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依赖
  两人共同躺在一张床上,并不如往日很快可以入睡,这会他们明明都很累,却思绪飞散怎么都无法入眠。
  床很大,他们俩根本挨不近身,被子很宽,她小心地往床边缘靠。
  但是,近日里,天气转凉,夜里的空气冰冰的。
  郑央轻叹了一声,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可是听到他时而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他可能在因为伤口而疼痛着。
  黑司靳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这一刀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夜深人静时,伤口的疼痛的确比之前来得更明显,但他的心乱并不是为了这些。
  今夜,他突然想起了自海难就失踪连遗体都没有找到的母亲,他今生最最思念和尊敬的母亲……
  因为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奇异地让他想起了童年的往事,记忆里还有一丝永不为人知的脆弱。
  “啊嚏……”郑央一直在忍,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缩了缩手臂想把自己绻起来。
  一只结实的手臂从右边伸来,黑司靳沙哑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冷就睡过来一点。”
  “唔……不用了。啊……嚏……”太没用了,郑央羞愧地想要把头蒙住。
  “过来。”黑司靳加重了语气,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这段日子你要负责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伺候我,别妄想借口生病来逃避责任。”
  “我不会的。”郑央飞快地保证。
  黑司靳抿唇冷哼了一声:“会不会你自己清楚。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名副其实是我的女人,现在故意躺得离我那么远,把我当猛兽一样,不是太矫情了么?”
  你本来就跟猛兽差不多……郑央想反驳,又怕他用力扯动了伤口,便不再多言,顺从地朝他身边靠去。
  一靠近他火热的胸膛,她立刻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唔……这个男人的身体好温暖哦!
  可是不到半夜,黑司靳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胸膛也不规则地起伏着。
  郑央猛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罢不等他回答,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小手赶紧探探他的额头,他的身子。
  果然,他身体上的温度非正常地火热,掌心贴着有些烫手,额头上也冒出了丝丝冷汗。
  郑央的眉头瞬间拧得比他还紧,嘴里惊呼:“你真的发烧了!我马上去拿药……”
  “别走!”黑司靳也睁开眼睛,下意识想捉住她的手腕,却忘记了自己右手正受着伤,这会猛然一动正好扯动了胳膊。他瞬间又吃痛地倒抽了口气,改为伸出左手。
  郑央条件反射地握住他,安慰道:“我没走,我会照顾你的。”
  她不觉想起做义工时曾经照顾的那些病人,很多时候也正是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很需要她,又掩饰不过受伤后的脆弱。
  当然,黑司靳不一样,他是不允许自己表现出脆弱的。
  一丝一毫都不行,像他这样的男人,最多就是现在这样以霸道的语气来表现自己的意志。
  “别妄想趁我受伤时离开!”他这样说。
  “不会。”郑央自然地对他展开一抹微笑,像春天暖阳里的百合,清新动人。
  黑司靳怔了几秒钟,扭过头去不看她,态度仍是强硬:“你知道自己逃不掉就好。”
  郑央将他露在外面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起身道:“我知道啊,我能逃到哪去?你放心,就算我想逃也不会趁人之危。你先闭上眼睛,我马上就来。”
  卧室门轻轻地开合,黑司靳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盯着那扇微闭的门,眼神有些涣散。
  可恶!难道这小小的一刀,也能对他造成这些大的影响吗?
  他该死地讨厌在这个小女人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脆弱,可是,他竟然感觉有些眼花……
  **
  玉嫂还没休息,郑央很快从她那取了药,并明白了张医生的交代,又匆匆赶回卧室。
  “你还好吧?药拿来了。”她端起水杯来到床前。
  黑司靳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喉咙因发烧而显得干哑了许多:“我要你……喂我!”
  郑央看他两道墨黑的浓眉都要挤在一块了,但说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她苦笑了一下,决定大人有大量暂时不与他计较。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丈夫,难道这样的时候,她还要心胸狭窄吗?
  她先将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上前小心地扶起他。
  他的头靠在她纤细的肩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额前,沾了少许汗湿。
  此刻的黑司靳,在郑央眼里没有冷酷的性子,没有恶劣的过去,只是如孩子一般单纯脆弱。他是个病人,需要她的照顾。
  如此,郑央不做二想,将药放进他的嘴里,他还算配合,当杯子递上唇边时,一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他重新躺了下去,她摸摸他的额头,再次起身。
  “又要去哪里?”才刚闭上眼睛,一听到郑央又要离开,黑司靳的话语立刻迸了出来。
  郑央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他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不觉再一次笑了出来:“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你很需要我呢!”
  黑司靳忽然眯起了眸子,对她的话产生了严重的反对。
  “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我只是……咳咳……我只是要确定你随时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别忘记了,你必须二十四小时伺候我……做我的奴隶!咳……”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祈使的意味,郑央替他拉高被子,并不在乎那些其实也可以认为很幼稚的话语。
  她笑:“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这次是替你去拿毛巾,做一个二十四小时伺候你的妻子!”
  这是郑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
  有时候人的转变只在刹那,她对他原本就有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感情,在他受伤之后,她反反复复地想着两人的关系。
  或许昨天的她还想着如何永远离开,但真正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内心坦然镇定了许多,对人生与自己的前路也明了了起来。
  郑央很快从浴室拧来了热毛巾,敷在黑司靳的额头上。
  他闭上眼睛没有看她,但每个呼吸都感觉着她的存在。当她低头时,长长的秀发会不自觉垂下几丝拂过他的脸颊,她刚才扶他吃药时,身体自然散发的幽香也变得清晰,无时无刻不散发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