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世真情
  第四章 乱世真情
  除夕。
  欢庆之日,却非每人都能欢庆。
  团圆,谁不期盼?但总有些人不知家在何方。天涯过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有的只是一颗疲惫的心和一脸掩盖不了的沧桑。
  这种人,是浪子,孤独的浪子,是以,节日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约束力和意义,反而只能为他们添上那么一丝空虚、一丝落寞与一丝伤感。
  战乱,更破坏了节日应有的气氛,这的确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酒,是穿肠毒药,但却不能没有这东西,俗话说:“醉生梦死忘百忧!”
  在乱世之中,烈酒与美人的确构成了温柔之乡,让英雄气短,壮士魂销。
  绝情已经不自觉地喝了五碗酒,是五大碗!刘瑞平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感受着客栈中的清冷。
  今天,喝酒的似乎只有两个客人,连店小二也回家团圆去了,唯有老掌柜和一个小女儿在清点着这一年来的账目,神情十分专注、十分严肃。
  刘瑞平轻轻夹了一块肉丝,仔细地咀嚼着,似乎是在品味着人生的辛酸。
  难得的却是绝情并没有说话,今天他似乎变得有些反常,难道就因为明日是除夕吗?没有人知道这算不算是理由,当然,绝情不说,就没有人发问,包括刘瑞平。
  绝情再喝了两碗,刘瑞平终于忍不住了,淡淡地道:“蔡公子,为我也倒上一碗吧?”
  绝情微感愕然,旋又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也不发问,十分自然地为刘瑞平倒满一碗烈酒。
  刘瑞平心头一阵感动和无奈,她竟似乎读懂了这个笑容的内涵,充满了感激的一笑,竟让她心中掀起了一番巨波。
  绝情端起酒碗向刘瑞平招了一招,浅浅地饮了一口,与刚才喝酒的架势相比,显得斯文了许多。
  刘瑞平却知道这是为了照顾她,她才会小口小口地喝,也就毫不犹豫地浅浅啜了一口。
  一股辛辣之味冲喉而出,刘瑞平忍不住将喝进去的酒咳了出来。
  “好辣!”刘瑞平终于说了心中的感受。
  绝情忍不住开怀笑了几声,自怀中掏出一块黑巾递给刘瑞平,温柔地道:“擦擦!”
  刘瑞平不好意思地接过黑巾,只觉极为柔软,舒爽异常,她轻轻拭了拭嘴边的酒渍。
  “难为你了,还喝吗?”绝情似乎充满柔情地问道。
  “嗯!”刘瑞平坚决地点了点头,毫不畏怯之状只让绝情自心中升起了一丝温暖,却也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刘瑞平微微一愕,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蔡公子有心事吗?是因为瑞平跟你说了回家团聚的时间吗?”
  “瑞平多心了,人在江湖,何处不为家?只是心有所感而已。”绝情淡然一笑道。
  “能跟瑞平讲讲吗?”刘瑞平似乎极为善解人意地问道,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绝情想了想,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突出奇兵地问道:“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原谅我?”
  刘瑞平浑身一震,有些吃惊地望了望绝情,掩饰不住心头的震惊,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有些事情,不是用语言可以解释的,需要用心去体会,世间的一切很难预料,可以不用解释吗?”绝情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可奈何地道,神情更显落寞地望着窗外。
  刘瑞平隐隐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淡然问道:“蔡公子何出此言呢?”
  绝情再为自己倒满一碗酒,问道:“瑞平知道我今日为何要喝这么多酒吗?”
  刘瑞平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用酒来将心神镇定下来,告诫自己不要做出蠢事,可是我失败了。”绝情悠然道,眼神中微显出一丝无奈。
  刘瑞平默然无语,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绝情的话太突然了,几乎让她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她更不知道绝情究竟要说些什么,又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在骗他?可是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自己似乎并没有露出破绽,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正当刘瑞平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绝情再次开口道:“这几日来,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也一直都因这个问题而无法解开心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将之放在心中,无论瑞平是怪我抑或是什么的,我都不管。”
  刘瑞平有些奇怪地望着绝情,但见其脸上显出一丝矛盾而落寞之色,配上那忧郁而深邃的眸子,的确有一种异样的魅力,不可否认,绝情绝对是一个可让任何女孩倾心的男人!
  “瑞平认为我是蔡风吗?”绝情的话更使刘瑞平惊诧莫名。
  “难道,你不是蔡风吗?”刘瑞平愕然反问道。
  “如果我不是呢?”绝情也反问道。
  刘瑞平的心速立刻加快,几乎跳到嗓子眼上了,脑中更显一片空白,忖道:“难道他真的发现了我在骗他?但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决定,我仍要告诉你,我不是蔡风,我叫绝情,一个没有任何身家的浪子绝情!”绝情说完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刘瑞平的眼睛,却不再说话。
  刘瑞平脑中“嗡”的一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出声,绝情的话就像是一柄绝世无匹的刀,将她所有的打算和计划全都劈得一塌糊涂,他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他这种直截了当的坦白。本以为绝情一直都在向自己的计划靠近,谁知,却于此时功亏一篑,这的确让她无法接受,茫然之间,她只得含糊其辞地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过有很多原因,也不想作太多的解释,那似是全无意义的事,瑞平能不问原因吗?”绝情的口气无比缓和地道。
  “不行!”隐然间,刘瑞平似乎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虽然她心里十分明白自己与绝情都是在相互欺骗,可是不知怎的,听完对方的话后,她心头却感到有些委屈,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这几天的相处,她真的爱上了绝情?可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呀,那又是为什么呢?
  男女间的感情的确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这几天来,绝情所表现出来的深沉、忧郁和那种落寞的情绪始终占着刘瑞平的心灵,虽然她心中也有蔡风的潇洒和机智,但此时的绝情,却与蔡风那种傲气与儒雅的感觉有些不同,另有一种异样的魅力。刘瑞平早就对蔡风有先入为主的好感,虽然知道绝情是受人所制失去过去记忆的蔡风,但却没有改变其容貌,这使得她情不自禁地隐隐爱上了蔡风的第二种身份绝情,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而已,可当绝情坦白心事之时,刘瑞平却不可抑制地表露出来。
  绝情长长地吁了口气,轻叹道:“绝情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本是别人安排的一个计划,而我就是这个计划的实施者。我本想永远都不告诉你真相,是以,就有了最初的骗局,绝情很少跟人谈及这些,因为绝情的命运并不属于自己,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瑞平怪也罢,不怪也罢,我没权过问。”
  刘瑞平呆了半晌,她自然明白绝情话中的意思,绝情说了这么多,的确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极限,对方如此坦诚相告,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也可以一直都瞒着我呀。”刘瑞平有些不忿地道。
  绝情苦涩时一笑,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这都是自找的,因为你太善良了,而我虽名绝情,却非真的绝情绝义,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不想再欺骗你,也不想作任何隐瞒,我最初的目的是《长生诀》,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真的!”
  刘瑞平再一次目瞪口呆,绝情的话就像一排排海浪,让她根本无法站稳脚跟,可隐约之间,似乎有一丝欢喜、一丝甜蜜之感。
  “我从来没想过人会有这种矛盾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嫉妒蔡风,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要与他比试比试!”说着绝情又涩然一笑。
  “你一定不会比蔡风差!”刘瑞平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绝情一呆,愣愣地望了刘瑞平半晌,眼神中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痛苦和伤感,忙扭过头去,不再望向刘瑞平的脸,轻声道:“快吃吧,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刘瑞平一惊,问道。
  “广灵!”绝情坚决道。
  “为什么?”刘瑞平诧异地问道。
  “难道你还会与一个再不值得你信任的人待在一起吗?”绝情黯然道。
  刘瑞平愣了一愣,淡然道:“就因为这些吗?”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绝情无可奈何地道。
  “那你此刻是不是对我坦诚以待呢?”刘瑞平深深地吸了口气,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思绪。
  绝情再次端起倒满的酒,就要向嘴中猛灌,但一只手却压住了他的酒碗。
  那是刘瑞平的手,素白细腻、柔若无骨的手,他怜惜地道:“你不能喝了,那样会醉的!”
  绝情的手颤了一下,他的心也颤了一下,一股从来都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竟使他那从不颤抖的手颤抖了一下,这是如何难得啊!
  刘瑞平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她更看到了碗里的酒荡动了一下,就像是两人的心,泛起了一丝丝无法抑制的涟漪!
  绝情轻轻地放下碗来,伸出修长的大手轻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眸子中透出无限的柔情,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轻声问道:“你真的相信我?”
  刘瑞平并没有抽回手,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会不相信你?”顿了一顿,又道,“我不管你是蔡风还是绝情,也不管你以前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此刻对我是真诚的就行了。”
  绝情无法掩饰地露出一丝伤感,道:“我的生命并不是由我自己做主,难道你……”
  “不要说这些好不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把握命运的!”刘瑞平真诚地道。
  “谢谢!”绝情轻轻地道,同时收回手来。
  “是你救了我,但又骗了我,就让它们抵消,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吗?”刘瑞平优雅地望着绝情道。
  “不行,我将身份和目的告诉了你,本就是已经背叛了另一个人,如果我仍和你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逼我向你动手的!”
  “那你会吗?”刘瑞平又一次望着绝情轻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有将你送回广灵,才是最好的办法。”绝情无可奈何地道。
  刘瑞平禁不住心中一阵迷惑,难道绝情真的是喜欢上了她,才会对金蛊神魔的命令生出反抗之心?可是……想到这里她心中生出一丝茫然又有一丝欢喜,更不知道将计划如何进行下去,如果他是真心喜欢自己,那自己要不要将计划也坦诚地告诉他呢?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瑞平,请不要怪我。”绝情黯然道。
  刘瑞平心中一动,想到绝情在这几日之前对刘家的一举一动似乎了若指掌,更连抢轿的时间都拿捏得准确无比,那种敏锐得无以复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及果断的作风,怎会在今日突然变得这么儿女情长、婆婆妈妈呢?
  刘瑞平虽然心中激动和有些进退失控之感,可心细如发的天性却使她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些非同一般,她越想心中就越是发凉,难道绝情真的如此厉害?那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的确让人心中不能安宁。
  刘瑞平咬了咬牙,她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估计问题一定是出在她的身上,那么她只能赌上一赌,也必须赌!
  “你真的爱我吗?”刘瑞平似乎鼓足勇气地再一次问道。
  绝情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感觉肯定地告诉我,我已经爱上了你,所以才不愿伤害你,或许这就是命,是绝情的悲哀!”
  “那你难道就不可以改变自己?以你的武功,天下又有谁能对你怎样呢?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有排除一切困难的勇气!”刘瑞平试探性地道。
  “不可能!也许,我的武功可以不怕天下任何人,可我的心却已不属于自己,只要这个人一出现,我的一切就不再受自己主宰,我的思想将完全受他控制,他让我死,我的思想之中就不会产生丝毫犹豫,可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可以很轻易地找到,这就是绝情的难言之隐!”绝情深感无奈地道。
  刘瑞平没想到绝情连这个也会告诉她,她真的有些弄不清对方所言是真是假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为什么要将事情全都告诉我?为什么要全都告诉我呢?”刘瑞平的神色间也显出无比痛苦和矛盾地呼道。
  “真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是让我绝情第一个动心并深深爱上的女人,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几日,可却似经历了几十年,因此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相见恨晚,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这其中的真相。”绝情再次重复道。
  刘瑞平目光中的温柔全都化为矛盾,隐隐显出感动的泪花,定定地望着绝情的眸子,口中喃喃而深情地道:“绝情让我很为难,你可知否?知否!”
  绝情似乎也感觉到事情变得极不简单起来,从刘瑞平的表情和语气,他清楚地感觉到,刘瑞平绝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为难,而是另有隐情,是以他不语,只是以一种最温柔和关切的眼神对视着刘瑞平的目光。
  “瑞平很矛盾,绝情可以帮我吗?”刘瑞平似乎是迷途中的一只小羔羊,无助地低语道。
  绝情禁不住握住刘瑞平的双手,认真地道:“瑞平无论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绝对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刘瑞平苦涩一笑,幽幽地道:“我多想绝情一直都在欺骗我,这样我的心里也许好受一些,至少不会背着感情的包袱,在伤痛和无奈中徘徊,我何尝不是自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已经深深地、不能自拔地喜欢上了你?你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你的深沉、你的孤傲……你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入了我的心底,我从来都没想过,此生仍会遇到一个真正能打动我心的男子,对于蔡风,我多的只是欣赏,毕竟那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又是在他最落魄之时,可你却不同,绝对不同!”
  绝情禁不住一呆,没想到刘瑞平竟也是如此大胆地坦白心中所想,这与她温柔沉静而优雅的气质及作风的确有些不同,可却更能让人感动,但绝情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紧地握住了刘瑞平的双手,知道她仍有话要说。
  “但我多么希望你是蔡风!因为你若是蔡风,我们就不用相互欺骗,就不会变得如此痛苦,只是打一开始你就不是他。你知道吗?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就知道绝情会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和蔡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注定就要以悲剧收场。”刘瑞平痛苦地道,纤手在绝情的大手之中不停地渗着冷汗,可见其心内是如何的痛苦。
  “你早就知道我是绝情了?”绝情也禁不住色变地惊问道。
  “嗯!”刘瑞平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是绝情,更知道你是金蛊神魔田新球属下的第一得力助手!”
  绝情出奇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仍静静地望着刘瑞平那黯然的眼神,心头却不知在想什么。
  “魔门与我们刘家向来都是大敌,而你的可怕之处是没有人敢想象的,单枪匹马怒斩义军首领莫折大提,更听说你与尔朱家族的第一高人尔朱荣交过手,连他都要对你忌讳三分。更传说天下最可怕的刀手蔡伤都差点死在你的手下,可见你对刘家有多大的威胁,你知道吗?而根据我刘家的探子得来最可靠的消息,知道你们会半路抢夺《长生诀》,其实《长生诀》纯粹是捏造出来引你们魔门中人出动的幌子,也许世间真有《长生诀》,但试想如此奇书,我刘家又怎舍得送与南朝呢?结果正如我们最初所料,魔门中最可怕的人物终于出现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呢?”刘瑞平似乎低低自语道。
  绝情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刘家的可怕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难怪能列入四大家族之中,暗自庆幸的同时,更为刘瑞平的情意所感动。
  “所以,你就再也不想隐瞒了?”绝情轻叹了口气问道,不知是为自己突然少了一分威胁,还是为刘瑞平的真情而叹息。
  “在知道你不是蔡风,而正是绝情时,我就一直告诫自己,你是在骗我,我们之间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因此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感受,可这却使痛苦一分分地加重,加重!在欺骗自己之时,更不能自拔地越陷越深,所以我多么希望你继续骗我,至少我仍可以找到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望着矛盾异常的刘瑞平,绝情脸上的表情却逐渐缓和,变得十分平静,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能一下子就肯定我不是蔡风而是绝情呢?”
  刘瑞平稍稍收拾情怀,不好意思地道:“蔡风在我的船上并没有喝过茶。”
  绝情不由得恍然,心想这的确是一个疏忽,若是对方有意,只一试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的真伪。
  刘瑞平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一颗透明的小丸,晶莹剔透可爱至极。
  绝情神色大变,惊问道:“这就是无色无臭的‘三分天下丸’?”
  “不错,这就是奇毒无双又无药可救的‘三分天下丸’!”刘瑞平的神色十分平静。
  “你们家人让你用这个来对付我?”绝情漠然问道。
  “嗯!”刘瑞平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将碗中的酒注入锦盒,顷刻间,那透明的药丸不见了踪影,完全融入酒水之中。
  “啪!”锦盒被抛了出去,酒水也洒了一地,落地的酒水并未使地面变湿,反而略显焦黑一片。
  “好毒的药!”绝情也禁不住色变地道,同时也完全明白刘瑞平此举的用意。
  “那你如何向家人交代呢?”绝情有些怜惜地问道。
  “你还要让我回去交代吗?”刘瑞平幽幽地问道。
  绝情一呆,刘瑞平的话如此直接,除非他是个傻子,否则绝不会听不明白。
  “我不想欺骗自己,生在我这种环境,一切全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似乎命运早就被人安排好了,我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这一些浮华空虚的日子。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做一个漂泊于江湖中的浪子,愿在乡间海外的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天空寻觅属于我的快乐,你能明白吗?”刘瑞平有些激动和愤然地接着道,目光中充满了憧憬的梦幻之色。
  绝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元叶媚的生活与刘瑞平的生活可以说是几乎相同,但两人的性格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却有着极大的共同之处,是以,绝情很理解她们的感受。
  元叶媚虽然表面上极为活泼一些,但实际上所受的思想束缚更深,而刘瑞平虽然很温柔文静,但一旦把握住了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两人的性格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迥然相反,却使得元叶媚已经后悔了一次。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们可以远去他国,如新罗、高丽、扶桑,我知道在咱们的南北朝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我就不相信金蛊神魔会抛开魔门的事远赴海外寻找我们!”刘瑞平激动地道。
  这的确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愿望,有如此绝世美人相伴,又有何憾之有呢?更何况如此美人婉言相求?
  绝情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握得更紧,但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谢谢瑞平如此看得起绝情,其实绝情何尝不想呢?但他会有办法让我死得很惨。这之中的道理我也无法明白,更无法解除,无论我走到哪里,死神都会守在我的头上,这样只会害了你一生。”
  “我可以让他先你而死!”刘瑞平突然显得极为坚定地道。
  “如果这样,在三个月之后,我同样会跟着他死去,这是我记忆之中永远都存在的戒条,绝对假不了。”绝情严肃地道。
  刘瑞平一下子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心中却忖道:“蔡伯伯所说的果然没错,看来这毒人的确十分邪门!”但却暗自庆幸,自己果然赌正确了,这样半真半假的坦白,竟真让绝情相信了,到此刻她才明白,绝情产生怀疑后,才会出言试探,以退为进。
  两人都是演戏的天才,就这样拿感情来斗法倒也刺激。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瑞平的情意绝情一定铭记于心,现在我仍要先办一件事情,然后再慢慢上路好吗?”绝情深情而无奈地道。
  刘瑞平极端无奈地道:“一切就听从你的吧!”
  “谢谢!”绝情竟捧起刘瑞平的手,轻轻吻了一口。
  刘瑞平的心禁不住一阵触电之感,颤了一下,俏脸绯红,可心中仍有着一丝失落。
  绝情松开刘瑞平的手,眼睛扫了一下客栈之外的官道一眼,猛地将一碗酒一饮而尽,轻柔地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人?”刘瑞平一惊,低问道。
  “嗯,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绝情很坚定而自信地道。
  在刘瑞平显出一丝无奈的时候,竟也隐隐听到官道之上传来了一阵极为轻脆的马蹄声。
  掌柜的虽然在一心拨弄着算盘,但仍极为注意官道上的情况,生意人果然与常人不同,但他在想了想后仍一个劲地拨打着算盘,明天就是除夕,做生意也不在乎这么一天,何况伙计都回家了,客多反而难以招呼,少挣几个钱也无所谓,反正这年头说不准挣多了钱也没命花。
  绝情给自己再倒了一碗酒,刘瑞平居然也再要了一碗,只让绝情感到惊讶莫名。
  “你不胜酒力,还是不要喝了。”绝情温柔且关切地道。
  “不,人生难得一醉,就让我放纵一下自己,醉一回好吗?”刘瑞平低声求道,语意之中充满了苦涩。
  绝情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他知道刘瑞平是因为他刚才的回答而心头不快,更是对命运感到无可奈何的一种痛苦,的确是需要发泄一番,不由得怜惜道:“瑞平,等会儿让我陪你醉,好吗?”
  “你陪我醉?”刘瑞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错,陪心爱的人醉一场,难道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吗?”绝情坚决地道。
  刘瑞平苦涩一笑,向窗外斜眼望了一眼,道:“是他们来了吗?”
  “嗯!”绝情根本没有扭头外看,就肯定地点点头,同时缓缓立身而起。
  官道之上,十数骑扬起一道尘龙,骑者行色匆匆,迎着凛冽的寒风,皆一脸风尘,虽有长袄裹身,似乎仍无法忍受如刀子割肉一般的寒冷。
  “嘶……”几匹坐骑低嘶了几声,吐出一串串白气。
  “这鬼天气真冷,幸亏此地有家店,咱们歇歇再赶路吧。”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还是继续赶路,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得将这吊玩意送给他们作礼物呢,若是去迟了,他们走了,咱们明日可就赶不回来团圆喽。”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他妈的,真是没了天理,这个时候,如此的天,偏要找老子麻烦,送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绝情的神色微微显出一丝异样。
  “谁叫咱们倒霉,撞到那么一批瘟神,不把这个劳什子玩意儿送去,就得赔上自己的小命,真他妈踩了马粪,倒霉透顶!”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有人问道。
  “谁知道,不过好像有股血腥味,该不会是死猪肉吧?”另一人大惊小怪地道。
  “去你妈的,一堆死猪肉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劳师动众吗?”
  马上众人正说话间,突然发现路上如幽灵般多了一个人。
  极年轻极年轻,但又浑身散发出一种邪异魅力的年轻人,正是绝情!
  “妈的,今天真是撞见鬼了,走路也要遇到鬼!”说话者是一名一张马脸的汉子。
  “明天真要好好回去烧烧香,拜拜佛。”其他众人似乎也感觉到自绝情身上散发出的充满压迫感的气势,一带马缰想从一旁绕过。
  “唏律律!”众马竟人立而起,似乎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似的,根本不敢自绝情身边绕过。
  那十几名汉子狼狈不堪地一把抱住马脖子,口中大骂道:“人倒霉起来,连畜生都要戏耍我们,他奶奶的真是没天理了!”
  “邪门,这群畜生邪门!”
  “你们送的是什么东西,又是送给谁的?”绝情终于出声了,他根本不屑对这几人动手,因为这些人不配!他们似乎只是一群江湖中最不入流的人物,那狼狈样与怨天怨地的骂法倒让他有些好笑。
  这些人好不容易才定下惊魂,听绝情这么一问,全都横眉冷目以对,只是刚才他们深深感觉到绝情身上那种凌厉无匹的杀气,心寒之余,隐隐猜到马匹受惊与绝情有关系,但却根本有些不明究竟。
  “这关你什么事?”一名汉子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若不是他被绝情的气势所慑,只怕早已破口大骂起来,今天的倒霉事接连发生,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
  “我再问一遍,你们手中的是什么东西,送给谁?”绝情声音中飘出一丝淡淡的杀机,冷冷地问道。
  其中有几人似乎见识较广,知道眼前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不由得压低声音温言道:“其实我们也没敢看里面的东西,他们只是吩咐我们送到王河古庄,也不知道是谁要这劳什子。”
  绝情听到王河古庄,眉头一皱,道:“拿来我看看。”心中却暗自奇怪,这些人为什么送东西去王河古庄呢?他们怎会知道主人的住处?
  那些人有些为难地道:“这个……这个,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如果不拿过来,我此刻也会照样割下你们的脑袋!”绝情的话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绝情并不想杀这些人,是以只以气势压迫对方,这些人虽然不是武林好手,但却也非盲流,对这种无法喘过气来的杀气和气势体会却极深极深,哪里还敢反抗?一名汉子慌忙自马后拿出一个小木箱,急道:“有话好说,慢慢商量,何必动怒?这就是那份礼物!”
  绝情并不伸手,淡淡地吩咐道:“打开!”
  那人不敢有违,只得用刀子掀开木箱。
  “呀!”一声惊呼,那汉子一下子拿捏不住木箱子,竟让箱子摔落地上。
  众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木箱之中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显然是刚斩下来不久。
  “尤无心!”绝情的双眼微眯,显出一丝迷茫之色。
  “公子,不是我们杀的,不是我们杀的,真的不是……”所有人一下子慌了,见绝情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忍不住慌忙辩解道。
  “谅你们也没这个能耐杀他!”绝情不屑地道。
  “对,对,我们没能耐,没这个本事,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啊……”这些人忙应和道。
  “这人头是什么人给你们的?他们又在哪里?”绝情沉声问道。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在前面的山头将这个木箱交给我们,还说点了我们死穴,只有将这个箱子送到王河古庄,那里的人就会给我们解穴,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一个稍稍年长的人怯怯地道。
  绝情眼角一扫,意外地发现木箱之中有一张用血写成的字条,伸手便拾了起来,却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知君忧心此人坏事,特将此人会说话的东西送来,权当新年礼物,还望笑纳!”落款却是“无名氏”!
  绝情禁不住微微愣了一愣,却不知道“无名氏”究竟是什么人,他之所以守在这条道上,就是要取尤无心的脑袋,如今却有人代他做了,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呢?为什么似乎非常清楚金蛊神魔的行踪?
  原来,自虎谷之役后,郑王立刻收到传书并很快撤走,因此,尤无心竟走了个空,而此时刘家送他的那些人也已返回,其行踪终还是被魔门探知。
  尤无心自然知道魔门中人绝不会放过他,因此行踪极为隐秘,但仍逃不了一死。
  金蛊神魔因赵青锋和费明两人身受重伤,无法出击,而不死尊者也有伤在身,他自己更因暗月寨之事焦头烂额,只好飞鸽传书绝情,让绝情代办,以绝情的身手去对付尤无心本是大才小用,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昌久高也根本抽不出身来,近来连连受到各方面的打击,使他们锐气大损,特别是刘府那一记狠击,几乎让田新球抬不起头来,暗月寨剑痴的出现和矮门神诸人,又使他的计划大乱。
  金蛊神魔自从南朝亡命到苗疆后,就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如今连番失利,怎不叫他心烦意乱?更且似乎还有许多隐于暗处的敌人,让他防不胜防,他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境况。
  绝情似乎对眼下的情况极为了解,才会在这里等待如此长一段时间。
  “你们走吧,将这些东西收拾好,送到古庄,会有人给你们解开死穴的。”绝情道。
  “可这,这是死人头呀!”一个汉子惊道。
  “如果你想死,就可以不送!”绝情说着,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向客栈中走去。
  刘瑞平竟满面驼红,显然在绝情出去的一段时间之中,又喝了不少酒。
  醉了!只看那迷糊的醉眼就可清楚地知道刘瑞平醉了。
  绝情的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无法解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眼前这拥有惊世之貌的美人是因为他而醉的,只凭这一点,任何男人都会感动。
  “你为什么这么傻?”绝情自刘瑞平的身后搭住她的香肩,怜惜地问道。
  “来,我们再喝,你说要陪我醉的。”刘瑞平语意稍稍有些不清地道,同时一把拉住绝情的手。
  “你醉了!”绝情关切地道,他从来都没想过,竟会有今日这种心情,被刘瑞平的手握住之时,他的心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古井不波的平静。
  “不,我没醉,你陪我喝,你陪我喝。”刘瑞平一把拉过绝情,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力。
  绝情不好反抗,竟被拖得坐下。
  “来,我为你倒酒!”刘瑞平醉态可鞠地端起酒坛,倒了一碗,却泼出了半碗,倒完后却自己先喝起来。
  绝情心中不忍,接过刘瑞平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你要喝我的酒,我还有!”刘瑞平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又要喝。
  绝情再接过饮尽,却也有些不胜酒力之感,他喝得已经够多的了,十几碗烈酒下肚,普通人早就醉如烂泥,但他的体质特异,却可以强自坐下来。
  “你酒量比我好,再喝再喝!”刘瑞平竟又要倒。
  “好了!够了!”绝情沉声拉过刘瑞平的手。
  掌柜的本因绝情对那十几名汉子那么凶,倒极为敬畏,只是看到这个样子,不由得出言道:“公子,这位小姐醉了,我看天气如此冷,不如找间客房休息一下可好?”
  绝情扭头感激地望了掌柜一眼,温言道:“那有劳了,将客房之中生起火来。”
  “好的,我这就去。”掌柜的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与账本,迅速向楼上行去。
  “绝情,你不是说要陪我醉吗?你不理我了吗?”刘瑞平醉眼朦胧,语意仍清,更似有着无限伤感之意。
  绝情轻轻一叹,知道刘瑞平真的是爱上他了,可想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爱,永远都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情感只能令他徒增伤感。刘瑞平为他而醉,他心中始终有着一丝不忍,柔声道:“明天我再陪你喝,好吗?今天你已经醉了。”
  “不,我没醉,没有醉!你在骗我,不信我再喝给你看。”刘瑞平的话似乎已经表达不清的。
  “不要再喝了!”绝情紧握着刘瑞平的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刘瑞平挣扎着道:“你……你就是不相信我,让我走路给你看,保证没醉!”
  “公子,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掌柜的速度快得惊人,其实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客人,客房全都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早已整理得十分干净,只要走入任意一间房中点着炉火就行,是以,掌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理好客房。
  “好,带路!”绝情伸手揽住刘瑞平的腰,几乎是将刘瑞平轻轻地托起向楼上行去。
  刘瑞平竟暂时安静下来,偎依在绝情宽阔的肩膀之上,像是一个依恋母亲的孩子,双手紧紧搂着绝情的脖子。
  绝情索性将刘瑞平横抱而起。
  掌柜见怪不怪,虽然吃惊于刘瑞平绝世的美丽,可绝情那种不可逼视的气势却让他不敢有半点异想,他知道这些江湖人物是绝对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