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不速之客
  当怀袖看到康熙取出来的匣子里装的东西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愣神。
  伸出手,捻起一个捏成昭君出塞模样的面人儿拿在手里,怀袖缓缓抬起头看向康熙,正迎上康熙那两弯含着暖笑的明亮眸子。
  “怎么?如今嫁为人妇,长大了,就不喜欢这些东西了?朕记得去年月牙送你一篮子泥人儿,你高兴的什么似得。”
  听见康熙这句话,有那么一瞬,怀袖有种不真实的恍惚,仿佛手中捏着的,仍是月牙送给她的面人儿,而曾经被那般珍贵的疼宠,却恍若隔世。
  怀袖静静地捏着面人垂眸不语,康熙见她这样,渐渐敛起唇边的淡笑,微蹙眉心牵起她的手:“怀儿?还在为方才太子的鲁莽介怀么?”
  怀袖被牵坐在康熙身侧,身子很自然地顺势被拥入那具温暖的胸膛,轻轻地摇了摇头:“臣妾并未介怀什么,不过是想月牙儿罢了。”
  康熙紧了紧拥着她的身子,轻叹道:“朕也想那丫头,朕想过了,明年朕亲征回朝时,就接那丫头回来住些时日。”
  怀袖勉强牵出一丝笑痕,目光却仍落在手中的面人儿上,心里隐隐泛着酸,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康熙伸手缓缓抬起怀袖的下巴,手指婆娑着指尖柔滑的肌肤,望着怀袖如青莲般秀雅芙蓉面,缓缓挨近她的颈间,用鼻尖蹭了蹭,轻声道:“看来朕得想办法给你找点事做,整日这么胡乱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晚间,康熙本欲留怀袖在昭仁殿伴驾,怀袖推说身子不适,用过了晚膳便回了清芷宫。
  坐在寝殿旁侧的凉阁内,怀袖让月荷帮着折小船,自己却歪在一边发呆。
  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康熙了,以前觉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颇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可相处久了,又觉得他的话里多数都隐含着更深的意思,深如泽潭,让人琢磨不透,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城府吧?
  可是现在,怀袖连他表象的意思都有些搞不明白了,就比如今天,康熙突然像宠小孩子一样地宠着她,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圣心难揣这句话,果然一点儿不错!”怀袖斜倚在太师椅子里,突然低喃了一句。
  “嘻,主子爱琢磨万岁爷的心思,自然是因着主子心里有万岁爷,而关心则乱,说的多半就是这种情景,主子越是关心,就越想知道万岁爷心里想什么,越是猜,就越是不确定,心里也跟着乱哄哄的。”月荷笑盈盈将叠好的小纸船放在桌面上,望着怀袖道。
  自从裕妃被赐缢后,月荷的性子比往日活泼许多,整个人瞧着比往日精神许多,话也多起来。
  怀袖被月荷的一番话换回了神,望着桌面上那只小白船,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很在意万岁爷的心思?”
  月荷点头笑道:“主子这个问的可真有意思,主子是万岁爷的妃嫔,自然在意他的心思喽,不在意万岁爷,主子还能在意谁去?”
  此时,旁边的烛花“啪!”地跳了一下,怀袖望着烛花,缓缓拿起桌面上的白色小船,口中却喃喃道:“是啊,我身居此地,不在意他,还能在意谁呢?”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月荷见怀袖出去,也跟着走了出去,听见她自言自语说的最后那句,虽然不知怀袖心里想什么,却只觉怀袖今天有点怪怪的。
  拿着小船出了寝殿,怀袖未令人随着,身边只跟着雪额,径自向后园行去。
  走至小池边,怀袖取出火石火镰,将小船上摆放的白色蜡烛点着后,将小船缓缓放进了池中。
  望着小船被风吹拂着向湖心缓缓飘过去,怀袖的心仿佛被那一点如星子般是光晕渐渐点亮心底尘封的过往。
  素雅青衫的倾长身形,由烛光中缓缓走出来,站在她的面前,缓缓对着她摊开双臂,低沉的嗓音带着温和的笑,轻声唤她:“怀儿,来!”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脸颊被风吹动着有些刺痛的凉意,怀袖伸手一摸,颊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覆满了湿痕,纸折的小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入水中,连带那一星烛光同消失在了怅然夜色中。
  大概是感觉到怀袖蹲得久了,雪额伸过来毛茸茸的大脑袋,拱了拱怀袖的手背。
  怀袖缓缓站起身,腿有些酸麻,小心地走下湖边的太湖石,向内殿行。
  刚走出没两步,雪额突然四爪伏地,匍匐着身子发出一声沉怒的虎啸,之后纵身一跃,向着不远处的院墙边跃去。
  怀袖心下一惊,大喝一声:“什么人!”
  墙根处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刀光,跟着听见雪额一声愤怒的嘶吼,怀袖迅速奔至近前,却隐约瞧见一个黑影跃上墙头,之后,一闪便不见了。
  此时,或是值夜的太监听见了怀袖刚才的那声叫,福全带着几个小太监举着火把奔了过来。
  雪额缩着一只前爪,一拐一拐地从竹林后面转出来,怀袖心里一紧,立刻跑过去,就这火把的光亮,翻开雪额缩着的爪子一看,只见厚厚的爪心有一条一指长的血口子。
  “是刀伤,肯定是方才那个黑衣人干的!”怀袖说话时,命人迅速去寻些药酒和面纱来为雪额包扎止血。
  此时,闻讯的映雪,青梅等人也赶了来。
  福全用火把照了一圈,拎着一个乳白色的东西走了回来,呈在怀袖面前:“主子,你看这个!”
  怀袖为雪额处理完伤口,抬眼看向福全手里的东西,蹙眉道:“这个是易容用的假皮。”
  福全道:“这是我刚才在墙根儿捡的,必定是雪额跟他缠斗的时候,用爪子抓下来的!”
  怀袖点头,吩咐道:“你立刻去将那人留下的脚印拓下来,明日请恭亲王入宫一趟。”
  片刻后,福全将已经拓好的脚印放在了怀袖面前的案几上。
  怀袖看了眼纸上的脚印,沉思片刻,低声问:“雪雁离京有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