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纪辰,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悲剧就好了。”
“就人类而言, 悲剧是崇高的集中形态，是一种很崇高的美。它是一种美学范畴里的，很有意义的艺术。”
“是这样吗？那我不想成为别人口里的美学艺术，就算我很不幸, 也不想被人观赏。”
“你说的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纪先生，你去哪里？纪先生！纪先生！！！”
助理几乎是拖着行李飞奔到门口的车上, 然后喊：“快快快，跟上前头的车。纪先生在那车上, 我的天, 保镖都还在我的车上啊！他要去哪里？”
助理急的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然而那边很快就按掉了。
助理：“……”
没办法，他只能让司机跟紧点, 没一会儿就跟着纪辰来到了个人山人海的地方，甚至周围传来一阵阵的警笛声。
助理当时就懵了：“？？？”这是哪里？
前头计程车里的纪辰从车上下来，他看着眼前那围满人的群众, 只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他迷迷糊糊、慌慌张张地往前跑，他身后的助理正好也赶到了，刚下车就被司机拉住：“先生你认识他是不是？他还没付钱就跑走了。”
助理只能转身让身后的人帮忙付钱, 他则去追纪辰。前头围着的人太多了, 纪辰前进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助理很容易就追上了, 他上前拉住纪辰。
“纪先生，你在做什么？这里人多眼杂的很危险, 你现在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纪辰没有听他说完, 他甩开助理的手, 继续挤进人群里。
被挤开的人就不满地喊：“挤什么？挤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没见过死人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
“别挤、别挤，都用布挡住啦！有什么好看的。”
纪辰没理他们，他用力挤开那些人，那些人就破口大骂。
助理只能跟着挤进去，很快他就看见纪辰挤到了最前头。他身后被推开的人全都不满的骂骂咧咧，助理只能一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一边跟着挤进去。
那些被纪辰挤开的人，此时又被助理挤开，顿时更是火大的怒骂。有些人甚至因为看这场跳楼，被引出了血性，挽起袖子想要打人。
正好保镖赶到，跟着挤开人，那些人一看到助理身后几个肌肉大汉，顿时闭嘴了。
助理跟着挤到纪辰身边，只见纪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被警戒带圈起来的地方。
那里大概有一具尸体吧？总之现在它被一块白布盖住，完全看不到里面什么样。
警察、医生、消防员，在里头处理的人现场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他们全都无言的整理现场，没有人去赶周围的群众，他们也不看周围的群众。
助理缓缓皱眉，只见在血泊中有几个碎块，仔细一看既然是一根碎掉的萝卜？
助理：“……”这是带着萝卜跳楼了？
正在这时，一个消防员从一边的楼道里出来。他只有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警戒线边。
他的同事注意到他，赶紧上前问：“杜方，你没事吧？”
那个叫杜方的消防员面无表情地走到那具尸体边上，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白布，好一会儿突然跪地痛哭出声。
“对不起！！！”他大声地喊出来。
他身边的队友都上前拉他：“杜方，杜方起来。”
杜方伸手抓住队长的手说：“我抓住她的手了，队长，我抓住她了。”
队长拍拍她的背说：“我知道、我知道，杜方，你起来，我让李承送你回去。”
杜方却没有起来，即使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情绪依旧在这事情中无法自拔。
他一边哭一边说：“她和我说谢谢，队长，我没抓紧她！！！我该死。”
队长深吸一口气，将他拉了起来：“杜方，你冷静一点。这事情我们谁也不想，但是没办法，你要向前看啊！”
杜方却脱力地坐到地上：“我看不到。”
今天这件事情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抓住她的手了，下面一片欢呼，一片大喊：
“跳啊！跳啊！”
他听着这个声音，多么的惊心动魄，他和她抓在一起的手，是被这个声音砍断的。
他看不到前方，前方一片漆黑。他连抓住的手都救不下来，他还能救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们做这个职业最大的敬畏是什么，是生命。
他亲手抓住了那个生机，但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失去有多痛苦。
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以为他们不怕危险吗？消防员当然也是人，他们也怕死。但是在现场，只有救人才是他们唯一想的事情。只有救下人，才是他们唯一坚持这份职业一直走下去的动力。
不是荣耀、不是夸奖、不是伟大，让他们坚持下去的是劫后余生亲人之间的拥抱、是劫后余生那双目漆黑中带着的泪意、是劫后余生被人抓住的手说的那一声“谢谢。”
是……他们救上来的生命，仅此就够了。
警戒带前的助理看着那几乎要哭晕的消防员，还有点懵。他靠近纪辰身边问：“纪先生，你没事吧？这里太混乱了，我们回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白布或者消防员身上，没人注意到地上的白萝卜。
而纪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萝卜上，染了血，和普通的白萝卜没有什么区别。
纪辰蹲下准备钻过警戒带，一边的警察绍鸣君伸手拦住：“做什么？这里不让进。”
纪辰看身后的助理，助理立马上前笑着说：“你好，我们是……”
说着，他自己顿住了，转头问纪辰：“我们是谁？”
纪辰看向绍鸣君：“我是她亲人。”
绍鸣君：“谁？”
纪辰：“前未婚夫。”
绍鸣君：“？？？”
说完，他在绍鸣君反应前就拉开警戒线进去了，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车子等在一旁，似乎在等尸体搬上去。
绍鸣君一时被纪辰的神操作弄得呆了一瞬，正想伸手去拉纪辰，却见纪辰走了两步突然软倒在地。
绍鸣君一惊，喊道：“我还没碰到你呢！”
他以为纪辰碰瓷呢，就出声警告。
而一边的助理吓傻了，赶紧也越过警戒带，冲上前去扶纪辰。
正要开口问纪辰怎么了，却听纪辰突然压抑地哭出声了。
助理：“欸？？？那、那个……纪先生，你怎么了？摔痛了吗？”
“骗子。”从头到尾，纪辰只说了这句话，带着压抑悲伤的哭腔，带着无法维持平稳的颤音。
助理顿时呆住了，他第一次见纪先生这样悲伤。即使被偷过技术、即使被暗杀过、即使受伤过、即使失败过，他从来不曾哭过。
然而此时，纪先生坐在那位杜方身边，两人一个哭的比一个伤心。仿佛悲伤的协奏曲，却不能感染现场的任何人。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终于有人发现那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是现在微博上的纪辰，不免惊呼出声：“是纪辰。”
“纪神？”
“我的天。”
很快，周围的人就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大家纷纷拿着手机对准那边压抑着哭声的纪辰，高高在上的人啊！原来也会哭啊？
这死掉的罗小妹和他是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好奇地很，纷纷将视频传播到了网上。
能在这一天打败纪辰热搜的只有纪辰自己，何况，今天最热门的两个热搜融合到了一起。
【纪辰罗小妹】挂上了热一，简短、有力度、有爆点，即使只是两个名字。
两边的观众全都聚到了热一，大家看见纪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摇摇晃晃走到罗小妹的尸体前，然后突然软倒在地，他的哭声不像身边的杜方那样嚎啕大哭。
大佬的哭声是压抑的，他似乎想要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悲伤。但是他真的尽力了，压抑不住的，这样的悲伤和绝望，又岂能靠着自制力就压抑住呢？
看视频的大家不免好奇地问：【罗小妹和纪辰是什么关系啊？】
——【我就在现场，告诉你，他和警察说的是未婚夫妻。】
——【卧槽！不是吧？这看着也不像啊！】
——【擦，我刚粉上的老公啊 ！竟然有老婆了。】
——【楼上不伤心，他老婆不是死了吗？】
——【哈哈哈哈哈……】
网上笑哈哈成一片，还有人笑着问：【刚才罗小妹的尸体照和视频传的到处都是，不知道纪神有没有看见？】
——【摔称那样了，他还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
调侃的人是没有底线的，他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骂道：【他妈有病是吧？看人家亲人死了那么高兴是吧？有种放地址出来啊！我看看你**死了，你哭不哭。】
【再他妈说我纪神看看？你们和他比，能抵的上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吗？就敢调侃纪神。】
【所以，纪神凯旋归来的这一天，网友们逼死了他老婆？讽刺。】
【这可不仅仅是讽刺了，简直就白眼狼。】
【卧槽，键盘侠真他妈恶心，你们以为纪神真的只要研究就够了？你们知道他的这个位置，忍受着多少危险吗？】这显然是个有故事的网友。
【和平盛世只是假相，因为有人将一切黑暗挡在身后。这些人我们称为英雄，你们这批键盘侠把英雄家人给杀，真是好样的。呵呵】
【只有这个不能忍，他妈的到底是谁逼死了罗小妹？】
【首当其冲，罗宁菡的脑残粉吧？】
【楼上不要乱说好不好？我们今天根本就没下场。】
【切，就是，我不屑好不好！虽然是纪神的未婚妻，但是人坏就是坏。】
【就是，纪神原本和柠檬才是未婚夫妻，还不是罗小妹抢的。】
【没下场？（图）】
【这就是你们的没下场？热三就是你们家大粉（图）】
【楼中楼早上就18000条评论了（图）】
【柠檬粉不会以为没人截图吧？这些图够捶吗？】
【那些人早就被我们挂黑了，不是柠檬的粉丝。自己看（图）】
【别他妈拿p图来，你不会以为纪神的粉丝也是普通人吧？老子程序员，分分钟钟给你解析出来哪里p了，好不好。】
那个粉丝彻底没声了，过来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批粉丝冲进这人的微博。又是私聊骂他、又是在超话挂他引更多的人去爆他的号。
这彻底激怒了这个纪神的粉丝，直接将这些柠檬粉的私聊全都挂了出来。
其恶毒的语言，让路人看傻了眼。这个粉丝根本就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什么程序员，根本就是一个黑客。
他不但将粉丝的言论挂出，而且直接将罗宁菡和她经纪人的对话给黑了出来。
如何引领粉丝网暴罗小妹、和医院那边怎么协商、怎么找到那些所谓的“证人”的事情，都被这个所谓的“程序员”给偷了出来，放到了网上。
顿时，网友们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吐了出来。
然后勃然大怒，一窝蜂涌到了罗宁菡的微博。
逼死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所作的计划完全没有人性可言，这样白莲花人设的女星，简直就是一个女恶魔。
前几天发生在罗小妹身上的事情，反而在罗宁菡身上重演了。
***
纪辰被经纪人扶着站到一边，看着他们将罗小妹的尸体搬到了车上。绍鸣君上前将白萝卜捡到了袋子里，纪辰瞳孔一缩，上前和他要。
绍鸣君不乐意地说：“这个是现场的证物，不能让你拿走。”
纪辰定定地看着他，瞳孔漆黑，毫无感情可言。
被纪辰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绍鸣君都有点顶不住。
纪辰收回目光，回头和助理说：“帮我联络市长，他的要求我同意了。耀城可以以最廉价的价格拿到……”
他伸手指着绍鸣君手里的袋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这个，立刻、马上。”
纪辰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甚至说不但很认真，而且充满了戾气。
助理虽然和纪辰接触了几年，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纪辰发脾气。很多人做研究的脾气特别不好，但是纪辰不会，他哪怕再烦恼的时候，也不会对别人发脾气。
网上说他礼仪很好，那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他是真的做的很好，好到让人有一种疏离感，仿佛他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现在的纪辰是助理第一次见到的，他没见过纪辰这样，却也知道这时候的纪辰不能去得罪。
他点了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几乎没有几分钟，警队队长就收到了上面的通知。他隐晦地看了纪辰一眼，然后和绍鸣君交代两句。
接着，绍鸣君就走到纪辰身边说：“这里人太多了，你一会儿和我一起上车，我再交给你。”反正这个东西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而且全国“公映”的自杀案件，其实没什么可调查的。
纪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从此，助理再未见纪辰笑过，从这一天开始，纪辰变了。
早上还能在机场乐呵呵的和人说笑，下午的他就是世界上最冷漠的男人。
他看了眼那运罗小妹的车，脑海里转了一圈：沫沫来这里碎在她的身边、和她一样的模样，名叫沫沫。
他记得有人说过，罗小妹不是罗小妹的真名。
很明显，沫沫认识小妹，甚至很熟。只是因为失去记忆，所以不记得。
纪辰握紧拳头，如果早点发现……
想到这里，纪辰递给绍鸣君一张名片说：“我是那位女孩的前未婚夫，她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她没有什么亲人，我可能是唯一能和她有点关系的人。有什么情况，你联系我。”
绍鸣君接过名片，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纪辰不是普通人，但是一看到名片上的公司和名字，顿时呆住了。
他看了眼纪辰，敬了个军礼说：“好的，我会注意的。”
纪辰回了个军礼：“麻烦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警察听了这话，便沉默了下去。其实，他们来的比消防员还早。他亲眼看着那到女孩坐在那里，长得那么好看，还会回头和他笑。
那时候，他就知道网上的一切都是胡扯的。
有这样笑容的女孩，不可能是一个坏人。
她的笑容太温柔，让人不自觉地就被温暖到。甚至她掉下去的时候，还会对那位消防员说谢谢。
这样的女孩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太可惜了！
这是他们出警以来最为悲痛的一次，因此，他们脸上都是沉痛的神情，但是围在这里人不会知道。
他们围观的同时，亲手将这个女孩推了下去，女孩掉下去的时候，这些人几乎就要鼓掌了。
那时候还没有警戒带，他们围在尸体前拿着手机拍摄。
没有一点对于生命的敬畏，女孩死去还没有10分钟，网上关于她的照片已经到处都是。
很多人居然说：“终于跳了。”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绍鸣君用力点了点头说：“我会积极和你说的，只是……”
他为难地看了眼屋顶说：“她是跳下来的，全网直播，恐怕也没什么好可以告诉你的。”
纪辰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明白。”
“纪先生，我们的通信技术一直受制于人，因为你，我们彻底自由了。甚至以后他们要和我们买技术，可是……”
绍鸣君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悲凉，他说：“今天通过网络，他们集结成群，对一个毫不认识的女孩实施了最大的恶意。这样的通信技术……”
纪辰看了眼周围的人说：“那和网络没有关系，现场的人难道实施了什么善意吗？人坏就是坏，披上人皮还是拿下人皮，都是一个样子。以后，网络会越来越透明化。”
警察轻轻一笑，人会恶意传播，也会被善意传播。他回正心态说：“忘记和纪先生说了，欢迎回国。”
纪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助理离开了。上了车，纪辰就转头和助理说：“你帮我查查这个案子，我要知道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
助理点头，很快就开始联络人。
然后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纪辰问：“她……就是纪先生早上说的……那位吗？”
纪辰斜睨他，好一会儿，助理已经败在他冷冷的眼神下了。
纪辰才开口说：“不是。”
不是？你这死了老婆的表情，还不是？
助理：“……”
助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我明白。”
纪辰冷笑一声：“你不明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助理：“……对不起。”
纪辰转头看他，声音冰冷：“你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助理：“……”
助理将纪辰送到了家里，纪辰下了车，只和他说了一句：“文件不要忘记了。”
助理赶紧点头：“不会、不会、不会。”
纪辰回头推开别墅的门，这个地方是新开发区，周围很热闹，只有他一栋是别墅。
一栋在闹市区的别墅，前有地铁后靠广场，是个生活极其便利的地方。
站在院子里，可以很好的感受到外界的热闹。
但是这一天，他站在院子里，外面车来车往，嘟嘟嘟的声音却全然没有将院子热闹起来。
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带上笑容，然后走到门前。
他带着笑容按了门铃，他虽然有钥匙，但是他回家很喜欢按门铃。
家里有人等，有人开门，有人留灯的日子，美好到让人心都痛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一声一声的门铃声，纪辰隐约可以听见它从屋里传出来，隔着墙，并不清晰。
除了他，没有人听到门铃声。
但他不放弃，只要一直响，就肯定会有人听到。
他不停的按、不停的按，按到他双目通红，按到……他缓缓地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知道家里没人，再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了……
屋子里黑压压的，再也没人给他留灯了……
就算他现在开了门，也看不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傻丫头了……
他变回了原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悲欢，在意的那个人不在意了。
她怎么能不在了呢？她舍得吗？她怎么能舍得呢？
纪辰不知道在门前蹲了多久，蹲到双腿发麻，蹲到天空擦黑，蹲到院子里的灯都亮了，蹲到外面的世界开始了夜生活。
纪辰这才扶着墙起身，然后抖着手去开门。
果然，客厅黑漆漆一片。
纪辰先是一愣，然后带上笑容。他回家一定要带上笑容，要告诉沫沫，他今天一天也很开心。
今天也不能例外，纪辰伸手开了灯，却没见那个女孩扑过来，这个笑容也不会有人看到。
他看了眼玄关，门口还有她未穿出门的高跟鞋。纪辰忍不住蹲下抚摸了一下鞋，这是新款，他没见过。她买了传给我看吗？
纪辰叹口气，然后起身进入客厅。
客厅茶几边上躺着她的手机，屏幕碎裂，已经黑屏了。
纪辰没去捡，而是看了看四处，一直觉得温暖如春的家里，此时冰冷极了。
他还记得沫沫答应给他做饭，他赶紧转入厨房。
料理台有一堆切好的、洗好的五颜六色的蔬菜鱼肉，锅里有炖好的骨头汤。仿佛，随时那个人就会出现继续做饭。在他回来的时候，回身笑看自己。
他拿起盖子，锅里肉汤的香味飘散出来。
纪辰笑了，她的厨艺……进步了呢！
想到这里，他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最后滴落进了汤中。
再也找不到了……
“就人类而言, 悲剧是崇高的集中形态，是一种很崇高的美。它是一种美学范畴里的，很有意义的艺术。”
“是这样吗？那我不想成为别人口里的美学艺术，就算我很不幸, 也不想被人观赏。”
“你说的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纪先生，你去哪里？纪先生！纪先生！！！”
助理几乎是拖着行李飞奔到门口的车上, 然后喊：“快快快，跟上前头的车。纪先生在那车上, 我的天, 保镖都还在我的车上啊！他要去哪里？”
助理急的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然而那边很快就按掉了。
助理：“……”
没办法，他只能让司机跟紧点, 没一会儿就跟着纪辰来到了个人山人海的地方，甚至周围传来一阵阵的警笛声。
助理当时就懵了：“？？？”这是哪里？
前头计程车里的纪辰从车上下来，他看着眼前那围满人的群众, 只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他迷迷糊糊、慌慌张张地往前跑，他身后的助理正好也赶到了，刚下车就被司机拉住：“先生你认识他是不是？他还没付钱就跑走了。”
助理只能转身让身后的人帮忙付钱, 他则去追纪辰。前头围着的人太多了, 纪辰前进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助理很容易就追上了, 他上前拉住纪辰。
“纪先生，你在做什么？这里人多眼杂的很危险, 你现在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纪辰没有听他说完, 他甩开助理的手, 继续挤进人群里。
被挤开的人就不满地喊：“挤什么？挤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没见过死人是不是？有什么好看的？”
“别挤、别挤，都用布挡住啦！有什么好看的。”
纪辰没理他们，他用力挤开那些人，那些人就破口大骂。
助理只能跟着挤进去，很快他就看见纪辰挤到了最前头。他身后被推开的人全都不满的骂骂咧咧，助理只能一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一边跟着挤进去。
那些被纪辰挤开的人，此时又被助理挤开，顿时更是火大的怒骂。有些人甚至因为看这场跳楼，被引出了血性，挽起袖子想要打人。
正好保镖赶到，跟着挤开人，那些人一看到助理身后几个肌肉大汉，顿时闭嘴了。
助理跟着挤到纪辰身边，只见纪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被警戒带圈起来的地方。
那里大概有一具尸体吧？总之现在它被一块白布盖住，完全看不到里面什么样。
警察、医生、消防员，在里头处理的人现场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他们全都无言的整理现场，没有人去赶周围的群众，他们也不看周围的群众。
助理缓缓皱眉，只见在血泊中有几个碎块，仔细一看既然是一根碎掉的萝卜？
助理：“……”这是带着萝卜跳楼了？
正在这时，一个消防员从一边的楼道里出来。他只有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警戒线边。
他的同事注意到他，赶紧上前问：“杜方，你没事吧？”
那个叫杜方的消防员面无表情地走到那具尸体边上，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白布，好一会儿突然跪地痛哭出声。
“对不起！！！”他大声地喊出来。
他身边的队友都上前拉他：“杜方，杜方起来。”
杜方伸手抓住队长的手说：“我抓住她的手了，队长，我抓住她了。”
队长拍拍她的背说：“我知道、我知道，杜方，你起来，我让李承送你回去。”
杜方却没有起来，即使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情绪依旧在这事情中无法自拔。
他一边哭一边说：“她和我说谢谢，队长，我没抓紧她！！！我该死。”
队长深吸一口气，将他拉了起来：“杜方，你冷静一点。这事情我们谁也不想，但是没办法，你要向前看啊！”
杜方却脱力地坐到地上：“我看不到。”
今天这件事情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抓住她的手了，下面一片欢呼，一片大喊：
“跳啊！跳啊！”
他听着这个声音，多么的惊心动魄，他和她抓在一起的手，是被这个声音砍断的。
他看不到前方，前方一片漆黑。他连抓住的手都救不下来，他还能救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们做这个职业最大的敬畏是什么，是生命。
他亲手抓住了那个生机，但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失去有多痛苦。
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以为他们不怕危险吗？消防员当然也是人，他们也怕死。但是在现场，只有救人才是他们唯一想的事情。只有救下人，才是他们唯一坚持这份职业一直走下去的动力。
不是荣耀、不是夸奖、不是伟大，让他们坚持下去的是劫后余生亲人之间的拥抱、是劫后余生那双目漆黑中带着的泪意、是劫后余生被人抓住的手说的那一声“谢谢。”
是……他们救上来的生命，仅此就够了。
警戒带前的助理看着那几乎要哭晕的消防员，还有点懵。他靠近纪辰身边问：“纪先生，你没事吧？这里太混乱了，我们回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白布或者消防员身上，没人注意到地上的白萝卜。
而纪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萝卜上，染了血，和普通的白萝卜没有什么区别。
纪辰蹲下准备钻过警戒带，一边的警察绍鸣君伸手拦住：“做什么？这里不让进。”
纪辰看身后的助理，助理立马上前笑着说：“你好，我们是……”
说着，他自己顿住了，转头问纪辰：“我们是谁？”
纪辰看向绍鸣君：“我是她亲人。”
绍鸣君：“谁？”
纪辰：“前未婚夫。”
绍鸣君：“？？？”
说完，他在绍鸣君反应前就拉开警戒线进去了，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车子等在一旁，似乎在等尸体搬上去。
绍鸣君一时被纪辰的神操作弄得呆了一瞬，正想伸手去拉纪辰，却见纪辰走了两步突然软倒在地。
绍鸣君一惊，喊道：“我还没碰到你呢！”
他以为纪辰碰瓷呢，就出声警告。
而一边的助理吓傻了，赶紧也越过警戒带，冲上前去扶纪辰。
正要开口问纪辰怎么了，却听纪辰突然压抑地哭出声了。
助理：“欸？？？那、那个……纪先生，你怎么了？摔痛了吗？”
“骗子。”从头到尾，纪辰只说了这句话，带着压抑悲伤的哭腔，带着无法维持平稳的颤音。
助理顿时呆住了，他第一次见纪先生这样悲伤。即使被偷过技术、即使被暗杀过、即使受伤过、即使失败过，他从来不曾哭过。
然而此时，纪先生坐在那位杜方身边，两人一个哭的比一个伤心。仿佛悲伤的协奏曲，却不能感染现场的任何人。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终于有人发现那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是现在微博上的纪辰，不免惊呼出声：“是纪辰。”
“纪神？”
“我的天。”
很快，周围的人就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大家纷纷拿着手机对准那边压抑着哭声的纪辰，高高在上的人啊！原来也会哭啊？
这死掉的罗小妹和他是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好奇地很，纷纷将视频传播到了网上。
能在这一天打败纪辰热搜的只有纪辰自己，何况，今天最热门的两个热搜融合到了一起。
【纪辰罗小妹】挂上了热一，简短、有力度、有爆点，即使只是两个名字。
两边的观众全都聚到了热一，大家看见纪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摇摇晃晃走到罗小妹的尸体前，然后突然软倒在地，他的哭声不像身边的杜方那样嚎啕大哭。
大佬的哭声是压抑的，他似乎想要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悲伤。但是他真的尽力了，压抑不住的，这样的悲伤和绝望，又岂能靠着自制力就压抑住呢？
看视频的大家不免好奇地问：【罗小妹和纪辰是什么关系啊？】
——【我就在现场，告诉你，他和警察说的是未婚夫妻。】
——【卧槽！不是吧？这看着也不像啊！】
——【擦，我刚粉上的老公啊 ！竟然有老婆了。】
——【楼上不伤心，他老婆不是死了吗？】
——【哈哈哈哈哈……】
网上笑哈哈成一片，还有人笑着问：【刚才罗小妹的尸体照和视频传的到处都是，不知道纪神有没有看见？】
——【摔称那样了，他还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
调侃的人是没有底线的，他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骂道：【他妈有病是吧？看人家亲人死了那么高兴是吧？有种放地址出来啊！我看看你**死了，你哭不哭。】
【再他妈说我纪神看看？你们和他比，能抵的上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吗？就敢调侃纪神。】
【所以，纪神凯旋归来的这一天，网友们逼死了他老婆？讽刺。】
【这可不仅仅是讽刺了，简直就白眼狼。】
【卧槽，键盘侠真他妈恶心，你们以为纪神真的只要研究就够了？你们知道他的这个位置，忍受着多少危险吗？】这显然是个有故事的网友。
【和平盛世只是假相，因为有人将一切黑暗挡在身后。这些人我们称为英雄，你们这批键盘侠把英雄家人给杀，真是好样的。呵呵】
【只有这个不能忍，他妈的到底是谁逼死了罗小妹？】
【首当其冲，罗宁菡的脑残粉吧？】
【楼上不要乱说好不好？我们今天根本就没下场。】
【切，就是，我不屑好不好！虽然是纪神的未婚妻，但是人坏就是坏。】
【就是，纪神原本和柠檬才是未婚夫妻，还不是罗小妹抢的。】
【没下场？（图）】
【这就是你们的没下场？热三就是你们家大粉（图）】
【楼中楼早上就18000条评论了（图）】
【柠檬粉不会以为没人截图吧？这些图够捶吗？】
【那些人早就被我们挂黑了，不是柠檬的粉丝。自己看（图）】
【别他妈拿p图来，你不会以为纪神的粉丝也是普通人吧？老子程序员，分分钟钟给你解析出来哪里p了，好不好。】
那个粉丝彻底没声了，过来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批粉丝冲进这人的微博。又是私聊骂他、又是在超话挂他引更多的人去爆他的号。
这彻底激怒了这个纪神的粉丝，直接将这些柠檬粉的私聊全都挂了出来。
其恶毒的语言，让路人看傻了眼。这个粉丝根本就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什么程序员，根本就是一个黑客。
他不但将粉丝的言论挂出，而且直接将罗宁菡和她经纪人的对话给黑了出来。
如何引领粉丝网暴罗小妹、和医院那边怎么协商、怎么找到那些所谓的“证人”的事情，都被这个所谓的“程序员”给偷了出来，放到了网上。
顿时，网友们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吐了出来。
然后勃然大怒，一窝蜂涌到了罗宁菡的微博。
逼死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所作的计划完全没有人性可言，这样白莲花人设的女星，简直就是一个女恶魔。
前几天发生在罗小妹身上的事情，反而在罗宁菡身上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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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辰被经纪人扶着站到一边，看着他们将罗小妹的尸体搬到了车上。绍鸣君上前将白萝卜捡到了袋子里，纪辰瞳孔一缩，上前和他要。
绍鸣君不乐意地说：“这个是现场的证物，不能让你拿走。”
纪辰定定地看着他，瞳孔漆黑，毫无感情可言。
被纪辰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绍鸣君都有点顶不住。
纪辰收回目光，回头和助理说：“帮我联络市长，他的要求我同意了。耀城可以以最廉价的价格拿到……”
他伸手指着绍鸣君手里的袋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这个，立刻、马上。”
纪辰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甚至说不但很认真，而且充满了戾气。
助理虽然和纪辰接触了几年，甚至从来没有看到过纪辰发脾气。很多人做研究的脾气特别不好，但是纪辰不会，他哪怕再烦恼的时候，也不会对别人发脾气。
网上说他礼仪很好，那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他是真的做的很好，好到让人有一种疏离感，仿佛他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现在的纪辰是助理第一次见到的，他没见过纪辰这样，却也知道这时候的纪辰不能去得罪。
他点了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几乎没有几分钟，警队队长就收到了上面的通知。他隐晦地看了纪辰一眼，然后和绍鸣君交代两句。
接着，绍鸣君就走到纪辰身边说：“这里人太多了，你一会儿和我一起上车，我再交给你。”反正这个东西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而且全国“公映”的自杀案件，其实没什么可调查的。
纪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从此，助理再未见纪辰笑过，从这一天开始，纪辰变了。
早上还能在机场乐呵呵的和人说笑，下午的他就是世界上最冷漠的男人。
他看了眼那运罗小妹的车，脑海里转了一圈：沫沫来这里碎在她的身边、和她一样的模样，名叫沫沫。
他记得有人说过，罗小妹不是罗小妹的真名。
很明显，沫沫认识小妹，甚至很熟。只是因为失去记忆，所以不记得。
纪辰握紧拳头，如果早点发现……
想到这里，纪辰递给绍鸣君一张名片说：“我是那位女孩的前未婚夫，她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她没有什么亲人，我可能是唯一能和她有点关系的人。有什么情况，你联系我。”
绍鸣君接过名片，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纪辰不是普通人，但是一看到名片上的公司和名字，顿时呆住了。
他看了眼纪辰，敬了个军礼说：“好的，我会注意的。”
纪辰回了个军礼：“麻烦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警察听了这话，便沉默了下去。其实，他们来的比消防员还早。他亲眼看着那到女孩坐在那里，长得那么好看，还会回头和他笑。
那时候，他就知道网上的一切都是胡扯的。
有这样笑容的女孩，不可能是一个坏人。
她的笑容太温柔，让人不自觉地就被温暖到。甚至她掉下去的时候，还会对那位消防员说谢谢。
这样的女孩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太可惜了！
这是他们出警以来最为悲痛的一次，因此，他们脸上都是沉痛的神情，但是围在这里人不会知道。
他们围观的同时，亲手将这个女孩推了下去，女孩掉下去的时候，这些人几乎就要鼓掌了。
那时候还没有警戒带，他们围在尸体前拿着手机拍摄。
没有一点对于生命的敬畏，女孩死去还没有10分钟，网上关于她的照片已经到处都是。
很多人居然说：“终于跳了。”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绍鸣君用力点了点头说：“我会积极和你说的，只是……”
他为难地看了眼屋顶说：“她是跳下来的，全网直播，恐怕也没什么好可以告诉你的。”
纪辰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明白。”
“纪先生，我们的通信技术一直受制于人，因为你，我们彻底自由了。甚至以后他们要和我们买技术，可是……”
绍鸣君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悲凉，他说：“今天通过网络，他们集结成群，对一个毫不认识的女孩实施了最大的恶意。这样的通信技术……”
纪辰看了眼周围的人说：“那和网络没有关系，现场的人难道实施了什么善意吗？人坏就是坏，披上人皮还是拿下人皮，都是一个样子。以后，网络会越来越透明化。”
警察轻轻一笑，人会恶意传播，也会被善意传播。他回正心态说：“忘记和纪先生说了，欢迎回国。”
纪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助理离开了。上了车，纪辰就转头和助理说：“你帮我查查这个案子，我要知道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
助理点头，很快就开始联络人。
然后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纪辰问：“她……就是纪先生早上说的……那位吗？”
纪辰斜睨他，好一会儿，助理已经败在他冷冷的眼神下了。
纪辰才开口说：“不是。”
不是？你这死了老婆的表情，还不是？
助理：“……”
助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我明白。”
纪辰冷笑一声：“你不明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助理：“……对不起。”
纪辰转头看他，声音冰冷：“你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助理：“……”
助理将纪辰送到了家里，纪辰下了车，只和他说了一句：“文件不要忘记了。”
助理赶紧点头：“不会、不会、不会。”
纪辰回头推开别墅的门，这个地方是新开发区，周围很热闹，只有他一栋是别墅。
一栋在闹市区的别墅，前有地铁后靠广场，是个生活极其便利的地方。
站在院子里，可以很好的感受到外界的热闹。
但是这一天，他站在院子里，外面车来车往，嘟嘟嘟的声音却全然没有将院子热闹起来。
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带上笑容，然后走到门前。
他带着笑容按了门铃，他虽然有钥匙，但是他回家很喜欢按门铃。
家里有人等，有人开门，有人留灯的日子，美好到让人心都痛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一声一声的门铃声，纪辰隐约可以听见它从屋里传出来，隔着墙，并不清晰。
除了他，没有人听到门铃声。
但他不放弃，只要一直响，就肯定会有人听到。
他不停的按、不停的按，按到他双目通红，按到……他缓缓地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知道家里没人，再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了……
屋子里黑压压的，再也没人给他留灯了……
就算他现在开了门，也看不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傻丫头了……
他变回了原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悲欢，在意的那个人不在意了。
她怎么能不在了呢？她舍得吗？她怎么能舍得呢？
纪辰不知道在门前蹲了多久，蹲到双腿发麻，蹲到天空擦黑，蹲到院子里的灯都亮了，蹲到外面的世界开始了夜生活。
纪辰这才扶着墙起身，然后抖着手去开门。
果然，客厅黑漆漆一片。
纪辰先是一愣，然后带上笑容。他回家一定要带上笑容，要告诉沫沫，他今天一天也很开心。
今天也不能例外，纪辰伸手开了灯，却没见那个女孩扑过来，这个笑容也不会有人看到。
他看了眼玄关，门口还有她未穿出门的高跟鞋。纪辰忍不住蹲下抚摸了一下鞋，这是新款，他没见过。她买了传给我看吗？
纪辰叹口气，然后起身进入客厅。
客厅茶几边上躺着她的手机，屏幕碎裂，已经黑屏了。
纪辰没去捡，而是看了看四处，一直觉得温暖如春的家里，此时冰冷极了。
他还记得沫沫答应给他做饭，他赶紧转入厨房。
料理台有一堆切好的、洗好的五颜六色的蔬菜鱼肉，锅里有炖好的骨头汤。仿佛，随时那个人就会出现继续做饭。在他回来的时候，回身笑看自己。
他拿起盖子，锅里肉汤的香味飘散出来。
纪辰笑了，她的厨艺……进步了呢！
想到这里，他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最后滴落进了汤中。
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