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拾的第一个秘密
  赵青菀的后背刹那僵硬,目光像锋利的刀子直射过来。
  时雍别开眼,想离赵胤远些。赵胤低笑一声,手按住她的后腰,拖回来袍袖一拂便遮了她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随意地按了按。
  “躲什么?我在。”
  赵青苑几乎把牙咬碎。
  她毫不避讳地将时雍从头打量。
  衣着粗鄙,身无饰物,脚下一双绣鞋旧得看不出花色,鞋底磨出了漆黑的毛边,脚趾头都快把鞋面顶破了。
  赵青菀没见过这般寒酸的女子。
  她轻笑,“侍妾?还是通房?”
  赵胤脸色万年无波,“后宅私事,不劳殿下费心。”
  “我竟不知,无乩好这一口?”
  赵青菀冷笑着逼近。
  “有几个近身伺候的小丫头算什么?我堂堂公主之尊,难道没有容人之量?无乩,我不计较你有侍妾。可你为何找这般低贱女子?你是在羞辱我吗?”
  赵胤抬手一拂,不耐地望向跪在门口的谢放。
  “没听见?送怀宁公主回宫。”
  无一句解释,便距人于千里之外。她一国公主之尊连一个粗鄙不堪的小丫头都不如?
  “好得很。你们好得很。”
  赵青莞羞愤欲绝,扬手打翻一个摆放在月牙桌上的三花瓷瓶,拂袖而去。
  ……
  一扇门开了又合。
  时雍想着怀宁公主离开时怨毒的眼神,眉头微蹙,看着赵胤。
  “你来早了。”赵胤松手,声音一些暖意都没有,和刚才那个满是怜惜宠爱的情郎判若两人。
  约了三更,现在不到二更。
  他在怪她打断了他和怀宁公主的好事?大都督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嘛。既如此,又何必装腔作势拒绝公主?
  “我腿长,走得快。”
  她一时随了本性,自称我。
  赵胤不动声色,目光掠过她的脸。
  “方才事出无奈。”
  这几个字算是他简单的解释,说完径直坐到那张辅了软垫的罗汉椅上,开始审问她。
  “听到多少?”
  时雍嘴角微微下抿:“几句。”
  “几句是多少?”
  “差不多有……”她竖起一个指头。
  两个,三个,四个,一个巴掌全部打开。
  她看一眼这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手,又垂下去。
  “都听了,听得糊涂。”
  自古皇家奇事多。时雍当年便听过一个没有出处的传言,说赵胤其实是皇家血脉,所以才被赐姓。如若坐实传闻,那赵胤和怀宁公主的关系就微妙了。
  卧槽!时雍眼皮猛跳。
  “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会。”赵胤声音低哑,坐下,摆摆手,“去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死?
  时雍在诏狱刚死一次,短时间内不想再死。
  “大人,我其实有许多用处。您再考虑一下?”
  赵胤拧起眉头,狐疑地看着她,掌心放在膝盖上,轻轻搓揉着。
  “还不去拿针?”
  针?
  时雍傻住。
  桌案上有一副用红布包着的银针。
  熟悉的物什,让时雍脑子里灵光一闪,适时生出一个画面——阿拾蹲在赵胤脚边,为她施针。
  时雍惊出一身冷汗。
  阿拾啊阿拾,你要害死我。
  一个小小的女差役,为什么还会针灸?而且还在给锦衣卫大魔王治病?
  时雍哪会什么针灸啊!
  赵胤对她似乎没有避讳。他脱了外袍,仅着一件单衣,安静地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曲起来,蹙眉按压着膝盖的,手背上青筋都捏了出来,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还在等什么?”
  那嘶哑的声音,显然是忍痛到了极点。
  时雍在脑子里疯狂地搜寻,可是阿拾留给她的信息太少。除了得知赵胤的膝盖一遇阴雨天就疼痛难忍外,他到底有什么病,一无所知。
  “大人,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施针是不可能施针的,时雍不怕扎死他,而是怕连累死自己。
  她蹲身,查看赵胤的膝盖。
  大抵是她轻卷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太过专注和严肃,赵胤紧绷的身子松活了些,目光从她头顶看下来。
  “如何?”
  时雍将他的裤腿慢慢往上撩,惊讶地发现,这位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大魔王膝关节完全变形,肉眼可见的红肿硬胀,可以想见有多么的疼痛。
  “怎么搞的?”
  她条件反射地问。
  很突兀,赵胤却没有觉得奇怪。
  更确切地说,他此刻被疼痛折磨着,强忍许久的痛楚撑到极限,已然顾不得她这个人了。
  “无须多问,快着些。”
  时雍抬头。
  他眉头蹙紧,额际布满冷汗。
  人在疼痛难忍时,长得再俊也会扭曲狼狈,他却不。
  一身宽松的白色中衣掩不住身躯里的野性和力量,露在外面的腿部线条虽有痛肿但极为强健,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时雍眼睑微动,“大人,您躺好。”
  “嗯?”赵胤不解用意,认真看着他。
  黑沉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时雍心如捣鼓,在身份暴露的边沿疯狂试探,“我帮你正骨。”
  “正骨?”赵胤迟疑。
  时雍滞了一下,自己动手推他躺下去。
  难得赵胤很顺从。
  时雍找到了做医者的主宰感,瞄他一眼,觉得那裤腿有些碍事,便大力往上推去,露出一截完整而修长的腿。
  若非红肿的膝盖碍眼,那真是……一条好腿。
  “放松。”时雍左手中指按住他跟腱内侧,左手沿着中指尖按压在痛硬的部位,从内到外,在跟腱边缘来回按压。
  手法她不熟练,有没有治疗效果她也不知道。
  但这么做一定能让受者舒服,糊弄一下足够。
  在她指头往外拨弄的时候,赵胤在疼痛中绷紧身子,看她的目光更为幽暗。
  “何时学的?”
  时雍的目光停在他腿部一条二寸长的伤疤上,想到怀宁公主那句“为她受伤”的话,下意识地说。
  “为你学的。”
  本是想抱一下金大腿,得个平静。毕竟得罪了怀宁公主不是好玩的事,在皇权面前,普通人毫无自保能力。
  可是话一出口,发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