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夺峰?谁给取得名?这名字倒是不避讳人。
  店小二道:老楼主啊,深得老楼主宠爱,百灵楼大半事宜都是他在办,好多人说他要夺权呢。
  顾羿听了之后没有再问,百灵楼的水比他想得深多了,他得想个法子,悄无声息潜进去,最好还能悄无声息退出来。
  孟归雨一来,客栈有些沸腾,比刚才吵闹了不少,有人为了看孟归雨专门赶来这间客栈,难怪老板对孟归雨那么好,跟见了亲祖宗一样,孟归雨真应了他那句话,自己是个活菩萨,走到哪儿都能给人赚银子。
  顾羿就在旁看着,一拨人来了一拨人又走,孟归雨喝得也差不多了,桌子上堆着铜钱银子,像是个赌坊。此时夜已深,所有该问的人都已经问完,顾羿才慢悠悠走到孟归雨桌前,道:九公子。
  孟归雨正数钱,感觉一片阴影沉下来,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顾羿,此时眨了眨眼,估计真的喝醉了,看到顾羿一直在笑,一伸手:给钱呀。
  顾羿没着急拿钱,对待孟归雨甚至还不如对待店小二出手大方,坐在孟归雨对面,道:得看你值不值钱。
  孟归雨有些失望,问:你找我?
  顾羿道:我找你。
  孟归雨打了个酒嗝,说话有些大舌头,问:你、你谁啊?
  顾羿顿了下,似乎在考虑怎么说,最后选择实话实说,跟一个情报贩子简直是自讨没趣,道:顾羿。
  顾羿?听着耳熟,孟归雨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呵呵笑了两声,想起来了,你不是去天樾山了吗?
  顾羿皱了皱眉,孟归雨到底有没有接触百灵楼事宜?还是喝酒到现在还没醒呢?他都已经跑了这么久了,这小公子还以为自己在天樾山?
  顾羿觉得自己找错人了,摇了摇头,正准备走,又听到孟归雨说:善规教要去杀你师兄,不知道死了没。
  什么?孟归雨的语气太稀疏平常,说出来的话让顾羿身体一僵,问:你说什么?
  孟归雨好像丝毫不畏惧顾羿身上的杀气,唱小曲儿一样,道:千真万确啊,那个秃头妖僧动手的,叫什么来着?宣竹?对,就是他!
  宣竹啊,孟归雨道:你师兄不一定能打得过,肩膀上常年卧着一尾黑蝎,徐云骞三两下被人玩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顾羿听着心惊肉跳,难以分辨这个消息的真假,冷静地问:为什么要杀他?徐云骞和善规教有仇?他怎么没听说过?
  你过来。孟归雨指了指自己。
  顾羿只能把耳朵凑过去,两人挨得过于近了,孟归雨满身酒气直往他鼻腔里冲,他以为孟归雨有什么玄机,结果这九公子笑了两声,突然道:仔细一看,你长得还蛮俊俏的嘛。
  顾羿面不改色,冷笑一声:逗我玩吗?
  孟归雨仔细瞧着顾羿,感觉这人眼睛一眯,像是要动手杀人,当下酒醒了大半,赔笑道:开个玩笑,真吓人。善规教要杀人,哪有什么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顾羿没接话,看来孟归雨真的游离在百灵楼事物之外,不管他们家到底宅斗成什么样,孟归雨都已经是个无用的棋子,难怪自己接近他这么顺畅。可是,又怎么确定这人是不是装疯卖傻?顾羿才来登州城第一天,孟归雨就已经主动找上他,明面上说是透露徐云骞的消息给他,暗地里其实只传递了一个消息,让顾羿尽早离开登州城,赶紧去找徐云骞。
  顾羿有些烦躁,无法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万一是真的呢?徐云骞出事了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徐云骞会死这件事,小神仙怎么能死呢?
  孟归雨已经不管顾羿,专心致志数钱,可惜酒还有些上头,有点数不明白,放弃似得一股脑塞进包袱里。
  顾羿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要问顾家灭门案,走出酒楼,海风迎面一吹,背后全是哄闹声,从这边能遥遥望见蓬莱岛,上面有个塔尖,应该就是百灵楼无疑。他望着百灵楼心头烦闷得厉害,距离百灵楼只剩下一步,他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百灵楼永远不会倒,仇人等了自己三年,总会再等下去,但师兄不一样。
  他刚这么想着,脚下步调已经快了,恨不得立即赶往天樾山。
  酒楼旁马倌正在喂马,看到一个客人径直走进去,松了缰绳便翻身上马,唉唉唉?你干什么?
  让他走,你的马本公子买了。马倌一转身看到孟归雨倚着门框而站,脸上醉醺醺的。
  九公子已经发话,也没道理再拦着,他刚打开马厩,还未反应过来顾羿已经策马而去。
  现在这个时辰还策马的人实在太少见,出城只有唯一一条路,两边的人越来越少,他心中急躁,没怎么顾及自己的处境,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单,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吁
  顾羿勒紧了缰绳,不对,哪里都不对,自己刚进城就已经被孟归雨盯上,这人只装了个样子给自己看,没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巧就一定有猫腻。
  孟归雨千方百计让自己出城?为什么?百灵楼要发生大事?
  他刚这么想着,只感觉背后一阵寒光一闪而过,好像谁推出了自己的刀剑。长街上点着灯,墙角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如此浓黑,简直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透出一种说不清的诡异。顾羿一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多疑了?不可能。
  顾羿握着缰绳的手一松,突然整个人一跃而起,像是一只跃起的豹子,只听一阵破风声,一柄匕首擦着他的后背,直直钉进对面的墙上。
  有人要杀他。
  顾羿刚一落地,背后突然来了一阵杀意,只感觉腰间一疼,来者也没拿匕首也不用刀剑,不知道为什么悄无声息出现,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杀人,竟然一脚踹上了他的腰窝。
  顾羿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急忙往后撤,侧身躲进一旁的胡同里。
  他朝长街看了一眼,长街空荡荡的,只见红彤彤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摆,还是没有人,闹鬼了?他一手握住刀柄,刚想抽刀,感觉一只手按上来,竟然一把将天纵推回了刀鞘。有人站在他身后,声音听起来跟威胁一样,好久不见啊。
  顾羿愣了片刻,道:师、师兄?
  任顾羿怎么想,也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跟徐云骞重逢,在他的设想里,他跟徐云骞见面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大仇得报抱得美人归,另一种是濒死之际师兄为他收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徐徐转过身,果然看见了徐云骞,他穿着白色道袍,依然是那张脸,眼底那颗漂亮的小痣此时泛着一丝冷意,看来真是把人惹恼了。顾羿后退一步,徐云骞就前进一步,逐渐逼近他,直到顾羿的后背贴上墙。
  徐云骞冷笑一声:跑呀,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有缘更一发,师弟被师兄找到啦!
  谢谢各位小可爱体谅,你们超暖的!我明天要做手术有点紧张,希望一切顺利,我就能早日回归正常更新频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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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狗链
  顾羿第一反应是偏头找个生路, 只看见巷子口站了个人,他揣着袖子,编成麻花辫的胡子随风摇着, 远远望去像是个年画上描着的小老头。
  不是年先生是谁?徐云骞是做足了准备来捉他的,竟然还烦请了年先生来堵人。
  大概是本能作祟, 顾羿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肯定得跑,真被徐云骞捉到那就完了,他脚下一错,想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身形刚一动,突然眼前寒光一现,一柄长剑已经凌空而来,顾羿不得不抽刀抵挡, 刀剑相撞嗡鸣一声,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两招。
  说起来这是徐云骞和顾羿第一次交手, 两人一起在正玄山上长大, 成长却像是错开的,顾羿跟着王升儒修习入门心法时徐云骞已经上了文渊阁, 等顾羿好不容易入了文渊阁,却又马上出去, 他根本就没走正玄山弟子的路。他们从未比试,从未交手, 顾羿也是第一次领略徐云骞的剑锋,锋利无比,刀尖相对时甚至能感觉到剑意拂面。
  顾羿在徐云骞手下竟然不落败相,后退五步,笑道:师兄, 你阴我啊?顾羿已经猜到了,孟归雨千方百计把他支开,徐云骞刚巧埋伏在半路上,这俩人是合伙把自己给阴了。徐云骞大概跟孟归雨有什么渊源,很有可能已经先自己一步到了登州城,顾羿以为自己先来的,实则刚进来就已经一脚踩中了徐云骞的陷阱。
  徐云骞一点表情都没有:是啊。
  顾羿:他还是第一次见过阴人这么理所当然的。
  徐云骞手中的剑越来越快,顾羿认出来了,是浩仪剑法,顾羿刚入门时徐云骞亲自教过他的,他也见过王升儒的剑,王升儒的剑法是海纳百川包容万物,徐云骞的剑锋更冷,不顾一切没把人放在眼里。顾羿之前做过打算不会跟徐云骞刀剑相对,只顾着躲闪竟然也不出招。
  顾羿心中理亏,打架打得很窝囊,徐云骞则是一心一意来揍他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顾羿藏锋藏得厉害,徐云骞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家这小师弟到底什么能耐,突然冷笑一声,长剑陡然送出。
  顾羿只感觉如同泰山压顶,前后退路皆被封,心想他到底把徐云骞气成什么样了,是想当场要了他的小命。
  再藏锋下去可能真被揍了,顾羿手中刀一翻,整个人凌空跃起,徐云骞却只注意到顾羿的眼睛,有些邪性,用刀时却极其冷漠,跟他平时的样子很不相同。
  徐云骞收起长剑,右手屈起两手一弹,正是那招一指望仙,出乎意料的是,如同撞上一口巨钟,这招能拿下梅望溪的天石重剑,竟然没法扣住顾羿的刀身,这是真正的顾家刀法。徐云骞那时候才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不只是他的小师弟,顾羿是顾家刀宗最后的传人。
  当时如果徐云骞不出手干预,顾羿和梅望溪谁死谁活还真不一定。
  这么漂亮的刀法,可惜没杀心。
  徐云骞指法落空也不急,侧身避开刀锋,两指点上顾羿肩上大穴。顾羿面对徐云骞破绽太多,被点了个正着,咣当一声,他竟然连刀都握不住,天纵应声落在地上。
  顾羿顿在原地,险些有些站不住,闷哼了一声,还未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半瘫,半边身子都麻了。
  紧接着他手中一凉,手腕竟然被扣上了一副精巧的手铐,顾羿下意识去挣,稍微动动就觉得一阵麻意从手腕传来,徐云骞不知道点了他什么穴位,竟然让他连动都不好动。
  而徐云骞站在他面前,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意,影子沉沉落下来,刚好把顾羿笼住。
  徐云骞道:说说理由,你是要死了还是赶着去投胎?
  顾羿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步步紧逼,顾羿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墙上,深深喘息,等着身体里的酥麻感下去,他现在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他后背发汗,有些狼狈,此时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道:师兄,有什么话要不先解开再说?
  徐云骞一手抚摸上他的脖子,也不听顾羿的请求,凉凉地说:本来想给你打副狗链。
  脖子上扣个环,手上扣着手铐,一条链子从中相连,顾羿总不能还能到处作孽。
  按照徐云骞的脾气,真打副狗链给他捆上也不是不可能。
  顾羿听了这话愣是没被吓住,偏头蹭了蹭徐云骞的手背,那你打呀。
  他眼尾挑着,像是在挑衅。
  徐云骞:
  顾羿勾了勾嘴角,心想比不要脸徐云骞还是输了一招。
  年先生看他们这边已经结束,快步走来,他身边跟着薛林海,薛林海小跟班一样,对年先生甚是恭敬,此时看到顾羿之后讪笑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顾羿好久没见到这帮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又生出些亲昵,好像家里人来寻了,问:是不是你卖了我?
  薛林海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顾羿的话。
  年先生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捡起顾羿的天纵刀,认真仔细擦拭了,对待这把刀年先生一直极其敬重的,年先生道:这刀
  徐云骞道:你收着吧。
  年先生竟然也不客气,当真收好了,看了看被拴着的顾羿,问:少主你这捆得不结实啊,要不把脚也栓上?
  徐云骞道:用不着,天纵在我手上,他跑不了。顾羿身负顾家灭门案,天纵是他父亲最后的东西,他要刀不要命,死也不会把刀扔了。
  年先生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道:打蛇打七寸,还是少主厉害。
  顾羿:这一家子是什么祖传绑匪吗?
  突然,年先生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百灵楼的守卫来了。徐云骞跟顾羿动静这么大,百灵楼守卫也该反应过来了。
  徐云骞显然也听到,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来人是一队人马,足有二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魁梧壮汉,登州城内禁止比武闹事,大概是来问话的,为首的人坐在一匹黑色高马上,道:我乃城中护卫叶航,你们是什么人?
  顾羿感觉事情哪里不太对,这条长街上没有人,他再往远处看去,几家灯火已经熄了,一个不夜城今日看来竟然像是一座死城。
  年先生走江湖多年,为人处世比徐云骞圆滑,朝首领拱手道:几位大爷,我们就是路过的,年轻人冲动,闹了点小问题,这不就解决了吗?不劳烦您了,我们这就走。
  叶航坐在高马上,并不答话,居高临下俯视着年先生,登州城封城!今日宵禁,不得外出!
  登州城一直是不夜城,从未有过宵禁的时候,年先生道:我们不出城,寻个客栈就住下。
  年先生说话温声细语态度谦让,叶航并不给面子,几番打量这一行人,最后道:我三日前接到密信有人要夜袭百灵楼,这帮人来历不明,把人给我拿下!
  听他这意思,只不过是寻个由头抓人,顾羿他们到底有没有做事根本不重要,登州城这么霸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