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犬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坐在一旁流眼泪,神情焦急。
  所长,你们回来了。王圆圆喊道。
  犬主马上站起来,哭着说:司徒所长,快救救我们家哈雷。
  哈雷?
  听到这个名字,周书扬旋即脑补出一辆霸气酷炫的摩托车,嘴角抽了抽。
  具体什么情况?司徒越问。
  女人抽抽涕涕道:刚才我带哈雷出来遛弯,它太兴奋了,冲到马路上到处乱跑,我喊它也不听,正好经过一辆小轿车,就把它给撞了,现在后腿不能动了。
  司徒越蹙眉:你没牵绳?
  女人一怔,而后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哈雷不喜欢牵绳,哈雷很听话的。
  司徒越:
  撞它的车呢?周书扬问。
  直接开跑了。女人忿恨道:太缺德了,我连车牌都来不及看。
  司徒越不予置评,只道:先拍片再说。
  说着换好衣服,迅速去药房取来肌肉注射麻醉品,给哈士奇戴上伊丽莎白圈,准备为它称体重。
  这是条灰白色的雄性哈士奇,品相很不错,身型健美,骨架丰满,双色的鸳鸯眼,额头的毛色是很多哈士奇迷最喜欢的三把火。
  就是脾气不太好。
  周书扬本想替司徒越分忧,抱哈士奇去称重,结果被凶了一脸。
  哈士奇身残志坚,嘴上的腮皮高高支起,露出一排雪白的狗牙,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周书扬登时心里打个突。
  我来吧。司徒越轻声说。
  哦周书扬只得无奈让开,有些没面子。
  司徒越半跪在地上,轻轻抓揉哈士奇颈部的软肉,又摸了摸它雪白的肚皮,低声哄劝了几句,哈士奇发出呜咽声。
  见它没有反抗,司徒越左手缓慢穿过哈士奇的胸,右手则掏过它的腹部,尝试着将它抱起,同时密切关注犬的反应。
  说来也怪,刚刚还朝周书扬獠牙相向的哈士奇,乖巧地任由司徒越抱着,只因为疼痛哼了几声,并未再发飙。
  28公斤,记一下。司徒越喊道,王圆圆马上记录到病历本中。
  根据哈士奇的体重,司徒越抽出相应量的麻醉,为其进行肌肉注射,过不多时,哈士奇进入沉睡状态。
  他把哈士奇抱进拍片室,换上防辐射的铅围裙,带上铅手套,周书扬也跟着进来,打算搭把手。
  把防辐射服换好。司徒越吩咐道。
  周书扬这才想起来,忙换好衣服,两人将哈士奇摆正位置。
  司徒越扯过机头,给哈士奇的后肢、包括骨盆处拍好片子,电脑那边很快生成影像。
  通过X光片判定,哈士奇的右后肢胫骨发生横断性骨折,且伴有小面积挫伤,幸而中型犬皮糙肉厚,骨骼粗壮,是以骨盆并未受损,否则就麻烦了。
  骨盆损伤不但增加手术难度,愈后效果也不佳,尤其若是骨盆碎裂,将无法依靠手术修复,只能自行复原,严重的会影响伤犬排便,能否活下来就得听天由命了。
  右后肢开放性骨折,需要手术。司徒越朝犬主说。
  好的,能救就行。女人道。
  手术费用,包括拍片费,后期护理费,司徒越沉吟片刻,说:大约需要三千元,甚至更多,你看是否能承担?
  犬主霎时面露迟疑,而这种情况早已在司徒越的预料之中。
  国内的宠物业尚在朝阳阶段,故而在很多人概念里,给小动物看病,无外乎就是感冒、拉肚子,亦或是皮肤病等,几百元才是合理标准,数千元的治疗费简直是天文数字。
  纵然大家认可三甲医院动辄上万元、甚至几十万元的治疗费,然则这钱若是花在猫猫狗狗身上,就觉得不可思议。
  因此在听说巨额医疗费用后,主人便果断放弃治疗,这样的结局在宠物医院不乏出现。
  司徒越并未发表任何言论,只静静等待女人的决定,长久的思考后,犬主艰难地说:好,那就做吧。
  王圆圆给哈士奇办理好手续,女人交了三千元的预付款,司徒越告知她若是不够,后续再通知续费,而后把哈士奇抱进手术室。
  做好犬只绑定,周书扬作为助理,自觉帮忙把哈士奇右后肢的毛全部剃干净,再大面积擦涂碘伏。
  司徒越持手术刀,采用胫骨内侧开口方式,熟练地把后肢胫骨外的皮肤划开,分离皮下组织,使胫骨断裂处暴露,再清理干净骨碎片,并小心避开隐静脉,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接下来,就是清理骨折断端两侧的胫骨骨干,分离肌肉与筋膜,再将断开的胫骨对接好,继而置入医用不锈钢板固定。
  固定板是根长约八公分的不锈钢条,上面打满了孔洞,司徒越用固定钳夹持钢板与断骨,再朝洞孔一颗颗植入螺钉,使钢板与断骨结合,为了保证整体的稳定性,最后又加了一根钢丝环扎。
  暴露在外的机体组织血肉模糊,乳白色的胫骨明晃晃地支棱出来,断裂处参差不齐。
  整个手术过程虽然出血不多,但对于周书扬来说还是触目惊心,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也处理过猪脚、蹄髈之类的肉制品,那时怎么就不觉得恐怖呢?
  他感觉有些不适,但兀自坚强地忍耐,专心致志当好助理,司徒越有所觉察,手下不停,一边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哈士奇是一种服从性非常差的犬。司徒越忽道,这个犬主看来习惯了散放,出事是早晚的。
  所以才叫二哈吗?周书扬问,就是说,这种犬的智商很低?
  不,恰恰相反,哈士奇的智商很高。司徒越道。
  哈士奇学名叫西伯利亚雪橇犬,属于工作犬种,历史悠久,起源于西伯利亚和格林兰地区,早年用来拉雪橇,是那边重要的交通工具。
  作为工作犬种,它们性格勇敢,体能极好,智商很高,由于常年在野外作业,自主判断力很强,换句话说,它们都很自我。
  随着社会的进步,现如今这种犬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于是走入家庭,成为宠物犬,但它们依旧保留了原有的特性。
  哈士奇活动量极大,精力旺盛,很多家庭逼仄的饲养环境无法满足它们的运动量,所以才会拆家,而过于自我也导致服从性差,常常对主人的指令置若罔闻,因此才给人留下很傻的印象。
  哦,我懂了。周书扬说,你的意思是,要想养哈士奇,还得给它配个别墅对吧?
  买一栋房子,配得上科勒龙头,是这个意思吧?
  司徒越莞尔:虽然你说得有些阴阳怪气,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书扬不以为然:说得轻巧,别墅那么贵,谁买得起。
  那就不要养。司徒越淡淡道,很多人养犬前并未做过任何了解,以及周详的考虑,仅凭一个广告,一个视频,甚至一个图片就随随便便把狗买回来。
  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小型犬才是正确的选择,譬如贵妇、吉娃娃、博美,北京犬、雪纳瑞等等,而大中型犬还真不是谁都能养,喜欢可以,但不要把喜欢变成彼此的负担。
  咱俩好像跑题了。周书扬笑着说,你明明开始说的是牵绳问题。
  司徒越道:这点稍后我会跟犬主说,不能再让她这样了,一来容易出车祸,二来这么大体型的狗,会吓到路人。
  说起车祸,周书扬道,我们村里的狗都会过马路,还会看红绿灯,不像城里的狗狗,傻乎乎的,看到车也不知道躲,你看,这不就被撞了。
  司徒越瞥了他一眼,问:你知道幸运者偏差么?
  听说过。周书扬道,怎么了,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唔我只想说,司徒越漫不经心道,你之所以觉得村里的狗聪明,那是因为,不会看车的都已经挂了,所以才给你造成这种判断误差。
  周书扬:
  缝合好创口,做完包扎,司徒越发现哈士奇肛|门处红肿,自顾自道:啧,这狗得了肛|门囊炎。
  周书扬:是吗?
  司徒越解释说:你看,肛|门红肿,有明显擦破痕迹,应当是它坐在地上蹭的,犬主大概从来没有给它挤过肛|门腺。
  肛|门腺是什么?周书扬问。
  这里就是肛|门腺。司徒越指着哈士奇菊花的下方,科普道:这里可以分泌腺体,作用是促进顺利排便、以及犬之间互相辨识,需要定期清理,至少半个月一次,否则堆积过多,会造成炎症。
  说着抬手,掐住哈士奇的菊花两侧,用力捏紧,继而朝上一提,黄褐色的液体喷射而出,恶臭味顷刻袭来。
  卧槽!周书扬诈尸般跳开,嚷嚷道:好臭!
  司徒越淡然道:肛|门腺体,味道还能好闻到哪里?习惯就好了。
  周书扬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越,感觉以后都没法正视他了。
  习惯就好?妈的好重口味!
  挤干净脓液,司徒越拿来红霉素软膏,均匀涂抹在哈士奇的菊花上,说:搞定。
  周书扬凑过来,仔细看了眼软膏,纳闷道:这个管用?不是都用马应龙吗?
  司徒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揶揄道:你用过?
  我没有!周书扬澄清道,我是Top!
  司徒越眼带笑意,没有说话,片刻后,周书扬忍不住又问:红霉素真的管用?这个可比马应龙便宜多了。
  下次给你试试。司徒越漠然道。
  周书扬刚想骂他,司徒越忽道:好了,马上再去拍个片子,看看手术情况。
  周书扬只得把话憋回去,心里想象把司徒越压在下面,这样那样,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司徒越喊道。
  周书扬:??
  司徒越把医用口罩拉下去,露出帅气的脸,走到周书扬面前,凑过去,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柔声说:知道你害怕,辛苦了,乖。
  砰一下,周书扬满脸绯红,一把推开他,羞恼道:滚!
  术后影像显示骨折处对合良好,司徒越给尚未苏醒的哈士奇挂水,输入抗生素消炎,周书扬则招呼犬主留下详细资料,签字。
  哈士奇被留在诊所里住院,恢复得很快,三天后已经能下地行走了,王圆圆便给犬主打电话,喊她来接。
  司徒越朝犬主交代术后注意事项,最后反复朝她强调必须牵绳,犬主嗯嗯点头,至于是否能如约遵守就不得而知了。
  一周后,哈士奇拆线,一个月后,完全康复,又变成一条活蹦乱跳的拆家二哈了。
  目送犬主牵着二哈离去的背影,周书扬和司徒越松了口气。
  真好!希望每一条狗子都能过得平平安安,健康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NOTE:
  外出遛弯,记得牵绳!牵绳!牵绳!
  宠物医院接收的大多数车祸案例,均由不牵绳导致!
  PS:
  实际上,诊所是不能做这种开放骨折手术的,而且仅一名医师也不行!但是为了剧情,我就这样写了。
  现实中,需要医院级别,以及至少两名医师,但若是这样的话,剧情安排就得转院,索性就破例了。
  这章重点在于科普牵绳的重要性,顺便普及楼房家庭最好饲养小型犬,若是读者中有同行,还请放过这个BUG呦。
  第21章 第21话
  滴答!滴答!滴答!
  黑色的博美犬无力地趴在桌上,前爪绑定输液针头,淡黄色的液体缓慢滴落,输液室内十分安静,只闻病犬不时发出的沉重喘息。
  它的皮毛黯淡无光,鼻腔干燥得泛起白皮,眼睑周围布满眼屎,嘴角残留着呕吐物,周身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司徒越走过来,看一眼输液定速器,再检查博美犬是否有回血和鼓包现象。
  他轻轻抚摸病犬的头,博美发出难受的呜咽声,虚弱无力地睁开眼,很快又闭上。
  周书扬凑过来,看到博美病入膏肓的模样,皱眉道:真的没救了?
  嗯,很有可能。司徒越轻声道,犬瘟热,犬类绝症之一,早期的话治愈率还算高,但它的主人送来得太晚了。
  就在今天上午,宠物诊所收治了这条黑色博美,只七个月大,来时已经瘫软到无法自主站立。
  犬主是个中年男人,五十不到年纪,根据他的叙述,博美犬一周前便已经发病,鼻腔干燥,双目无神多眼屎,拒绝进食,只肯喝水。
  司徒越当场做了初步检查,测体温、翻眼睑、看口腔,听心肺。
  临床症状十分明显,双相热,伴有急性鼻卡他,还有肺炎和肠胃炎,甚至出现了神经症状,头部不断摇摆。
  他初步判断是犬瘟热,为了进一步确诊,须得用到犬瘟热快速检测试剂。
  多少钱?中年男人问。
  试剂三十元一根。司徒越道。
  犬主点点头,同意测试,于是司徒越抽取博美的少量血液,滴到试剂上,十分钟后,两道杠赫然出现阳性!
  犬瘟热,司徒越言简意赅道,晚期了。
  犬瘟热?男人想了想,问:瘟疫吗?传染人不?
  司徒越道:不传染人,只是狗会得的一种病,六联疫苗打过没?
  男人摇头,问:什么疫苗?
  司徒越:
  这病一般发于春冬两季,夏季很少出现,司徒越自动略过上个问题,又问:你们是不是给它洗澡着凉了?
  男人回忆片刻,不确定地说:好像上上次洗澡确实没吹,当时屋里开了空调,可能就是那次着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