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鬼尸夜语(二)
  第一件事——
  夜幕降临,高桥细心地擦着这辆陪伴他多年的出租车。
  按理说,一辆出过车祸的车,车主都会觉得晦气,巴不得赶紧脱手卖掉,可是他却把这辆车视若珍宝,每天夜间穿梭在东京的街道中,清晨带着微薄的收入回家。
  妻子和孩子还在做美梦吧。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幸福地微笑。
  凌晨,他会把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快乐地乘电梯回家,悄悄地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侧卧,拉严实窗帘,倒头就睡。毕竟,劳累一天,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高桥讨厌白天,也讨厌灯光,因为这意味着只能开夜班的他没有收入,所以他有个很奇怪的怪癖,那就是家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从不开灯,照明都是用蜡烛。
  虽然怪异,可是在冷漠的都市里,没有什么朋友会到他这个穷人家做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简单充实,
  七月的夜晚,白天残留的高温仍然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路上匆匆行走的人群和拥挤不堪的车海,就像铁板烧上的一块块烤肉,在高温的烘焙下流淌着一滴滴充满脂肪的液体。
  这样的交通堵塞高桥已经见怪不怪,曾经有人很形象地形容东京堵车,两辆紧挨的车上如果是一男一女,堵车的时间足够谈成一次恋爱。
  高桥打开车载音乐,随着音乐节奏打着节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路边的行人。这时,路边的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女人一步三摇地从商场中走出,在众人艳羡、妒忌、讽刺、挑逗的眼光中用夸张的姿势坐入宝马车,汇入了拥挤的车海,不停地按着刺耳的喇叭。
  一丝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女人把车开得飞快,直奔市郊豪华别墅区,丝毫没有注意高桥凭借熟练的车技紧紧跟在后面。
  前面是一段没有路灯的坡路,大片的枫叶林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枫叶在树枝上不停晃动,像是一张张挂在树枝上的人脸。
  高桥突然加速,超过了宝马车,甩胎,掉头,油门……
  出租车和宝马车迎面相撞,安全气囊打开,车厢里全是呛鼻的火药味。
  “你找死啊!”女人的脑袋狠狠撞在前挡玻璃上,捂着头气冲冲地下了车,那身性感的衣服完全遮挡不住浑圆的屁股和高耸的玉峰,“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高桥默然不语,向女子慢慢走近,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目光。
  “你要干什么?”艳丽女子惊恐地后退,哆哆嗦嗦地想从LV包里拿出手机。
  “普通奸杀案为什么要我们出动?”在警察署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带着浅棕色无边眼镜的女子挥手驱散着烟雾,皱眉说道。
  “死者是东方仗助的女儿,东方株式会社的财力以及在市里的影响力想必你们也知道一些。”一名警察赔着笑脸,“而且,我们根本查不到这辆出租车的任何资料,从车架号上看,这辆二十年前的出租车早就该报废了。我们打电话询问了出租车公司,他们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辆车的资料。早年还没有电脑,资料无法做备份,偏偏几年前一场大火,把原始资料都烧干净了。”
  乱发遮着半边眼的男子拿着案件资料:市区至豪华别墅区的枫叶林旁,一辆破旧的出租车与宝马相撞,宝马女车主被虐奸致死后肢解。
  “我建议你们最好从偷车贼或者废旧汽车改装厂入手调查,这件事情与我们所负责的范围无关。”男子把资料随手扔到桌上,靠着墙双手插兜,再不言语。
  女子整理着波浪般的头发:“既然和我们无关,那请原谅,我们爱莫能助。”
  夜幕的东京人来人往,一男一女从中心街区向贫民公寓走着。
  “黑羽,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这么做。”女子扶了扶眼镜。
  “我虽然是阴阳师,但是良心一点不比月野君少。”黑羽冷冰冰地说道。
  “虽然你看着很讨厌,不过这一点我很欣赏。”月野从包中拿出一张纸,变戏法似的很快叠成一个小人,“有些事肯定不能告诉他们啊。”
  纸人立在月野掌心,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最终指向了城市的西北角。
  月野皱着眉:“听我那个没见过面的中国朋友说,从他们的五行八卦中推演,城市的西北角是阴气最重的地方。看来说得很有道理。”
  黑羽满脸不屑:“不要降低了阴阳师的尊严。你不是已经给他传了照片吗?过几天应该就要动身去接他们了吧。真想不通大川先生为什么要请他们帮忙,那个叫南晓楼的似乎一点能力都没有。”
  “反正通过不测验,他们也无法进入日本。”月野顺着纸人所指的方向走着,“杰克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又冒出这件事情,真够头疼的。”
  这是一栋十分老旧的建筑,至少有四十年的历史,荒废了起码二十多年。黑乎乎的墙砖长满潮湿的绿苔,木质窗户被风一吹,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转轴声。站在这所废弃的公寓楼前,黑羽轻轻攥着拳,指关节“咯咯”直响。
  几只野狗从楼里蹿出警惕地竖着耳朵,喉咙里“呜呜”地发出恐吓的吼声。黑羽捡起石头扔过去,野狗匆忙夹着尾巴逃了。
  “啪……啪……啪……”黑黢黢的楼洞里传出有节奏的击打声,每一次声响间隔大约一秒钟,很有规律。
  月野手中的纸人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针,直直地指向公寓。
  “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黑暗中闪过一道上下跳跃的白色影子,稚嫩的童音从楼洞里响起。
  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借着月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七八岁大的男孩正在楼道口跳绳,衬衣上面有大块的红色花纹,看不清长相,只是嘴里一直在数着:“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七……”
  月野手中的纸人“噗”地燃起蓝色火焰,瞬间化为灰烬:“怨气这么重?居然化成了麻绳小人?”
  “麻绳小人?”黑羽有些不解。
  月野吹掉手上的纸灰:“我讲给你听,或许对一会儿的行动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