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两次受伤
  傅闻卿府上的管事名叫卫远, 傅闻卿一走,周围的人顿时就交谈了起来。
  谢蘅垂在一旁的手轻轻颤了颤, 卫远本就一直注意着他, 一眼见此,连忙上前了一步,“这位公子, 你的手......”
  身上都是灰, 谢蘅用左手轻轻拍了拍,看不出异样道:“没事。”
  “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在下卫远, 是傅府的管事, 先前情况惊险, 公子英勇, 傅府上下感激不尽, 眼下歹人已经伏诛,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傅府......”
  帮了一下人,谢蘅也是手疼的时候,才猛地想起, 自己今日还有约, 眼下耽搁了这么一会儿, 再赶过去, 多半会来不及。
  再者, 她回长安, 也不是为了向世人展示她的功夫有多好。她可以单凭容貌被人知道, 但若是靠自己的本事,这和她的初衷相差甚远。
  这么一想,谢蘅心下就暗道了一声糟糕。她看了眼周围的百姓, 大伙交头接耳, 但还没人能说出她的身份,谢蘅随即对卫远点了点头,打断了对方的话,“傅府今日发生了这等大事,管事不必管我。”
  “抱歉,我还有事,这边便先走一步了。”
  谢蘅一说完就急着走,卫远连忙跟了上前,“欸,公子等等......”
  马就在城墙下不远,谢蘅快速走了过去,身旁人还在,她单手翻身上马,稍稍坐定,她方低头看去,“管事还有何事?”
  卫远恭敬道:“公子于傅府有救命之恩,可否告知一下姓名。”
  “救人只是出于本心,并非要求回报,这和我姓什么叫什么没有关系。”
  “傅府的感激我心领了。”
  “告辞。”
  右手这会儿不方便,谢蘅只能用左手牵着马,她把话一说完,就踢了踢马腹,身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意思,很快就有了行动。
  谢蘅去意已决,卫远不敢硬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谢蘅,在他眼前离开。
  谢蘅要去的地方是城郊,这儿还不是外城门,只是内城门而已,内城门虽然如今守卫已经多了起来,可大多数人也是亲眼目睹了谢蘅救人的样子,因此谢蘅要走,上面的人又没有开口阻拦,大家便也没有动作。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谢蘅的脸色,就有了轻微的变化。
  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尝试轻轻动了一下,结果好家伙,瞬间让她倒吸了口冷气。
  这会儿在大街上,她也不好查看,只能一路驾着身下的马,出了城门,才停了下来。
  “吁——”
  从大道走到一旁的小山坡,借着地形的遮挡,谢蘅掀开衣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的情况。
  嗯,骨折是没有骨折。
  但手肘处破了皮,手腕许是先前那位姑娘太重,以至于崴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竟然都肿的有馒头那么大了。
  谢蘅皱了皱眉,这边正准备开口让系统兑凭营养液出来,系统反倒是赶在她开口前支了声,“宿主,你怎么样?”
  谢蘅不是没有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再加上那么高接一个人,只是手肿,这已是万幸,她吐了口浊气,“不是什么大事。”
  “兑瓶营养液给我。”
  “好的宿主。”
  营养液虽是万能,但对跌打损伤,效果并没有止血和生血那么迅速。
  这要在往常,一两天就消肿的事,谢蘅或许不会怎么在意。可眼下,她马上得和郑衢比试,郑衢在马球上本就比她擅长一些,好不容易学了一个出奇制胜的招,结果右手伤了。
  这要不是亲自经历,谢蘅或许都不会信自己这运气。
  系统内倒是有不错的活血化瘀,治疗她这种情况的药,可她目前正是差帅气值的时候,这些见效快的药,都不大便宜,哪能这般豪横,想兑就兑。
  这么一想,谢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031明显的察觉到了谢蘅的情绪,它有些兴奋的问:“宿主宿主,你是不是在头疼受伤的事?”
  几下把受伤的地方擦好,结果还没动身031就再次开了口,谢蘅手上动作一顿,她古怪的挑了挑眉,“听你的语气,还挺高兴?”
  031并没有否认,反而有些贱兮兮的道:“宿主要知道山药准备说什么,指不定比山药还高兴嘿嘿。”
  能让系统开心的事,谢蘅想了想,她把前后发生的事一串,随即便问:“我的帅气值涨了?”
  031讶异的问:“宿主你怎么知道?!”
  谢蘅笑了,“这很难猜?”
  031感动道:“我家宿主就是聪明嘤嘤嘤——”
  谢蘅被031夸张的表现打败了,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淡定的问:“涨了多少。”
  终于可以说点数了,031把感动的表情一收,随即激动道:“892点宿主!!!”
  “当前我们的帅气值有2529点,我们有资格,有资格参加系统节啦哈哈哈哈!”
  谢蘅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么多?”
  “你确定是892点?”
  031也知道这个数字确实比之前他们遇到的任务奖励都要大,它耐心给谢蘅解释道:“这是系统检测到的,不会有假。”
  “宿主先前救人,太多人看到了,再加上这里面,傅闻卿是系统检测到的等级目标,成功获得他的认可,可以有412点帅气值的奖励,宿主是无心插柳,却一下以男子的身份获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欣赏与肯定,其中男女老少都有,系统的任务值,可不就是历次以来最多的了么。”
  听完031的解释,谢蘅双眸微微动了动。
  这是她第一次,一下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认可。
  这个认可,眼下来看,并不是对她的容貌,而是对她先前救人的行为所产生的震撼。这和之前在姑苏收拾张则名那个纨绔,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这是不是也说明,系统的耍帅任务,她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她原先一直致力于靠外表得到他人认可,可在秦元媛处,她用的是华明的脸,在韩双夫妇那儿,她用的是沈千颜的脸皮,这两张脸的样子,可都算不得有多好看,可她还是得到了帅气值。
  且这两处她得到的帅气值,并不比她在其他人那儿靠自己如今的脸得到的帅气值要少。
  所以,与其说世人认可是因为她的脸,倒不如说,是她的举动和行为以及所做的事影响了人对她的看法,因此打从心底里认可她。
  人常说一叶障目,谢蘅先前并去留心这所谓的耍帅任务的内涵,只根据字面意思理解,保持帅气便也够了,可眼下,把先前种种的案例重新回顾一遍,她反倒是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这个系统任务内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浮于表面的帅气,诚然可以得到世人的认可,但想要完成万点帅气值,却不能仅仅只靠皮囊。
  031说完话,久久没等到谢蘅的回应,它不免小心的开口提醒道:“宿主,你还有约,你可还记得?”
  谢蘅回过神来,“我记得。”
  “那宿主现在可要再接再厉,争取拿下郑衢的399点帅气值?”
  既然已经2500多点帅气值,再努力一把,拿下郑衢的399点,也就接近3000了。谢蘅敛了敛目,轻“嗯”了一声。
  时辰已经不早,前后这么一耽搁,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谢蘅调整了一下心态,紧接着便拉了拉缰绳,准备快速驾马赶去。
  见谢蘅依旧用着左手,031有些不放心的问:“宿主的手这会儿不方便,可要兑一瓶跌打药?”
  谢蘅猛地踢了一下角度,却是拒绝道:“不用。”
  见效最快的跌打药要近200点帅气值,她赚个郑衢的任务,也才399点,且郑衢说是服气,谁人知道他输之后,是否真的如他说的那样。
  这个买卖不划算,谢蘅不打算换。
  “可宿主的手......”
  谢蘅骑着马,“左手就左手,你对你家宿主要有信心。”
  “驾!”
  谢蘅态度坚决,031也就不再纠结了,诚如谢蘅说的那样,它家宿主做事,向来稳妥,它变了个脸,索性开始给谢蘅打起了气,“好的,那宿主加油(^^*)”
  二人约的时辰是申时,谢蘅到的时候,已是申时一刻。
  郑衢其实不大相信谢蘅会来。
  毕竟如今城内局势不定,且昨日已经探得,这人从未打过马球。若来,十之八九是输不说,还会让世人知晓,其和郑府走的过近。
  对其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事,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选择。
  然而,即便心底都明白这些道理,郑衢这日还是早早的就来了自家的马场。他看起来十分随意的在马场上打着球,丝毫没一点被最近的事影响到的样子,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期待谢蘅到来的反应,或许也只有其偶尔不经意的看向场外台上沙漏的余光,才暴露出些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申时的沙漏滴完,还未有下人来报,郑衢骑马的动作便渐渐慢了下来。
  他回到场外喝了杯水,“本公子骑马时,可有人来?”
  “回公子的话,门房那边并未有人来报。”
  郑衢眉头一皱,“再去让人看看,要有人骑着马来,带来见我。”
  “是。”
  吩咐完,郑衢便随意的擦了擦额前的汗渍,再一次回到了自己马上。
  去传话的下人没多久便重新回到了马场,彼时郑衢刚刚进了一球,他起身望去,瞧人对自己摇头,他握着球杆的手倏的便是一紧。
  谢蘅姗姗来迟,郑府的门房一看到有人来了,都没细问,一确定她是来找自家公子的,连忙把人放了进去。
  谢蘅心下有些纳闷,直到,她在马场旁看到了在球场上黑脸打球的某人。
  不得不说,郑衢的马球打的是真的还可以。
  这人五官本也可以,棱角分明,里外都透着股肆意张扬,再加上其桀骜不驯的性子,也不怪能成为长安四大纨绔之首。
  当然,郑衢的不学无术,和姑苏的张则名那等纨绔败类又有些明显的不同。
  即便人真的嚣张,却不属于下作那一类,这或许和其出身,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场外突然多了一个人,郑衢尽管已经看到了,却没有立马停下,反而是继续我行我素,又打了大约一刻多钟的样子。
  谢蘅不急也不喊,人要打,她总归手没好,就在一旁看着。这反应,和郑衢预料中的,大为不同。
  他的气没出痛快,哪怕重新回到场外,他都没怎么给谢蘅好脸色。
  只见郑衢大坐在凳子上,头也不抬的问:“申时已过,你还来做什么。”
  谢蘅十分自然的坐在了郑衢旁边的凳子上,“路上遇到些事,便耽搁了一会儿。”
  郑衢闻言抬头看了谢蘅一眼,见人外袍上带着尘土,头发也有些浮躁,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他心底的不快竟然神奇的淡了许多,只嗤笑了一声道:“你这是摔了马,还是被人给拦路打劫了一通。”
  谢蘅笑了笑,“都不是。”
  “不过,总归是耽搁了些时辰,”
  “不知郑公子这赌局,还算不算数?可还要打?”
  郑衢没有立马答应,他虚眯了眯自己的双眼,审视着谢蘅,“知道我是谁,你今日还敢来?”
  谢蘅嘴角微扬,不甚在意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昨日不知道你是谁?”
  郑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不和无名之辈比试。”
  尽管二人昨日交过手,但郑衢还没问过谢蘅的名字。
  谢蘅回以一笑,“巧了,我的名字,有本事赢过我的人,才有资格知道。”
  这是在挖苦郑衢,昨日没有赢一事。
  郑衢神色一僵,随即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冷笑道:“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
  谢蘅眨了眨眼,“那我该很荣幸?”
  郑衢咬了咬牙,他倏的站了起来,早谢蘅一步,朝前走了去,头也不回道:“上马。”
  能看出来,虽然一开始来的时候,郑衢没有好脸色,还让自己在一旁等了那么会儿,可自打知道她并非是故意迟到后,这人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所以,所有的臭脸和不爽,只是因为她的迟到,而并非是不想和她比试。
  清楚了这个,谢蘅与人相处,自然不会束手束脚,担心过多。
  她跟着郑衢站了起来,却看着人的背影笑了笑,“你先前打了那么会儿的球,不再休息休息?”
  郑衢翻身上了马,看着谢蘅不屑的笑了一声,“便是如此,我赢你也是绰绰有余。”
  谢蘅没再多说,她单手按着前鞍桥,脚踩马镫坐回了自己的马上,下人们适时的送上球杆,谢蘅拎在手里找了找感觉。
  “怎么比?”
  “一炷香内,五局三胜,谁先进三个球谁赢。”
  “好。”
  谢蘅不是左撇子,先前也没用左手拿球杆打过球,赵瑾教给她的技巧是出其不意,以柔克刚,眼下右手不便,这个所谓的出其不意,便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
  指不定使出来,还没拿到球,就被人给反应过来截了去。
  因此,想要赢三个球,并非是那般容易。
  正常的打马球,双方会有六个人。但如今只是私下较量,所以余下的五人,二人谁也没叫。
  规矩讲了,球官来到了球场中间。。
  二人各自骑马面对面站在两旁,见谢蘅拿球杆的手与自己的手方向一致,郑衢蹙了蹙眉,“你用左手?”
  谢蘅笑了笑,“既然晚了时辰,总得有罚不是?”
  郑衢还是头一次看到比自己还狂妄的,谢蘅要这么做,他也不阻止,只冷笑道:“那你输定了。”
  球官已经放好了球,并回到了一旁的挂着的锣旁边,拿起了敲锣的棍子,请示道:“公子,可要开始?”
  谢蘅与郑衢连忙收了收心,开始全神贯注的准备了起来。
  尽管自家公子没有回话,可球官却领会到了郑衢的意思。
  伴随着一声锣响,谢蘅与郑衢二人,各自瞬间都动了起来。
  郑衢打球十分迅猛,这一点,谢蘅先前便发现了。她左手运球不便,所以,在上场前,她让系统兑了一颗大力丸。
  欸,你说她作弊也好,投机取巧也罢,这些她都认。
  她一才学一天马球的人,想要在常年打马球的人面前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场赌局,本就是郑衢仗着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在欺负她,试图从球场上找回一些场子。但这局她便是赢得不光明磊落,她都一定要赢。
  大力丸增加的是谢蘅的力气,这在无形中能弥补左手用球杆的不足。
  郑衢想要抢球,谢蘅的球杆一过去再一用力,瞬间就挑开了郑衢的的球杆。
  郑衢万万没想到,谢蘅的左手力气还能这么大。
  感受到虎口的酥麻感,他五指轻轻松了松,活动了一下,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
  谢蘅趁着人第一下没反应过来时,她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像是打高尔夫球一般,旋即把马球朝自己要进攻的球门打了过去。
  “驾!”
  一声轻呵拉回了郑衢的注意,他回过神来,连忙追了过去。
  马球的球门约莫三尺宽,且不在地上,由有一个木牌中间挖空组成的。
  这也就是说,想要进球,须得让球飞进去才能行。
  谢蘅抢占了先机,又以力气打了郑衢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即便郑衢追了过来,她也已经走在了前面。
  她右手酸痛,所以只能双脚紧紧夹住马腹,再略微倾斜身子,此间一个弯腰,再用力一扫,球就朝着球筐飞了过去。
  “咚”的一声锣响,这是进球后,球官敲锣发出的声音。
  谁能想到,这场比试,会是谢蘅第一个进球。
  谢蘅笑着回头看了郑衢一眼,“承让了啊。”
  郑衢看着已经进了的球,冷哼了一声,“别得意的太早。”
  第一局谢蘅能赢得这么快这么顺利,确实和郑衢大意轻敌有关。这点谢蘅也清楚,所以到第二局时,她也不敢小瞧了对方。
  然而,谢蘅右手手腕扭伤,要用左手打球,就不能牵马,因此,在郑衢有了防备的情况之下,她这一次并没占到好处。
  一番争夺,眼看着马球进框,谢蘅微微喘了口气。
  这一次,轮到郑衢微抬着下巴看向谢蘅了,那眼神仿佛再说,你也不过如此。
  谢蘅笑了笑,大方道:“还不错。”
  即便是谢蘅力气再大,也无法掩盖她用左手运球运的奇差的事实。
  郑衢看了谢蘅的手一眼,双眸微微一动,“再给你一次机会,换右手打。”
  “我不占你便宜。”
  谢蘅笑着牵了牵自己身前的马,“多谢。”
  “若我想换,我会换的。”
  言下之意,至少现在,她不会换。
  郑衢给过谢蘅机会,是谢蘅自己不换,他也懒得多说什么,知道了句“随你便”,便重新骑着马,回到了场内。
  比赛重新继续,余下两场,有了前两次的交手和先前的观察,谢蘅在郑衢连赢两场的情况下,险险赢下了第四局。
  现在的情况是二比二,而郑衢也注意到了谢蘅的手的异样。
  他骑着马,绕着谢蘅转了一圈。
  “你的右手,怎么回事。”
  郑衢之所以发现谢蘅的异样,是因为先前拦球时,她险些坠马,却只用球杆只在地上,再借力重新翻回马上。
  全程下来,某人的右手从未用过重力。
  最后,谢蘅能成功进球,也是靠她突然换了拿杆的手,左手拉着前鞍桥,身子在空中弯腰虚晃一招再是一扫,才从他手下抢走了球。
  而投门之后的那一瞬间,某人的手明显的颤了一下,手中的球杆竟然一个没拿稳,就落在了地上。
  既然已经注意到,郑衢自然能看到在手腕的衣逢边,不同于右手的红肿。
  他皱了皱眉,“既然受伤,为何不说。”
  情况被发现,谢蘅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她坦荡的对上郑衢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笑道:“我二人有约在前,今日既有这一战,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我违约不来不比的理由。”
  郑衢听到这,表情略微有些松动。
  先前谢蘅迟了一刻钟灰头土脸来时,他并未多问人在路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来看,这人明知他是谁,丝毫不畏惧不说,纵使带伤都还要来赴约......
  这一刻,郑衢心底的感觉有些奇怪,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容,却是听人又道:“当然,有没有事,都不影响我发挥不是?”
  “你看,便是用左手,我不也赢了两局?”
  明明是自己受伤右手不便,但为了不耽搁二人的约定,其瞒着不说,可谢蘅这话回的,虽未卖惨,言语间却是拉足了仇恨。
  以至于郑衢才升起的愧疚,瞬间被打散,他磨了磨自己的后牙槽,“那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谢蘅只当听不出人的反话,笑呵呵道:“承让承让。”
  郑衢冷哼了一声,“没意思。”
  他把球杆扔给了一旁的下人,“不比了。”
  谢蘅纳闷道:“欸——为何不比?”
  “本公子不占你这瘸手之人的便宜。”
  能看出来,这人还是有些良心,知道她右手不便后,即便是赢了也赢得不大光彩,所以才有此一言。
  但系统尚未吱声,这便意味着这人对自己还未彻底服气。谢蘅笑了笑,“你这莫不是怕赢不了我,才故意不比的吧?”
  郑衢正准备翻身下马,一听这话,他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面对谢蘅挑衅,他轻笑了一声,“我会赢不了你?”
  谢蘅噙了噙自己的嘴角,“你别忘了,这场赌局可是谁输了,谁就对对方心服口服,并且听人差遣。”
  郑衢吸了口气,“改日再比,也是一样。”
  “那不行。”谢蘅对郑衢的这个说法并不赞同,“今日都比了四场,只差最后一场,拖到改日,岂不是说今日的前四场都白打了?”
  郑衢额前青筋跳了跳,“改日沿用这四场的成绩便是。”
  这可不成。
  改日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她眼下正需要帅气值,越拖越晚,那今日受的罪可就白费了。
  谢蘅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曲解了郑衢的好意,冲人激道:“你推三阻四,可是担心我受着伤你都输了两场,好的时候更赢不了我?”
  “你!”
  之所以今日不比,还不是看谢蘅受了伤不便的缘故,结果这人一而三的拱火,郑衢来了脾气,立马重新坐了回去,看着谢蘅咬牙道:“你可别后悔。”
  谢蘅接过了下面的人递给自己的球杆,笑呵呵道:“后悔我今儿就不来了。”
  郑衢也顺势接下,却是换了个手,“来。”
  谢蘅看了一眼,“你要用左手?”
  郑衢冷哼了一声,“未免一会儿赢了,你说我胜之不武。”
  谢蘅笑道:“我可是会用右手的。”
  郑衢嗤笑道:“我还怕你那瘸手不成。”
  也是他先前不知道,但这手投个球都能拿不稳球杆,不足为惧。
  谢蘅眼中笑意多了一分,“那一会儿我要用这瘸手赢了,可不能说我胜之不武。”
  某人的两次赢球,都是靠着突来的一下,如今郑衢已经清楚了谢蘅的底牌,他不信这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这么一想,郑衢便拉了拉自己身前的缰绳,“那也要你赢了再说。”
  最后一局定输赢。
  一炷香的时间,其实早已经过来,但二人谁也没再提时间的事。
  重新回到球场中央,这一次,谢蘅与郑衢二人皆是用的左手。球官敲锣,第五局正是拉开序幕。
  球场上,两只球杆在地上来回的拂动,发出了乒乒乓乓棍棒击打的声音,谢蘅的优势在于她的力气,而郑衢的优势在于运球与控球。
  两人你争我抢了片刻,马球虽未落入谢蘅手中,却被她一击给打了出去,一下飞了四五丈远。
  二人对视了一眼,旋即翻身重新坐回马鞍。郑衢毕竟双手便利,所以快了谢蘅一瞬,谢蘅紧随其后,就像是估准了郑衢下一步的动作似的,在人拦住球准备抛出时,谢蘅的球杆在一旁不远处横空一扫再一个回旋,场外的人甚至都没怎么看清,郑衢抛出的球,竟然就被谢蘅打了下来。
  看着落在地上的马球,谢蘅连忙挥了一杆,“谢了啊——”
  郑衢反应十分迅速,谢蘅拦下了他的球并且朝他的球门抛去,他连忙夹了夹马腹,“驾!”
  平地打马球不难,可在马上,就多了几分不确定性,毕竟还需要马的配合。
  谢蘅刚找准时机准备弯腰射门,郑衢的马就冲了上来,未免身子被撞,她不得不连忙起身,这样一来,马球瞬间处在郑衢坐着的马肚子下。
  两匹马贴在一起,这就是打小打马球养出的马的好处,它清楚的知道怎么配合主人。
  谢蘅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这样一来,她压根无法从左边俯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边的郑衢弯腰把马球扫到了自己的球杆之下。
  郑衢没多说什么,只轻笑了一声。
  谢蘅回过神来,连忙驾马追了上去。
  拿到球的第一时间,郑衢就抛了出去。谢蘅追在他的马屁股后面,他也不怕。反而还十分有闲情的在马鞍上翻了个身,与谢蘅面对面道:“看好了,小爷教你怎么进球。”
  郑衢的马要快谢蘅一个马身,球就在前面不远,说完后的郑衢旋即转过了身子,拉着马鞍便对前面的球筐打去。
  眼看着球就要进了,谢蘅双目一凛,手中的球杆二话不说一个用力便掷了出去。
  嗖嗖两声响,郑衢一把球射出去,凭他往日的经验来看,这局已经稳了,他且还未来得及回头与谢蘅炫耀,他身后却是突然飞了一道影子,下一刻,即将进框的球,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被击落了下去。
  然而,这还没完,本就只慢他一个马身的谢蘅,趁着他准备庆祝成功而慢下步子时,瞬间就超过了他。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左手拉着前鞍桥,整个身子都翻身趴在了马的侧面,人就这样仰面在马剧烈奔跑的情况下,用右手捡起了地上的球杆。
  再下一刻,回到马背的某人,一个横扫,球就瞬间重新回到了她的球杆之下。
  这一次,谢蘅没有急着抛球,她挂在马背上用受伤的右手运着球,郑衢回过神来,上前阻拦,眼瞅着这人故技重施,她双眸微动,右手球杆轻轻一挥,马球就从她的马肚子下钻到了另一边。
  如此以来,郑衢的马即便是贴了上前,球也不在他那一方。
  谢蘅紧接着就换了一个方向,用左手运球。
  郑衢被这人的反应速度小小惊讶了一瞬,难得开口赞赏道:“可以啊你。”
  疾驰中,谢蘅笑着看了人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在这边已经抢不到球,郑衢说完话后,也不打算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眼看着离谢蘅投球的地方越来越近,他猛地一夹马腹,马儿瞬间就朝前跑了去。
  在没有万分的把握之前,谢蘅并不打算投球。
  她现在控球控的还行,然而想要控的好,马的速度就不能发挥到极致。
  这也就给了郑衢超过她的机会。
  原以为人走她前面,是为了故技重施,可看着人猛地拉过马头停下,意识到郑衢是想逼停自己,谢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准备拉缰绳。
  然而,二人隔着的距离本也不算远,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同时,谢蘅身下的马也并非是马场为马球打小训练的马匹,谢蘅虽然拉的快,可马却有些刹不住。
  郑衢这招有些险,本以为谢蘅马上功夫不错,应该能够反应过来,可哪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见谢蘅刹不住,他不得不连忙拉着马的缰绳往一旁扯。
  “咚”的一声,即便郑衢拉的快,可两匹马还是在二人的注视下生生的撞在了一起,发生了两声哀嚎。
  郑衢的马本就被扯着偏了头,这一撞直接撞在了脖子上,再加上他一直用力的拉着,这下好了,瞬间前蹄就仰了起来。
  身子腾空,郑衢即便反应再快,也没想到这马最后仰起前蹄后,后腿会不稳。
  他还死死的夹着马腹,结果却是他整个人和马,都朝后倒了去。
  这画面属实太震撼了,谢蘅一定住自己身下的马就看到郑衢头脑朝地的到了下去。
  这要真实打实的摔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她连忙纵身一扑,抓着人就朝地上滚。
  “碰”的一声巨响,这是马匹倒地的声音。
  谢蘅带着郑衢在地上滚了数圈,这一次,她明显的听到了“咔擦”一声响。
  她脸色白了一白,滚到最后,不同于傅清如那边是她在人身上,这一次,换成了郑衢压着她。
  “重死了快......起开!”
  在姑娘面前,谢蘅尚且顾着形象,这会儿大家都是“糙汉子”,一缓过来,她就连忙催促了起来。
  郑衢屁股着地,这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谢蘅身上的声音他也听的真切,所以二人身形一定,他便连忙撑起了身子,“你.....”
  周围都是郑衢自己人,一见场上出事,大家连忙跑了过来,“公子!”
  “嗷——”
  这么长一段时间来,谢蘅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遭过这些罪了。
  同一天内,先后被人压过两次,在地上滚了两次,手还受伤了两次,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看着已经畸形的手腕,谢蘅眼泪顿时就不可控的流了一滴下来。
  郑衢就在谢蘅身旁,他自然也看到了这情况,连忙对一旁的人发狠说道:“快,把大夫找来!!!”
  “慢一步小爷我要你们的命!”
  “是!小的这就去!”
  这应该是谢蘅来了大魏之后,除了剑伤刀伤以外,身体受过最严重的一次摧残。
  她手腕本就肿成了馒头,这下好了,直接骨折。
  郑衢正紧张的准备扶起谢蘅,抬头就看到了谢蘅眼角挂着的泪水,谢蘅的模样本身并不差,哪怕是现在,一脸狼狈时也不例外,见识过谢蘅的功夫与球技,郑衢还以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落泪,没想到抬眼就看到了,他愣了一下,顿时会心一击,不知所措了起来,“你...你哭了啊?”
  谢蘅吸了口气,“我那是哭吗,我那是痛的嘶........”
  郑衢活了十六载,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句肆意妄为也不为过。
  因为他姑姑和祖父的缘故,没人敢给他脸色,也没人敢欺负他。直到这一次,受二皇子宫变影响,七皇子被迁怒,他郑府才处处受制,以往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乌合之众,也瞬间和他划清了界限,变脸之快,属实让他大开眼界。
  谢蘅在这个时候明知他的身份还凑上来,本已让他十分意外,结果为了赴约,不惜带伤前来,现在更是为了救他,手伤成这样。
  这是郑衢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关心与友好,非是因他的身份,也并非是碍于他的权势,说实话,郑衢很难心下没有撼动,以至于从未主动关心过人的他,这会儿显得有些局促,“我...我扶你起来。”
  球场上可不比城内的青砖,谢蘅这会儿满身尘土,头上还夹杂着一些青草,她推开了郑衢的手,没忍住骂道:“你再突然拦人马前试试!”
  “知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你就敢乱拦,啊!”
  “我......”
  周围还留有下人随时候命,见自家主子被谢蘅这么骂,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一变,生怕郑衢下一刻发作,做出些不顾后果的事来。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大家提心吊胆了许久,没见到郑衢向以往那样反应不说,竟然头一次看到自家公子低了头。
  “......抱歉。”
  谢蘅疼的咧了咧嘴,“要没命了,你道一千个一万个歉都没有用。”
  很奇怪,历来没人敢指着郑衢鼻子骂,可谢蘅这么说,郑衢却并不生气。
  他没有反驳,只抿了抿唇,有些生硬的问:“除了手,你还伤了哪里?”
  “再来一个还得了嘶——”谢蘅小心避开自己已经受伤的手,这边正准备起身,郑衢也朝她再次伸了手过来,可一想起一件事,她却是又顿了一下。
  “等等!”
  以为是哪儿伤太厉害,郑衢忙问:“怎么了?”
  谢蘅左手拉着郑衢的手腕,盯着人问:“这场马球谁赢了。”
  要没记错,先前是郑衢先落的地。
  按打马球的规矩来说,先落地者输,不过,这人落地又是她扑倒的,这是非自然落地,要这人硬咬着说是受了她的缘故才落得地,其实也合规矩,但合不合规矩是一回事,谢蘅依不依又是另一回事了。
  郑衢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谢蘅还记挂着这件事。
  他愣了一愣,在谢蘅的注视下,他垂眸看了眼二人拉着的手,回:“......是你赢了。”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谢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随即敲了敲系统,确认道:“有帅气值么?”
  “有的宿主,恭喜宿主,完成了sss级任务,得到399点帅气值和777点生命值,现在宿主帅气值2878,生命值3971。”
  听到系统的报数,谢蘅终于是松了口气。
  不枉她今日遭这样一番罪。
  要这都没收获,那她属实也没法了。
  因为郑衢爱惹事,再加上这儿又是马场,总会有意外发生,所以郑府索性在这边一直聘请了一位留守马场。
  大夫来的快,是个山羊胡子的老者,他一看谢蘅的手腕,便没忍住感慨道:“老夫行医二十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手肿成这样。”
  对谢蘅,郑衢尚且能客气,但对自己府中的大夫,他就没那么些好脸色了,“你在那磨磨唧唧说什么呢,还不快医!”
  “是是......”
  山羊胡子的大夫不敢再废话,连忙给谢蘅看了起来。
  “这位公子,一会儿或许会有些疼,你看可要咬块布在口中?”
  “我的手是骨折还是脱臼?”谢蘅问。
  “是脱臼。”大夫回:“但公子的手腕肿的这般严重,想必先前便受过伤,因此,这番接骨,或许疼痛要比寻常人多上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要她咬块布,谢蘅想了想,“等等。”
  让系统兑两瓶营养液,谢蘅先喝了一瓶,再倒了一瓶在手腕处,做完这些,她看了眼大夫,示意道:“接吧。”
  “记得动作快些。”
  长痛不如短痛,咬块布显得她柔弱的狠,谢蘅没有接受。
  山羊胡子的大夫会意,轻轻的拿起了谢蘅的手,他尝试和谢蘅说些什么,以转移她的注意,但谢蘅见惯了这些技巧,索性催促道:“你直接动手。”
  “我不怕唔......”
  得亏谢蘅反应快,这人动手真的不带打声招呼的,瞬间来那么一下,谢蘅顿时脸色一白。
  嘴唇都被她死死的咬出了血,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骨头重新复位,谢蘅满头大汗,唇角带血的看了山羊胡子大夫一眼,哭笑不得道:“您老这本事,真是...真是绝了......”
  山羊胡子的大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去给公子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公子的手,现在需要静养,五日内最好不要拿重物。”
  “嗯。”
  因为手肿成了馒头,所以这会儿脉搏已经不准了。这也是谢蘅敢放心让大夫摸自己手腕的原因。
  这下好了,连续在地上滚了两次,又流了这么多汗,谢蘅眼下,和俊美这个词压根就不挨边。
  赵瑾这日处理完公事,心想着谢蘅昨日说与郑衢有比试,也不知结果如何,便特意绕路,来谢府看看。
  谢府的下人对赵瑾早已熟悉,毕竟先前这人在府上还住了那么些天,知道其和自家公子关系好,门房直接把人带了进来。这边要到谢蘅院子时,眼看着路不远了,未免麻烦,赵瑾便退了下人,准备自己过去。
  谢蘅好不容易打发了郑衢并让剪兰帮自己洗了个澡,一回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赵瑾的身影。她笑着开口唤住了对方,“这位公子,可是来找在下?”
  赵瑾闻声回头。
  沐浴后的谢蘅洗去了一身狼狈,也换上了新的衣裳,且由于天气冷,又是从萧轻若那边回来,怕她冷着,萧轻若还特意给她披了件披风。
  还没进屋就看到了人,赵瑾眼中的神情不知觉柔了一分,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目光往下,就落在了某人的双唇之上。
  看着上面的伤口,赵瑾的目光,倏的便是一沉。