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226节
  “是。”常伯樊料想让他带路就有这一遭,见澜亭开门见山,就是这位圣医脸色已经变了,但听此一问他就安下心来,一路上仔仔细细地和人说了苑娘现今的情况。
  末了,他道:“不知苑娘最终是否可会无恙?”
  “我给不了你准话,还是那句话,先看着罢。”澜亭淡淡道,无意与这人多说。
  等进了厨房,他跟丫鬟要了他要的食材,他要的都是普通的
  菜蔬,厨房里正好都有,澜亭拿着就做了起来,常伯樊看他这么快就上手了,索性就停了下来,站在厨房里看着他动,有时候还见缝插针想帮点忙,被澜圣医嫌弃地推到了一边,道了一句:“碍手碍脚的。”
  澜圣医是真嫌弃,可常伯樊想偷师,也不想走,被人嫌弃还推了一把也不恼,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看着人烧开水煮挂面切葱花。
  澜又叫厨房里的丫鬟单独煮了一个水煮蛋,又让人烧了一锅开水,葱花则是他自己切的,等切好他拿来一个碗,往里简单放了点猪油,等水开了就下面,煮了片刻他把葱花放在瓢里打了一碗煮开的面汤送进碗里,又等了片刻,面条好了,他把面条夹进碗里,放了一点醋,把煮好的鸡蛋剥开切成两半送进了碗里,然后就叫丫鬟拿木盘过来装盘。
  “这就好了?”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见澜圣医拿着盘就要走,常当家走在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小声问了一句。
  “要不然呢?煮龙肉吃啊?”澜亭哼了一声,对着常府当家和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娘子简直就是两副不同的嘴脸。
  常伯樊不敢说话了,等到碗端过去,见苑娘端着碗把面条吃了,还把汤都喝完了,他顿时瞪大了眼,转脸就朝澜圣医看去。
  他刚才可是从头至尾都看着了,澜圣医绝没有往碗里下药,就是简简单单烧个水切个葱,什么事也没做。
  苏苑娘全部吃完忙把碗给澜叔叔看,“澜叔叔。”
  她若是吃不完,就得吃用药熬的黑汤了。澜叔叔说那是汤,但苏苑娘知道那是药,澜叔叔亲自熬的药总比别的大夫开的药要苦许多,真真是格外地苦,别的大夫开的药她都不喊苦的,就像这段时日常伯樊端来的药她可是一口不剩都吃完了,可澜叔叔亲手熬的“补汤药”她可真不想吃。
  “欸?吃完了?老叔给你煮的药膳好吃罢?吃饱了?可还想喝点汤水之类的?”
  “好吃,吃饱了,不喝汤了,喝不下了。”苏苑娘吓得打了个嗝,不敢反胃。
  这就是药膳?常当家在一侧看着听着,一时之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常伯樊这次又送了澜圣医出去,不过这次他是送澜圣医去客院的。
  路上,澜亭朝他开了口,“还是能吃东西的,是好事,具体情况我也不敢一时就断定,你们说之前有一个胎息弱得轻易听不出来,但这次老夫两个都听出来了,是有个弱一点,但没那么弱,比我想的情况要好多了,再看看,再看看……”
  常伯樊听着,瞬间热泪盈眶,泪湿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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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澜圣医是第一个敢和常伯樊这说这话的,就是杨家的老叔叔也不敢和常伯樊说这般确切的话来。就像有了人站在他这边一样,常伯樊对澜亭是谢了又谢,送了他到客院,又吩咐了下人一定要在澜圣医沐浴过后带他来飞琰院用膳。
  等到常伯樊回去,将将进门,就听通秋高兴地和他道:“姑爷,娘子一点也没吐。”
  姑爷一下就笑开了颜,笑着颔首道:“是了。”
  苏苑娘吃了清淡的猪油面,也是有了点困意,常伯樊回来的时候正抱着大肚子靠在椅背上打盹,听到他的脚步声时心里就隐隐察觉到他回来了,他一说话她就睁开了眼,带着困意喊他道:“常伯樊,你回来了,可把澜叔叔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苑娘可是还想让澜叔叔换了衣裳就来飞琰院用膳的?”常伯樊忙过去。
  “是呢,”苏苑娘揉眼睛,“我刚让明夏去做澜叔叔爱吃的那几样菜去了,本来要准备洗尘宴的,可临时也来不及,后天罢,爹爹不在,明天我写几张帖子,请澜叔叔的三五好友过来替澜叔叔洗尘,常伯樊,你记得挪出后日来,替我招呼澜叔叔他们。”
  “知道了,空出来。”常伯樊在她身侧坐下,轻抚着她的肚子,放轻放缓了口气,“可是困了?”
  “有一点点。”
  “要不你进去睡,澜叔叔来了我替你招呼他。”
  苏苑娘打了哈欠,摆头道:“不了,我也想陪陪澜叔叔。”
  他千里迢迢回临苏,仅为救她一事,她若是连陪他顿饭的工夫都抽不出,换爹爹知道了,那就得说她了。
  且不论爹爹的责怪,对心疼她的长辈做出那般没礼数的事,苏苑娘也做不出来。
  是以等到澜亭过来吃饭,满桌都是他惦念了许久在外地从来没吃到过那个味道的菜肴,吃到一半,只见小侄撑着尖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她眼睛清澈黑亮,一闪一闪乍看之下还甚是美丽,再定睛一看,这孩子已是困极了。
  澜亭这也是知道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就没催她去睡,而是吩咐这家的男主人道:“你去把那个软椅搬过来,换一张。”
  “是。”常伯樊紧挨着苑娘坐着,好几次都想把她抱着枕着他的肩头睡,这厢得了澜圣医的话心中也是舒了口气,忙把那张替她打的让她靠着好坐的软椅挪了过来。
  他搬的路上,苏苑娘回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转过头朝澜叔叔一笑,诚诚实实道:“澜叔叔,苑娘吃饱了,又困了,想睡觉。”
  “想睡觉是好事,你靠一会儿,打个盹,叔叔和你夫郎吃点,聊一阵,你让他陪我就行了。”澜亭道。
  “苑娘知道了。”以往也是爹爹和澜叔叔说话,她乏了不是靠在椅子上睡觉就是睡在爹爹怀里的事,现眼下由常伯樊替了爹爹作陪是一样的。
  在澜亭眼里,嫁了人的小娘子还是跟以往一样乖顺,这在他人眼里就是迟钝木讷,但在澜亭这个从她小时就看着她长大的人眼里看来,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娘子还是像以前那样尊他敬他,全心信赖着他。
  澜亭无妻无子,他与苏谶交情再好,也不敢把苏谶的女儿当成是他的女儿,那毕竟是苏谶的宝贝和掌上明珠,不是他澜亭的女儿,是以他走了之后,也只在与苏谶的信中问问孩子的近况,不会过多与孩子多加联络,但见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满是孺慕,知道自己是还被记着的
  ,这孩子知道他对她的一片关爱,对他如对以前他带在她身边的时候一样,丝毫未变,此刻澜亭的心中满是暖意。
  常当家搬来椅子,苏苑娘换了一边的位置,让常伯樊坐到了澜叔叔身边,这样也好和澜叔叔说话,等换过来之后,常伯樊没和澜圣医说几句,就见靠着苑娘那边的左臂一暖,小娘子闭着着挨着他这边睡过来了。
  她睡着了。
  常伯樊看了好几眼,方回头放轻声音和澜圣医道:“您回来了真好,苑娘信您。”
  澜亭点点头。
  他看小侄女的身子也凶险,但这话他是不会轻易出口的。他已经看出来小娘子为了孩子就是耗掉自己的性命也毫无所谓,他自是知道小娘子心中的执拗,龙生龙,凤生凤,她看起来性子与父母不一样,但骨子里的坚韧执拗却是跟他们如出一辙,是以澜亭不打算劝说她,宁肯担那事后出事之责,也不愿开口灭了她心中的那盏为她的孩子们亮着的灯火。
  “苑娘有孕,小子现在不便喝酒,就让小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这厢常当家的不知长者心中所想,举起茶杯甚是感激地朝澜亭代。
  澜亭泰然举杯,受了这杯感激的酒。
  当夜,苏苑娘听常伯樊兴奋地说起了她肚中胎息弱的那个孩儿现已胎息明显了的事,听到这是澜叔叔嘴里确凿言道出来的,也不知怎地,苏苑娘当下眼睛就热了起来,摸着肚子含着泪和常伯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娘子也舍不得我。”
  孩子还没出来,但苏苑娘知道她肚子里那个不见气息的孩子就是她的小娘子,前辈子她没把小娘子留下来,但若是这辈子也不行,她真真不依。
  那是个两辈子都要当她孩儿的孩子啊,她若是放弃了,苏苑娘真真无法忍受。
  “你这么好,孩儿哪舍得?”就如劫后余生,常伯樊心中满是惊骇过后的庆幸,他趴起来,隔着一点竖耳听着她肚子里的动静,这厢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在替他们高兴,苑娘的肚子突地连跳了数几下,惊得小夫妻俩皆瞪大了眼,惊叫连连地看着肚子的动静。
  末了过了好一会儿动静方止,这是孩子们以前从来未有过的活跃,常伯樊紧了紧他手中握着的小手,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声音和肚中他们的孩儿道:“你们娘亲肚子疼了,若不爹爹今天不和你们说话了,我们明日再说两句?”
  闻言,苏苑娘笑了,拉着他吓得冰凉的手放到肚子上,“傻爹爹,那你多摸摸他们。”
  常伯樊颔首,珍之爱之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和肚子道:“你们若是都乖乖出来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爹爹疼爱你们一辈子。”
  苏苑娘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一点纠结,但还是怕小娘子出来身子有点不好,就和她刚出生那几年一样,也是不好的,是以她就是有所纠结还是与常伯樊道了一句,“若是身子差一点,也是要疼爱的。”
  “自然,”常伯樊见片刻之间她眼里脸上已全是担忧,忙不迭道:“自然,还要多疼爱照顾一些。”
  这才是苏苑娘想要的,她点头,“一样的,如果是两个小娘子,一样疼爱的多,若是一个小郎君和一个小娘子,也要一样,两个人一起好好长大。”
  才不要像她哥哥一样,为了求学与前程年小离家,从此悲喜自担,无人能以分担。
  “是了是了,一样一样,都一
  样,我都对他们好,只要他们生出来,我什么都给他们。”常伯樊傻傻地说着,久日阴霾沉重的心思直到此时,方有些许拔云见日的轻松之感。
  *
  七月一开始,苏苑娘接连收到了父母还有兄嫂,甚至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三舅舅给她写的信,一连好几封,每隔几日就有一封,她是看了又看,将将看到能背的时候,就又收到一封新的,当真是惊喜连连,冲淡了许多她身子不太好的痛楚,让她不甚在意那些因身子不爽利带来的忧虑。
  只是常伯樊吓得不轻,这个月每日都睡不着觉,而苏苑娘倒是能好吃好喝了,他却是吃不好也不喝好,要不是她看着,他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澜叔叔说他太大惊小怪,苏苑娘却不舍责怪他,她身下频频见血,常伯樊又是个没她不行的,他不惊怪那才叫怪。
  七月下旬一到,苏苑娘心里开始觉得那天就在这几天间就快要到了,许多她不曾去想过的事情她开始想了起来,这天等在外面打理事情的常伯樊从外面回来,她看着憔悴万分的丈夫,当真是不忍和他说那些她即将要出口的话。
  可是不说她怕晚了。
  上辈子孩子没了,留了她一条命,这辈子她宁愿去掉她那条命,也想把两个孩子的命留下。她已经多活了一世,父母亲也和兄嫂在一起了,就是失去了她,爹爹娘亲还有兄嫂一家人安慰,而这世的常伯樊有了孩子们陪他,想来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孤单了罢?
  “常伯樊……”
  “在呢,怎么了?想吃点什么?”常伯樊回来就回了他们夫妻的院子,这厢正坐在苑娘身边,心里在想着他进门的时候问丫鬟的那些话。
  通秋说娘子今天吃的挺好的,午间还睡了一觉,下午还跟圣医下了三盘棋,赢了一盘输了两盘。
  常伯樊在想着,等会儿跟澜世叔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请澜世叔手下留情点,可否请他让苑娘赢两盘。
  这段时日他已经赢了不少了。
  常伯樊想着事,是以略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模糊地定在她的大肚子上,心口如往常一样忐忑地跳着。
  “常伯樊……”
  她又唤了他一声,常伯樊这次回过神来了,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瘦削苍白的脸,问道:“在呢,苑娘,何事唤为夫?”
  “常伯樊,”苏苑娘紧紧抓住他的手,朝他盈盈浅浅一笑,“你听我说……”
  “说什么?”常伯樊的泪攸间从眼睛掉了出来而不自知。
  “你听我说啊,我要是走了,你,你带着孩儿们好好过,”苏苑娘看着如斗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夺眶而出,她忍不住也泪湿了眼睛,但还是挤着笑和他道:“你要记得对他们好,过几年等时间差不多了,你就把我忘了,去喜爱一个新的像我一样好的小……”
  小娘子。
  而听至此,常伯樊却是再也听不出去了,他惨笑出声,低下头埋在腿间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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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苏苑娘已不忍心再说下去。
  前世她不懂常伯樊对她的情谊,这世她也才将将懂得一点,她其实还不够了解他,且他是个不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她这个用了两辈子才懂他一些的人走了,又有谁去懂他,去撬开他那轻易不示人的心房?
  她舍不得死。
  苏苑娘咬咬牙,把眼泪逼了回去,用力握着他的手,“常伯樊,且不说这些了,你陪着我,我们一起把这难关闯过去如何?”
  苏苑娘从未如此坚强过,也从未如此地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