清离打电话,可是陆清离的电话却一直在急救车上嗡嗡作响。
  “先回去吧,可能她睡了,开了静音听不到。反正病人在医院里也很安全,明天再通知她也不迟。”
  杨凡只好作罢,跟着林浩然从医院出来,往停车场走去。
  而陆清离此时正在楼下的急诊室里等待陆清歌和陆子杨的消息,柳妈一个劲儿地抹泪,责怪是自己没有早些察觉。
  安慰完柳妈,陆清离想打电话问问杨凡回到家没有,可是摸遍全身也没有发现手机。
  “可能掉在救护车上了。”陆清离回忆一下,便让柳妈在急诊室外继续等,自己下楼找找手机。
  正好将车开到医院门口的杨凡忽然从倒后镜里看到了一个形似陆清离的女人,她猛地跳下车,然后朝陆清离挥手。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自己替她找到沐文树了。
  可是夜空里,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刺伤所有人的耳膜。杨凡轰然倒地,而那个酒后驾车的司机也因为车头乱摆而撞在了树上,立即昏迷。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浩然吓得面色惨白,快速下车查看。
  远处的陆清离看着静谧的夜空,淡淡地想,都说是秋天多事,可今年春天却也一点都不安宁呢。
  谁能承受一天之内接受身边三个至亲同时住院的事情。不过对于陆清离而言,陆清歌不是至亲,但沐子扬却是她眼中铁板钉钉的亲人。而沐文树也在同一家医院的事情,陆清离尚且还不知道。
  本来陆清离只是想找人帮忙开一下救助车的门,可是她分明听到一把熟悉的男声,疯了般的喊着一个名字——杨凡。
  一定只是巧合,一定只是同名同姓。她也许喝醉了,正在家里泡澡;她也许已经睡下了,正在梦幻欢笑。这个被车撞到的叫做杨凡的女人,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杨凡。
  陆清离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剥而去,她想跪下,可是每一个关节都在疼。
  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好像小女孩在茫茫人群里和父母走失。
  陆清离鼓励着自己抬起脚步,可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潭中一样,摇摇晃晃,让她头晕眼花,浑身关节更加酥麻。
  如果不走,就不会遇见真相,如果不触碰,事情就不会发生,那该有多好。陆清离的眼角有泪淌出,她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闷声不响的天空里忽然传来两声雷,雷声之后才出现的白光将天地照得那么不同寻常。再接着,又是两声闷雷,震得陆清离心慌。
  往前一步,却没有站稳,陆清离栽倒在地上,为了喜宴,她特地穿着包臀的中裙出门,可是现在摔倒,膝盖处的丝袜破了个洞,一些微微泛起的皮让她疼得不真实。
  多想此刻有人在身旁陪伴,清欢,沐文树,或者杨凡。可是她却是孤零零地跌倒,孤零零地等候着悲伤的袭击。
  “你没事吧?”
  一个路过的护士看到跌坐在地的杨凡,赶紧来扶她。
  陆清离忽然想捶胸顿足,因为那些痛苦分别从前胸后背压迫着她,好像要用无形的力量将她夹碎。
  “不要……”陆清离放声大哭,她多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宣泄着内心的苦楚。
  “小姐……”护士已然见多了这样撕心裂肺的哭泣,还以为她是失去了亲人,“先起来吧。”
  陆清离哭喊着,然后被随即而来的另一名男护士一起扶起,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掩着面就在原地继续流泪。
  哭了好一阵之后,陆清离渐渐恢复了理智,她不好意思地让*去忙,然后顶着膝盖上传来的痛感重新走进急诊大楼。
  刚才一时崩溃,她此间已然不知道杨凡被推去了哪。想起柳妈还孤独无助地在楼上等她,她又打起精神加快步伐去找柳妈。
  柳妈已经不在走廊上了,而抢救沐子扬他们的急救室也已经开放,陆清离迷茫地拉住一个护士询问,护士告诉她,那一大一小已经被转送到普通病房里。
  看到陆清离再次出现,柳妈紧紧拉着她的手,陆清离发丝凌乱,丝袜还破了个洞,柳妈看得更加揪心,无言地替陆清离整理好头发,片刻才道,“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陆清离却抱着柳妈再次失声痛哭,这期间的所有委屈和难过都从她心底的小黑屋里逃脱。
  寂静像一层无形的外衣,笼在一片洁净的病房里,而陆清离刻意控制的抽泣声像某种温柔气息,在其中起起伏伏。
  “二姨……”
  沐子扬微弱的呼声让陆清离忽然停顿了一秒,她猛然回头,看见那孩子求助的眼神,即刻扑到他*边。
  “好孩子,没事没事……”
  陆清离揉着沐子扬的头发,像是在茫茫的寂静无边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深深感觉到自己整个胸膛都被一种碎裂般的柔情所弥漫,伴随着心头的每一次跳动,从上延伸喉咙,向下浸透了胃部,演化成一个不断扩张的漩涡,吞没了陆清离的悲伤。
  “二姨,对不起……”
  陆清离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张口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就是道歉。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道歉,二姨从来都没有怪你。”
  柳妈坐在陆清歌旁边,也许是因为吞服的剂量过大,她至今尚未苏醒。
  看到柳妈在对面,沐子扬忽然很紧张地哭起来,“二姨,妈妈她……妈妈她……”
  陆清离按着他,让他好好躺下,并指了指吊瓶,让他不要乱动以免走了针。看着沐子扬眼神中的怯懦,陆清离连忙解释清楚让他宽心。
  “妈妈也没事,放心吧,她只是暂时睡着了。”
  “二姨骗人!电视里都说睡着了就是死了!”
  脱口而出说了的“死”字却让沐子扬更加狂怒,他抬起没有打针的手臂挡着眼睛,“我要姥爷!我要姥爷!”
  这下陆清离束手无策了,她既不能勉强去叫醒陆清歌,却又不能及时通知陆景豪来。
  孩子的孤单最让人揪心,瞬间唤醒了陆清离的母爱情怀,“子扬你听二姨说,姥爷很快就来了,你再吵的话,你妈妈醒了可要批评你的噢。”
  她边哄着沐子扬,边俯下身,用手掌轻轻摸着他的胸口,生怕他哭得太厉害,卡住了气。
  沐子扬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陆清歌,发现她和自己一样也挂着点滴的时候,终于不再大哭,可是他还是不跟陆清离说话,闹着小别扭。
  和陆清离失去联络的清欢在家待不住,她着急地给杨凡打电话,可是杨凡连包带手机一起都落在了自己的车里,而她现在人在抢救室。
  简阳看她慌得眼泪都要落下,赶忙给一直联系不上的沐文树打电话,好在这时候终于通了。
  “沐文树,你在哪呢?”过于心急的简阳张口就没有好声气,然而对面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您好,我们这里是XX医院,沐文树先生现在正在我们医院的监护病房。”
  清欢凑在听筒旁,听到医院二字的时候,身体没有来地打了个哆嗦。
  “赶紧去医院!”
  “嗯!”
  城郊。等到将近一整晚的时间也没有等到沐文树的席慕尧,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汪媛昉身上。
  他掏光身上所有的现金支付了那个请来看管汪媛昉的胖子,然后扛着汪媛昉离开了废楼区。
  可是席慕尧并不想回家。漫长的午夜他无法入睡,但他更怕在家门口遇上那些潜伏偷。拍的记者。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就算了,可是现在他手上还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香港女人。
  席慕尧顿觉焦头烂额。他将车停在了路边,整个人埋进扶着方向盘的臂弯里。
  “唔……”
  被反手反脚绑着的汪媛昉在后座上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吵什么吵!你这个害人精!”
  席慕尧一声暴躁的狂吼却像激怒了汪媛昉一样,她整个人开始疯狂地踢车门,好像蓄意求死。
  “别踢了!我给你松绑!”
  席慕尧愤怒地从驾驶席上下来,打开车后门,先解开了绑在汪媛昉脚上的绳子,再一把扯掉封住她嘴巴的胶带,粗暴的手法疼得汪媛昉不止落泪,可是席慕尧根本不放在眼里。
  松开了绑在汪媛昉手上的最后一圈绳子,席慕尧平静而冷淡道,“你走吧。”
  汪媛昉却摇头,“我不。”
  “你这个女人是脑子有病吧?!”席慕尧破口大骂,面前的女人就像是命运派给他的倒霉星一样,自从跟她做了那个交易,自己身边所有看似美好的东西都在发生改变,甚至是变本加厉地恶化!
  他刚刚登上王者几天,现在却又一次被人从高处推下,即将摔得粉身碎骨。会有多惨烈?席慕尧无法想象,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想再看见汪媛昉这张脸!
  看汪媛昉还一动不动地待在后座,席慕尧最后一丝耐心也燃烧殆尽,他狠狠拽着汪媛昉的手臂,使劲要把她从自己的车里拉出来。
  “我不走!我哪都去不了!我没有眼镜我看不到!”汪媛昉哭着喊出来的话瞬间浇熄了席沐尧一半的火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留下来难道不怕被自己害死吗?而离开自己,她何尝怕找不到一副眼镜?
  席沐尧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夸张,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结果还因为笑疼了肚子而蹲在地上。他面朝着后座蹲下,头埋得很低,笑声渐渐变小,他忽然很期待这一刻,汪媛昉从身上某个部分抽出一把刀,死死捅进他的心脏,结束了他荒诞可笑的一辈子。
  可是汪媛昉却张开怀抱抱住了这个闷头哭泣的大男人。他伟岸的身躯,性感的肌肉,全都超越着一切,霸占了汪媛昉的心。
  汪媛昉知道自己变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过去那个汪媛昉她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汪媛昉要做什么,她也还不清楚。但她就是这样毫无杂念地抱着这个曾经野蛮地占有她身体的男人。
  汪媛昉的胸脯伴随着席慕尧的呼吸起起伏伏,席慕尧鼻息中喷出的火热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点燃。
  痛哭一阵的席慕尧逐渐恢复情绪,可是他分明就嗅到汪媛昉的身体在呼唤他的气息。
  席慕尧缓缓抬头,将汪媛昉推进后座,然后自己也钻进去,将车门全锁上,然后疯狂地从汪媛昉身上汲取热量,以吞噬一般的势头开始了一场翻云覆雨。
  在一bobo涌动的热潮里,席慕尧没有注意到,他身下那个热情的女人,在光线找不到的阴影里,默默地流下两滴眼泪。
  一滴祭奠那个死去的她自己,一滴失望于那个曾经被她深爱的男人。急促的喘息声遮盖了这场隆重而神秘的灵魂祭奠,她从此便脱胎换骨了,虽然无人能知。
  唯有汪媛昉清楚,她之所以放弃逃避现实的念头,而直面自己的*,和这个曾经改变了她的男人叫唤,都是因为迷茫和绝望的心中有了信念。
  她本来也可以有不尽的美好人生,有着一份稳定的事业,而改变这一切的那个人,她叫做——陆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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