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后记登基大典(1)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七年。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憾不可继宗祠大业。
  盖海冥王百里苍冥。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臣以将顺匡救两尽为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钦哉!
  “钦哉!”
  承旨大太监内侍尖利冰凉的声音远远地飘荡开来,仿佛一滴浓墨落入水中,又似佛塔上巨大的鸣钟,轰然作响,其声之涟漪远弗全城,甚至整个西狄大地、漫漫海疆。
  更似一片萧然大雪陡然洒落在宫禁皇城之中黑色的灼热而血腥的火焰之上,将所有的一切血腥与杀伐瞬间冻结。
  “抗旨者皆为叛逆,杀无赦,诛连九族!”
  “协助揭发与诛杀讨逆者,则可免罪,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新帝尚未登基,但作为薨逝的先帝的指定继承人,他手持长剑跨出大殿的那一刻,便有一道道的政令接二连三地颁布了下去。
  不知道谁开的头,那些稍微迟疑了片刻的士兵都被瞬间倒戈的同僚屠戮。
  那一道深紫色的身影,静静地负手站在露台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同袍士兵倒戈相向,喊杀与惨叫铸成一片血海。
  直到第一个动手屠戮自己同僚的士兵忽然转头,对着那高台之上如魔神一般矗立的征服者的身影,恭谨地微微点头,然后投入新的杀伐之中。
  他戴着面具下的唇,弯起一个冰冷的笑意。
  这,不过是大清洗的开始。
  草蛇灰线,他两年来布下的所有暗棋,都该发挥作用了。
  西凉茉静静地站在白塔之上,俯瞰着整座宫城。
  还有在冒烟的宫殿,那是大火与杀戮之后的余痕。
  整座宫城都被笼罩在猩红的夕阳之中,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这一场捍卫帝权的宫中之乱,比她想象之中要平复得快得多。
  “在想什么?”
  男子冰凉幽冷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随后,她被揽住一个混合着血腥气和曼陀罗暗香的冰凉怀抱。
  西凉茉轻叹了一声,他的怀抱从来在初抱住人的那一刻是冰凉的,但是,却让人无法逃脱。
  “我是在想,是因为你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早有不甘人下的谋反之心,步步为营,还是因为百里赫云早已想好了将帝位传给你,所以你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迅速地接管了百里赫云的势力,并且利用魔宫的实力,掌控这皇城的权力中枢。”
  他凉薄的淡淡笑声在她头顶响起:“你说呢?”
  西凉茉微微弯了唇角:“我不知道。”
  或者二者皆有,百里青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愿屈居人下之人,一个早已习惯操控全局的,大权在握的男人,只要接触到与权力有关的东西,便会下意识的想要掌控全局,尤其是在他认为上位者不如自己的时候。
  而百里赫云,大概从一开始就很矛盾,他既希望百里苍冥能继承他的位子,引领着西狄走向昌盛,实现他心目中那些未能实现的旧梦——比如一统北国天朝,却又忌惮着百里苍冥的桀骜不驯,狼子野心,不受控制,甚至恢复了属于百里青的记忆之后,一怒之下将百里皇族屠戮殆尽。
  所以,他竭力地引导着百里青去革除西狄的时弊,拯救百姓苍生,试图让百里青对自己西狄人的身份产生认同,但是,也许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更难以控制和琢磨。
  而等到百里赫云想索性杀了百里青,以修正自己的错误选择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控制百里青这个仿佛暗夜之云一般莫测的男子。
  “你倒是对百里赫云很是了解,来到西狄区区数月,却多了个知己,嗯?”百里青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凉薄而冰冷。
  他的手也顺势搁在她的肩头。
  西凉茉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虽然百里赫云并非君子,她亦因为痛恨他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甚至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如果单纯就作为一个帝王而言,百里赫云堪称当世明君,不但具备远见卓识,而且行事大胆不拘一格降人才。
  而且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他其实和阿九从某一种程度上是同一种很相似的人,所以在他死去之后,心中莫名的无法再生出恨来。
  如果不是敌对的立场,也许真的可以成为把酒言欢的朋友。
  而她将自己对百里赫云的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表现在了百里青的面前。
  还有比这更蠢的事情么?
  因为自己身后这个千年老妖,根本就是小心眼到死!
  “没有,只是……呃……。”西凉茉迟疑了片刻,想要试图解释什么。
  但是对方明显没打算给她解释的余地,他低头,忽然将指尖停在她的衣领上,似笑非笑地道:“为师看着你这身衣衫穿了两日了吧。”
  西凉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陡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个居然是……百里赫云给她选的喜服!
  她瞬间一僵,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这只是一时间忘记了罢,这两天厮杀太久,所以也没时间去换衣衫。”
  这是实话,她确实没有时间换这身衣裳,从青云殿出来之后,便立刻清点飞羽鬼卫仍旧活下来的人,再与魅六联系上,带着小白去集合所有潜伏进来的而被迫离散的鬼卫,然后按照与百里青的原定计划,将仍旧质疑与不服的人全部都分割包围,或者剿灭,或者逼迫其投降。
  两日里便是累极也只是和衣睡去,不曾细细想要换衣之事,只是在厮杀之时,简单套上外甲罢了。
  “为师不喜欢。”百里青闻言,淡淡地道。
  这是陈述的语气,也带着一种冰凉的味道。
  西凉茉怎么会不知,没有男人会喜欢带着自己的女人穿上别人的嫁衣,即使那人是为了利用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